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
”
他抱得挺緊,好像很怕失去什麽的樣子,我冷冷淡淡地說:“松開。”
他不松,抱得更緊,嗓子裏頭有點哽咽,“瑤瑤……”
“你松開我!”我沖他大喊,喊的同時帶動身體的震動,就這麽吓得仔仔不得不松手了。我走了,往我決定去的房間走,仔仔就随随便便靠着櫃子坐在地上了,我能感覺到,他可能在哭。
窩囊廢!
有句話,紅遍了網絡,雖然文藝得有點矯情,但是有那麽點道理,“握不住的沙,幹脆揚了它。”
仔仔這捧沙子,我早就該揚掉了。我遲遲沒揚,一方面是我自我暗示,我愛他,愛一個人就得有付出就得有隐忍,所以我忍。其實我還沒到忍無可忍的地步,我這個人雖然裝的各種不忍,其實我忍耐力超強,我忍不忍,只看我想不想忍罷了。
我和仔仔的愛情,現在是連雞肋都不如,食之無味,棄之也不可惜,我盡力了,對于和仔仔走過的這一遭,我沒有任何需要後悔的地方,這就足夠了。
我曾經以為,當我和仔仔分開的時候,我們兩個有可能會抱頭痛哭一場,其實沒有,我一滴眼淚都沒再掉了,我為他掉過的眼淚,已經要超出我之前累積起來的所有了。
第二天早上,仔仔帶走了我和他的各種證件,然後去了工商局,把營業執照的名字改成我的。
這事兒還得拖那麽幾天才能徹底辦下來。不過這樣也好,他這麽幹了,以後他媽就沒什麽理由再來逼我了。他們誰再來逼我,我就報警,不就是撕破臉皮麽,去他媽的。
然後我再沒去見仔仔或者劉祯,仔仔是不敢見我沒臉見我,劉祯估計是在生我的氣。
我開始營業做生意,奶茶小妹兒來找我,談起打架的事,八卦地問我:“那個姓劉的男的,哪裏不比季虎好嘛,你跟他好了算了嘛。”
我淡淡地笑笑,跟她說:“我配不上人家。”
我不知道為什麽這麽想,可我總覺得我是配不上劉祯的,其實劉祯也是個渣啊,也曾坐擁美人無數啊,現在還坐不坐擁不大清楚,可能工作以後會比之前靠譜點吧。那我就更不配不上人家了。
也許我只是覺得,我配不上劉祯對我的好,我的過去,我經歷過的這一切,都太不堪了,何況我不能生孩子。我真不好意思去連累人家,假如再出如今仔仔這樣的事情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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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我還是先自己過吧,過到哪天算哪天吧。
事情過去了總共也沒幾天,來了個我打死也想不到的人——江北。
江北是來找饒饒的。我和仔仔早就聽說,林曉饒那個慫貨離家出走了,具體原因暫時不清楚,她還真的幹的出來,一走就走這麽長時間的事情。
江北先去找了仔仔,找仔仔當然不比找我靠譜,于是仔仔告訴他這個地址,讓他來找我。順便把我的身份證和工商的證件都捎過來了。
我不知道饒饒在哪兒,這是絕對的實話,江北也曉得我這個人的個性,我最懶得懵人了。再說,聽江北講了些前因後果,我也覺得饒饒離家出走這事兒不靠譜,她要是敢聯系我,我第一個把她揪出來,壓倒江北那去負荊請罪。
饒饒這個傻妞,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什麽時候把日子過成我這樣,她就甘心咯。
江北問我和仔仔怎麽了,看來仔仔還沒告訴他,于是我就把什麽都說了。江北問我什麽打算,我說先看看,但是曾經所規劃的期待,是永遠都不可能到達了,我也不指望了。
那天我和江北兩個人在隔壁飯店的燒烤攤上喝酒,醉得一塌糊塗,我們兩個被抛棄的人,互相傾訴心中的苦楚,江北罵林曉饒傻逼,我罵全世界都是傻逼,唯一被我點名罵過的,是劉祯。
那天打架之後,我去外面撿過那些珠子,東拼西湊地,也沒湊全,好好一串珠子,還是開過光的,就這麽沒了。真不是個好兆頭。
我們兩個都自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慘的人,喝着酒吹牛逼,就吹誰比誰慘。
我說我不會生孩子最慘,江北說他有孩子見不着更慘;我說我沒男人要最慘,他說他有的是女人要,但誰都看不上眼最慘;我說男人是狗,讓它滾它就滾,他說女人是鳥,吓一吓就飛跑了……
我真沒想過,最後那個和我抱頭痛哭的人是江北,然後我們倆在旅館的房間裏哭着哭着睡着了,睡着睡着,江北摸我的手,叫了聲“饒饒”,“饒饒”和“瑤瑤”發音很像啊,我也摸他的手,“仔仔……”
摸了摸着靠一起去了,正要親上的時候,我猛一睜眼,江北也猛一睜眼,我瞪着他問:“你幹什麽!”
