第2章 穿越又重生
夜深人靜,俞含珠剛剛驚醒,她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夜色下的正開得燦爛的重重櫻花,右手緊緊地抓着落地窗簾。
俞含珠現在的心情可以用滔天巨浪來形容,她的手指抓着窗簾因為太過用力都抓得疼了,但卻沒有放開,只有這種疼痛才讓她感覺到自己沒有在做夢,她真的活着,真的回來了。
回來了!她終于又回來了!
俞含珠的眼眶微微泛紅,在她沒有意識的情況下眼淚已經流下來,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哭過了,都以為自己不會哭了,可原來她還會流淚。
俞含珠之所以會這麽激動是情有可原的,任何人如果碰上她這種經歷都不會比她好太多,她已經算是極能忍耐了。
試想想,一個女孩子在青春正茂盛的時候就離開了她的家,度過了平靜又滄桑的十幾年之後被害死去,到了一個她全然陌生的古代時空,在那裏又度過了平靜的前十年和動蕩的後十年後慨然赴死卻發現回到了上一世離家前五年的花樣時光裏,她又怎麽能不激動?
穿越又重生,這種經歷簡直像做夢一樣,先是噩夢般如墜深淵,然後就是美夢般如坐雲端之上。
俞含珠從她那張軟綿綿的大床上醒過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直到感覺到胳膊上的疼痛才慢慢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她又狠狠地掐了自己好幾下才完全相信自己沒在做夢。怎麽會有這麽清晰這麽真實的夢呢?這就是現實,是她無論是穿越前還是穿越後都總是魂牽夢萦的青春少年時!
這間屋子很大,幾乎可以騎自行車了,裝修清雅溫馨,是一間裝飾布置的讓許多同齡女孩羨慕的閨房。
這裏是俞含珠曾經的閨房。
俞含珠在這個時空生活的時候大部分快樂的時間是在這裏度過的,在她離開後,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這裏就變了模樣,總之等她再一次踏足這裏時她就發現這裏不再是這個樣子。沒有人告訴她,她終于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在這個家裏的地位已經不同,從此以後把自己心中那點對親情的奢望鎖在心間,盡力地做着這個家裏最老實的養女。
是的,俞含珠是這個家裏的養女,曾經她被所有人當成親生的孩子來培養對待,直到十七歲的時候才被人發現原來她并不是這家的親生女兒,這家的親生女兒另有其人。
當年因為一場意外,兩個女孩子被認錯了,到了各自的養父母家裏。
身世曝光,從此以後,生活天翻地覆,再也回不到從前。
俞含珠對于這個房間自然是無比的熟悉,所以在睜開眼睛之後她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後來她意識到她不是在做夢,而是真的回來了,不但從古代那個時空回到了現代,還回到了最最美好的青春開始的年華。
俞含珠努力向上擡擡頭,使勁閉下眼睛,讓眼淚停止,很久很久以前她常常這麽做,直到她習慣了不再流淚,現在又用上了這個動作,她卻是高興的。大大的眼睛終于不再産生水份,卻仍然被殘存的淚水浸泡着,像是兩顆黑色水晶,在流淌着月光的夜色中很亮很動人。
又看了一眼那重重疊疊的櫻花,俞含珠去了洗手間。
站在鏡子前,看着鏡子中的少女,俞含珠心裏剛剛平息下去的巨浪又開始蠢蠢欲動,但最終平息下去,只掀起幾道水花。
鏡子中的少女身材清瘦,穿一條月白色睡裙,靠着領口是幾朵湖藍色線條組成的簡約蘭花,更顯得少女皮膚雪白。她一頭到腰的長發柔順地垂在身後,只有幾縷順着肩膀搭在前面。一張不大的臉,彎月一樣的眉,像閃着春水漣漪一樣亮澤的眼,又直又挺的鼻子,淺淺櫻色的唇瓣。
這本該是一個很漂亮的少女,可惜天公不作美,這個少女的美麗被破壞了,一條長約四厘米的傷疤十分蠻橫地趴在那張清瘦面龐的右邊。
俞含珠的手摸上自己的臉,纖細的手指撫摸過那道傷疤,原本以為早就忘記的數不清的屈辱事件就那麽一件一件地在腦海中像放電影一樣浮現,不過她早就沒了難受痛苦的感覺。活了兩輩子,加起來也活了五十年了,她已經能淡然地面對自己的缺點。
現在摸着這道傷疤,俞含珠心裏只有重新活過的喜悅。
死過兩次的人了,怎麽還會為臉上的一道疤而難過?