江北飛快得瞟了眼自己穩穩當當穿着的褲子,往角落裏縮過去。
我趕緊整理好衣服蹦跶下床,跟讓耗子攆似得,跑得飛快。我暗暗下決心,酒這玩意兒以後是千萬不能喝了,容易壞大事。
第二天江北就走了,他說他不找了,愛飛哪兒飛哪兒去吧。我告訴他,“我也要飛。”
我要飛,我不想再守着這一畝三分地了,我要飛到別的地方去,過一過積極向上的人生。
旅館轉出去以後,我手裏總共握了三十萬,之前仔仔那二十萬存款,一半孝敬了他媽,一半放在旅館裏,我肯定不會虧了他的。
我大大方方地去了仔仔家,在巷子裏等他,走來走去的行人就用異樣的眼光看着我,看什麽看,沒見過美女?
我今天打扮得很漂亮,我想這應該就是我此生最後一次見仔仔了,我得給他留下個最牛逼的印象,讓他多年以後想起瑤瑤,再看看自己身邊這個黃臉婆,後悔去吧!
仔仔看上去好像又瘦了一圈,大概他最近的日子挺不好過的,人也不像以前在W市的時候那麽愛打扮了,只匆匆洗了把臉就出來見我,憔悴。
我對他微笑一下,他就還是很認真地看着我,挺珍惜,就好像幾年前,我們在紅燈耀耀的夜總會裏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看得很珍惜,看着一個自己找了很久很久的人,你已經忘記了她是什麽樣子,但第一眼就認出她。
我這輩子也讓人一見鐘情過,挺不虛此生的。
我給了仔仔一張卡,我說:“旅館我轉出去了,這裏面有二十萬,賬戶名字是我的,你有空就去取了吧,咱倆之間的賬就算清了。”
“瑤瑤……”他還是說不出什麽有用的話來。
我懂仔仔心裏的顧慮之類的,接着說:“你也別嫌我給得多,孩子要生了,你以後用錢的地方多了去了。該買房子就早點買,別拖着,就你媽那樣的,以後少不了欺負你老婆,我是敗下陣來了。”
說着,我再故作輕松地笑笑。
仔仔看着我,嘴唇微蠕,“我是不是見不到你了?”
“別說得跟我要去死一樣的。”
他的目光閃了閃,像是要哭,又最後确定一遍,“你……不等我了……”
我彎着嘴唇,最後深深地深深地看了看他的臉,從眼睛到嘴巴,從輪廓到一眼來得及看清的每根頭發。
輕輕舒了口氣,“行,你先哭會兒吧,我走了。”
【瑤瑤篇】十七歲的時候,我當着老公的面把處女給了別人/暧昧很近,愛情很遠 044 城管
巷子裏,我走得大步流星,微微揚起下巴,看着灰白的天空。耳朵裏好像響起一首多年前很紅很紅的歌,“頭發甩甩,大步地走開,不憐憫心底小小悲哀……”
我會一個人活得精彩。
仔仔,絕對是我除了滿城以外,唯一認真踏實地愛過的人,甚至比愛過滿城還要愛,可是愛情這個東西有的時候是很無能為力的,不是愛了就一定能得到,愛情也不是生命的全部,但愛過總比沒愛過強。
我會記得他,偶爾想起來的時候就那麽随便想想,難過一下也好,會心一笑也好,它總會在時間裏被漸漸淡忘。并且我不會再讓這種早已回不去的小小留戀,打擾我的正常生活。
我沒着急告別重慶,而是去了劉祯在重慶的工作室,劉祯這麽久一直沒找過我,他肯定是生氣了,換我也會氣得再也不想理那麽個不知好歹的人。我想我欠劉祯一個鄭重的道歉。
可是到工作室的時候,他們告訴我劉祯已經走了,走了快一個月了,我問去了哪裏,問他們公司的地址,那個妹子告訴我,劉祯出國了,他們公司在和韓國一家游戲公司合作,劉祯被派遣過去偷師。
他沒告訴我,這麽大的事情他居然沒告訴我,這得是對我失望到什麽地步了。而他越是失望決絕,我覺得我就越有必要道這個歉,劉祯是這世界上為數不多的,對我真心夠意思的人,我們這輩子其實認識不了幾個人,一個認識了七八年還能在一起吃飯的人,值得珍惜。
他們說劉祯這一走又不知道是多長時間,可能幾個月,可能一年兩年,這說不準。劉祯是直接接受高層指派的,他們這些小蝦小米的也打聽不出來。
我打聽了韓國那公司的地址,但想了想,并沒有直接殺過去。我覺得我只是單純為了道歉,翻山越嶺漂洋過海的,這歉道得似乎隆重得有點過頭了。
沒關系,七八年都過來了,哪怕再有一兩年,只要有那麽個道歉的機會,我且先等等。
我在祖國的山河間自己游轉了一圈,我手裏有十萬,其實真不算多少錢,花一花就沒了,所以我流竄起來是非常節制的,能坐火車的時候就坐火車。我已經很久沒坐過火車了,在火車上忽然想起當年去上大學的時候,盯着窗外的風景,那種單純而略略悲傷的心情。
青春,是那麽動人的一件往事。
我去了劉祯跟我說過的那個寺廟,就是他說求來那串珠子的地方,然後花幾千塊巨資,又買了兩串。一串套在手脖子上,一串珍藏。這東西到底開沒開過光,還是忽悠人的,我不知道,但是我漸漸願意相信劉祯嘴裏那句,“心誠則靈”。
我在我數不上名字的佛祖面前跪拜,認認真真地把這些年的經歷反省了一遍,耳畔是靡靡梵唱,身邊有走來走去的人流,卻也不會感覺煩躁,流火八月,心靜自然涼。
最後的最後,我去了T市。
在我還很年輕的時候,在我暗戀滿城而不得志的時候,我曾經有個自認為十分驚天動地的想法。我要去T市生活,也許某時某刻能和他不期而遇,然後擦出不一樣的火花,也許永遠都遇不到,但可以在他長大的地方,感受他曾經存在的氣息。
比方我來過的這家超市,他也曾經來過,我走過的這條道路,某個瞬間我們的腳印會重疊。
與滿城有關的情結,早已成為過去。如今我為什麽來這裏,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成全下當初的願望吧。我想這個世界如果在有某個地方能讓我落地生根,也就是這兒了,我曾在漫長的幻想中,把這裏當成了另一個家鄉。
這個家鄉不大美好,T市是個老城,車多人多,房子道路都很舊,到處都在搞拆遷,環境不大好,我從到了這裏以後就沒有見過藍天。八月特別的熱,又熱又悶,皮膚會被太陽曬得很疼,身上總是黏糊糊的。
這是我有生以來過得最難捱的一個八月,我在T市一個老居民區租了個一樓的單間,沒有空調沒有電視,連網線都沒有。
然後我需要去生活,我這樣活了這麽多年,基本受不了上級領導的壓迫,于是我覺得還是做點小買賣吧。我想我可以畫畫,是不是可以搞個培訓班,別的幹不了,教教小朋友畫畫的本事還是有的。
但這事兒不能說幹就幹,我對這個地方還不夠熟悉,輕易下海我賠不起。
于是我又想了個辦法,去隔壁市的小商品批發市場,批了一批做兒童沙畫的東西,通過合租的小鄰居,打聽到哪裏可以擺地攤,于是每天拖着兩只行李箱,跑到附近的公園去擺地攤。
我買了三個小桌子,一些小板凳,放在公園附近的旅館裏,每天給他們二十塊錢做報酬,擺攤的時候就去搬出來。
公園裏到傍晚的時候人流很多,有很多家長帶着小孩子出來溜達,我教孩子們做沙畫,按照大小收費,平均一張賣十塊,我淨賺好幾塊的。只不過剛開始,每天也賣不出去多少張,而且公園的人流比較穩定,每天都是那麽幾個人,很多小朋友玩過三兩次,就不玩了。
這樣維持着生計,每天算計着掙了多少錢,比開旅館好玩兒多了。我其實很少和小朋友接觸過,漸漸感覺,他們真的很可愛。
有時候我就想,我如果真的不能有個自己的孩子了,以後就去什麽聾啞學校孤兒院多獻獻愛心,好發洩下我越來越膨脹的母愛。
有趣的事情終于開始發生,第一件趣事,是我看到了一個女人,第一眼覺得很眼熟,然後我又看了看她身邊的男人,也有那麽點眼熟。我想起來了,那不是滿城的老婆陳冉麽,而他身邊的男人,似乎是當時跑去婚禮現場大鬧,被劉祯打過的那個。
那個男人懷裏抱着個孩子,差不多兩歲,從穿衣打扮上看,應該是個兒子。乖乖,這不會就是滿城的那個兒子?他倆真的離婚了?