腦海中浮現前兩輩子的經歷,俞含珠覺得頭有些疼。
從衛生間裏出來,俞含珠坐到柔軟的沙發上,一邊按着太陽穴一邊看着茶幾上那些紅紅火火的嬌美玫瑰花,又看了看左邊胳膊上的紗布,她想自己知道自己回到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了。
這些紅玫瑰是她這輩子收到的第一捧紅玫瑰,三十三朵紅玫瑰,據說花語是三生三世,多麽美好的含義和希望,如果這是心愛之人送的花,收到花的人将會是多麽幸福啊。
俞含珠當時心情驚訝疑惑中也是有一絲幸福的,那是膽怯的卻又滿含希望的幸福,可惜那小小的幸福很快就被打碎了,随之而來的就是巨大的痛苦。
這些玫瑰花是以陳灏志的名義送來的,他在名義上勉強算是俞含珠的未婚夫。未婚夫送給未婚妻紅玫瑰很正常,雖然他們年紀還小,但是青春少年做出這種事也并不會讓人覺得有太大的不妥。只是這些玫瑰花并不是他送的,而是別人假借他的名義送的,最後他和俞含珠都很丢臉。
只不過最終更丢臉的是陳灏志,俞含珠被人解救了。
解救俞含珠的正是快遞這些玫瑰花的人,這也正是這些玫瑰花在俞含珠受了那麽大的屈辱之後還完好地綻放在俞含珠房間花盆裏的原因。
俞含珠胳膊上的傷和頭上的傷也是那個時候碰傷的,她并沒有去醫院,只是被那個解救她于尴尬情況的人給包紮了一下。然後她就跑回家來了。記憶中第二天她的頭就不舒服,被送去醫院,醫生說是發燒和腦震蕩。
晃了晃頭,俞含珠抿緊嘴唇,還真是有些暈。沒想到重生居然重生在今天了,不幸的是還得忍受傷痛,幸運的是現在立刻看傷可以讓自己不用受更大的罪。
看了看時間還不到十一點,俞含珠站起來打開衣櫃,最後挑了一件湖藍色上衣,一條淺灰色瘦腿褲。
走到房門前,俞含珠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才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畢竟記憶中過去了那麽多年了,如果不是在這裏從小長到大,可能什麽都記不清了。
這是一幢三層的歐式別墅,住着白家祖孫三代總共十多人。
是啊,這是白家,俞含珠現在姓白,名字叫白含珠,含珠這個名字是含珠的養父起的。
俞姓是俞含珠親生父親的姓,那個男人像含珠的養父一樣愛含珠,覺得含珠的養父給起的這個名字很好,讓她保持了這個名字。很巧地,穿越之後她也姓俞,而且也叫含珠。
含珠,如同含在口中怕掉了的明珠。
這就是俞含珠的養父母對于女兒的愛,只是這些愛都給了她這個養女,這個名字也歸了她,而他們親生的女兒卻流落在外。後來即使那個女孩子回到了這個家,她的名字也沒有被剝奪,她依然是含珠,代表着她雖然不是白家的親生女兒,卻依然是他們的寶貝。
白家的親生女兒被重新起名為捧珠,如同被捧在手裏怕摔了的珍珠寶貝,也是個好名字,只是白捧珠卻并不滿意。白捧珠恨不得俞含珠的名字也被剝奪,她鬧騰過,就想鬧騰得含珠不能被留在白家生活一樣地鬧騰成功,讓含珠被改掉,只是最終沒有成功。
慢慢地走着,看着眼前的景象一點一點地從陌生變得熟悉,含珠想着她所在的這個家,想着她現在的處境。
白家是京南市的一大豪門,大家長白世雍,是俞含珠的爺爺。他有兩兒兩女,無論結婚還是沒結婚的,全住在一起,而且全在白氏工作。雖然明面上還算和和氣氣,但是私底下卻波濤洶湧。
俞含珠就是在這種環境中長大的,過得富足,卻也深受其害。
在外人看來生活在豪門中應該是一件非常幸運幸福的事情,因為有好像花不完的錢,可以盡情的享受生活,但是俞含珠卻不這麽想。
俞含珠從小希望自己生活在普通人家,有一對愛她的父母,他們可能對她抱有很大的希望,但是卻不會因為她沒有達到他們的希望而不滿,會依然愛她。但在俞含珠成長的階段這些只是絢麗的泡影,她就算這麽期望,別人也會認為她這個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大小姐矯情,認為她站着說話不腰疼,不識人間疾苦。
後來俞含珠已經長大了,她被發現不是白家的孩子,她真的只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可依然享受到那份普通的親情,或者說她沒來得及得到那份普通的親情,然後就迎來了更大的痛苦。
倒是白捧珠比俞含珠幸運許多,因為她流落在外,而且生活條件比白家差許多,她從回到白家的那一天起就開始在被彌補,就好像大家都欠她的,她在盡情的把她曾經失去的都讨要回來。
對比之下俞含珠就成了還債的,誰讓她生活在富豪家中了呢?誰讓她享受到白捧珠本來該享受的一切呢?沒有人會覺得她受苦了,他們只看到了她生活光鮮亮麗的那一面,那些壓在心底的痛苦即使被看到了也會認為那是矯情。
所以,不管俞含珠做了什麽都是應該的,因為她之前享福了。白捧珠做什麽都是情有可原的,因為她之前受苦了。
俞含珠就連離開都成了忘恩負義,她的餘生都用在了償還白家償還白捧珠,最後連婚姻和命都一起被讨要了過去。
俞含珠想那一世的自己為什麽就覺得自己欠了白捧珠呢?被換着養大又不是她的錯,在這件事中她們都是受害者,為什麽就因為她生長在富人家裏就是欠了白捧珠呢?俞家也并不是什麽窮山溝子的人家,白捧珠又能差到哪裏?而且她生活在白家還毀了容,不比白捧珠幸運。那一輩子怎麽就陷入那個她欠白捧珠的怪圈裏了呢?
這一世,一切都将會改變。
俞含珠想她再也不欠白捧珠,白捧珠也休想再讓她奉獻,俞含珠将再也不會拿自己的人生去照亮白捧珠的人生,她會有屬于她的新人生,而白捧珠?俞含珠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她倒要看看白捧珠憑着她自己能活出一個什麽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