我就自己這麽琢磨了一會兒,看着那三個人走遠,轉過頭繼續做我的生意。
然後發生了第二件趣事,城管來了。
此時城管這個職業,早已是惡名遠播,這幾個城管倒也不是來抓人的,人家就是剛在附近飯店胡吃海喝了一頓,幾個老爺們兒出來遛彎兒。
我當然沒認出來這是了不起的城管。城管大爺可能是喝了點酒,而且這邊的城管吧,身上很有種地皮小流氓的氣質,于是其中有個人,哈着腰看小朋友做沙畫,看得很認真,然後指點面前的小朋友,說她這個顏色填錯了。
那個小女孩兒也不怕生,扯着嗓子對他喊,“這不是綠色,這是藍色!”
那個人臉皮厚,跟小朋友争論,一臉痞痞的樣子,加上嘴裏有酒味,小朋友覺得他是壞人,就吓哭了。然後小朋友的媽過來抱自己的孩子,我在旁邊幹看着,感覺還是需要出面調解下,就過去對城管哥幾個說了幾句話。
我說得很直接,我說:“大哥,都是小孩子,別吓着了。”
我是外地人,操着一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就被他們笑話了,然後有個年輕的就問,“誰讓你在這兒擺攤的?”
我笑着,很謙卑地問,“這不讓擺麽?”然後看了眼附近那些小販,說:“我看他們都在這邊擺的啊。”
吓哭小朋友那個笑,用別別扭扭的普通話說,“今天能擺,明天就不讓擺了。”
“為什麽?”我不恥下問。
那人還是笑,吊兒郎當地說,“我說不讓擺就不能擺了。”
我愣,陪着傻笑,“大哥您真會開玩笑。”
後面小弟接話,“誰跟你開玩笑,我們就是城管。”
我就更愣了,有點微微的後怕,不知道該說點什麽,領頭那個說小弟,“你這麽兇幹什麽,吓着人家了。”
然後城管老大說:“最近還能擺,過段時間可能就不行了。”
我還是陪笑,“行,到時候不能擺了,您通知我一聲,不讓擺就不擺了。”還好還好,所謂城管沒有世人說的那麽兇神惡煞,其實大部分都是正常人的。
領頭這個說,“那怎麽通知你啊,這玩意兒是說抓就抓,要不你留個電話,到時候電話通知你?”
我繼續愣,在考慮留電話這事妥不妥當,對我是好處多點還是壞處多點。想了想,留就留吧。
我把電話號碼告訴那個領頭的,他就給我打了一下過來,讓我也有了他的號碼。然後他說:“孟奇。”
這是他的名字。我于是存了這麽兩個字,看着幾個城管人模狗樣地揚長而去。
第二天天氣很不好,從黃昏以後開始變天,家長們紛紛帶着孩子逃了,我開始收攤的時候,傍晚的黑風已經刮起來了,風裏會帶着很多沙子,特別不舒服。
落了幾個雨點子,我覺得這場大雨我可能躲不過了,就趕緊翻出來塑料布,找了幾塊磚頭,打算把攤子蓋起來。
可是風太大,我壓上了這頭,風又卷起了那頭,我只能去找更大的磚頭,再一回頭,熟料布被風卷走了。
我去追我的塑料布,看到一個人彎身拽住了塑料布一角,透明的熟料被風吹着貼在他身上,可我記得這個人的臉,一輩子不能忘。
【瑤瑤篇】十七歲的時候,我當着老公的面把處女給了別人/暧昧很近,愛情很遠 045 安身立命
當時風很大,吹得我頭發亂飛,這兩年我一直在努力蓄頭發,現在又是一頭長發了。我扒了扒被風吹的糊在臉上的頭發,看着這個頭發也被吹得很亂的男人,我背着風,而他迎着風,身上貼着大塑料布不說,整個表情都很扭曲,眯着眼睛應該是怕進沙子。
我想過也許會不期而遇,并且有的時候我也會期待,來這裏也算是對過去的一段告別,這裏有兩個我生命中很重要的男人生活過的氣息。
我曾以為不期而遇的場面,應該是在某個人來人往的街頭,或者是靜谧安詳的夜下,總之畫面唯美,然後我們相逢一笑泯恩仇。
所以在這個場景的時候,我看着滿城滑稽的樣子笑了,很輕松地咧開嘴巴笑了,至少露出八顆牙。
滿城也挺無奈地笑着,只是他不敢睜眼,這邊風裏的沙塵太多了,生活在T市的百姓受苦了。我又捋了下就快吃進嘴巴裏的頭發,跑過去把我的熟料布接過來,我們倆來不及說話,滿城也跟着我的腳步走,兩個人一起,一個按着塑料布,一個往周圍放磚頭。
雨點落得越來越密,我覺得差不多妥當以後,把手遮在頭頂,往最近的一個亭子下面跑。滿城也就跟着我跑,我們前後腳到了公園裏的亭子下面,拍着自己身上的水珠,拍得差不多了,想起來打招呼。
先是對着笑笑,不過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又願意刻意裝出已然泯了恩仇的熟人狀,張嘴第一句話居然是,“我那天看見陳冉了。”
滿城微微一笑,點頭,“我知道,陳冉告訴我你在這裏。”
哦,原來我看見陳冉,陳冉也看見我來着,合着滿城這是專門過來找我的?那他來得太及時了,他這會兒要是不來,今天這場大雨我是淋定了。
然後沒什麽可說的了,滿城就起了個別後重逢最少不了的話頭,“你現在怎麽樣?”
我說:“你不是都看見了麽,挺好的。”
“怎麽來這兒了?”
我一愣,我也不知道怎麽回答,陪着恰當的幹笑,“随便走走。”
我們倆看着亭子外面的雨,雨水打濕灰塵有一種特殊的味道,也只有下雨的時候,才感覺皮膚上舒适了不少。這個T市的環境真不怎麽樣,我想等我想到下一個我感興趣并且可以落腳的地方的時候,我一定會馬上就走的。
但我現在确實不知道去什麽地方落腳,我所熟悉的地方無非那麽幾個,W市有我太多灰色的過往,我是不想再回去了,重慶呢,是個傷心地,也呆不住了。而我不是個愛拼愛闖的性格,我想過踏實的日子,所以我不會選擇一線大城市,像T市這種生活氣氛很濃厚的老城,是我首要的選擇。
其實這段時間我一直想,我最後到底會在什麽地方生根,大概最靠譜的原因,就是我找了個什麽地方的男人。不過我不能生孩子,也許我只能找個已經有孩子了的二婚男人,無所謂,随緣吧。
聽了會兒雨,滿城跟我随便說些話,意思是他聽陳冉提起我在這個地方,本來打算過來看看,然後剛才正好路過這邊,看見下雨了,就來看看我還在不在,他車子在外面,也開不進來。
他問我看着要下雨了,怎麽不早點走。
我說就是忙着忙着忙忘了。
下得是暴雨,很快就停了,并且不會再下,我已經摸到了一些這邊天氣的規律。馬上就要到秋天了,據說一場秋雨一場寒,我想那種流火一樣的日子,應該就快過去了。
我們倆從亭子裏出來,回到我的小攤上。這會兒才七點來鐘,天是快黑了,但雨後會湧現大量人流,我沒打算回去,買賣還得接着做。
其它小販也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紛紛冒出來了,我一個個扔掉那些濕噠噠的石頭,和滿城一起把塑料布揭了,點上燈繼續等買賣。
我說:“你有事兒就先忙去吧,我這兒還有段時間呢。”
滿城看了看我,“用不用我一會兒送你?”
“不用,”我指着一旁的行李箱,“挺方便的,也不遠。”
他就又擡起頭來,看着我露出那麽個會心的笑容。幹嘛,他這是什麽眼神,是不是覺得我現在很勤勞,覺得我這是改過自新了?
我真不喜歡這個眼神。
我盡量不對滿城表現出一些特別的看法,事實上确實沒什麽特殊看法了,所以我盡量控制一種禮貌而并不陌生的距離。如果可以,做做朋友還是可以的,畢竟事情過去太久太久了,久到我已經想不起來,我們曾經那樣那樣……
滿城要走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些什麽,問了他一句,“你和劉祯有聯系麽?”
滿城很意外地看着我,“你們沒有聯系?”
我幹笑,“還沒來得及聯系,我這沒他的電話。”
滿城想了點什麽,讓我把電話號碼留給他,說聯系上劉祯讓他給我打電話,我說好。
劉祯在國內的號碼不用了,國外的他工作室那幾個人也不清楚,我給他發過郵件,但是他沒回,我說:“劉祯大爺我錯了。”這大爺不鳥我,也可能他那個郵箱早就不用了?
反正我覺得,我和劉祯不可能再也不見面的,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覺得。
我看着滿城離開的背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微微潮濕涼爽的雨後,行動間平整的西裝會反射淡淡的光影,這個曾經我深愛過的背影,如今看來,忍不住心裏就是一陣唏噓。
我努力回憶他年少時的樣子,太久遠了,記不清。
滿城像是一個生活在迷霧中的人,明明近在咫尺了,你也看不清他。不是他的內心有多麽複雜,而是他總是給人這樣的感覺,明明很親近,卻始終隔着一層看不清且灰蒙蒙的東西。那是一種類似孤獨的影子。
我在這邊擺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攤,九月開學以後,除了周末就越來越沒有生意,所以我的兒童課外培訓班要趕緊開起來才行。
滿城打電話問我有沒有需要幫助的地方,我說暫時還沒有,等有了就找他。我可不客氣,我以前跟他就是太客氣了,但其實你小心翼翼地客氣,最後也不一定多麽舒心,人有的時候還是大方點兒好。
幫助到我的人,是那個城管,孟奇。
孟奇原來是當地的混混,仗着家裏有點關系,很早的時候就改邪歸正幹起了城管,現在已經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城管頭頭,手下管着那麽幾個人。
我和孟奇混熟,是因為他經常跑小攤上來看孩子玩兒沙畫,然後他自己也試着玩兒過,我發現他好像有點色弱,很多顏色都分不清。我一個學美術的,長這麽大第一次碰見色弱,我覺得他是個殘疾人,我很同情他。
并且我經常很感興趣,他眼裏的那些顏色,到底是什麽樣子的。我讓他指給我看,但通通是亂七八糟。
如此可見,每個人眼中的世界都是不同的,就算你試圖去理解。
我開始找店面的時候,是孟奇打電話讓兄弟們去聯系的,城管大爺們也都是熱心人啊。店面聯系地非常快,孟奇陪我去看了幾家,選了一個在小學附近的,價格和面積我都很滿意,于是我就風風火火地幹起來了。
裝修完店面就要出去做廣告,還要招聘兼職老師,我還跑了兩家學校去跟他們主任談過,能不能幫我做宣傳。這些都是我自己在做,每天我都很忙,且忙中有序。在孟奇眼裏,我是個很能幹的女人。
滿城也幫過我一回,他來參觀我的店面,給了我一張名片,說讓我去找名片上的傳媒公司,他們會做廣告雜志發到企事業單位,我打着他朋友的名號去,不光能打折,就是賒賬都沒什麽問題。
工商方面,也是滿城幫忙處理的,反正他有各路人脈關系,做起來很方便。有這些資源,我欣然接受且利用。
總是自己一個人吃飯沒意思,有時候滿城請我吃飯,我就跟他一起吃,反正就是聊些朋友的話題。我知道他離婚已經一年了,孩子歸陳冉,陳冉還是跟以前結婚鬧場子那個男人好了,按照他的意思,他們當初結婚,多少有點迫于家庭的壓力,而陳冉又懷孕了,所以當初着急忙慌地就結上了。
結了再離,家裏反對無效後,就沒法再說什麽了。反正有那麽個孩子在中間吊着,他們的政治聯姻,還算有效。
我在這邊交了些朋友,城管兄弟,滿城,畫室的老師,漸漸融入這個陌生的城市,習慣了這裏的道路,聽懂他們的方言,掙當地老板姓的錢。
然後滿城跟我說,我該成個家了,于是城管孟奇開玩笑說介紹朋友給我相親的時候,我就懷着顆順其自然的心答應了。
【瑤瑤篇】十七歲的時候,我當着老公的面把處女給了別人/暧昧很近,愛情很遠 046 你妹妹啊?
孟奇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其實就是在忽悠我。他是城管不假,但是他不管街邊擺攤的,他覺得那個低級,他是負責什麽建築垃圾那方面的,我弄得也不是特別明白。
因為對城管這個行業的好奇,我跟他之間的話就特別特別多。他們偶爾會去配合別人搞拆遷,就是一堆城管過去吓唬人,所以我覺得他是個拆人家房子的,我問他真的碰見那種血房的怎麽辦,孟奇說,以前碰到有人在老房子裏脫光衣服往身上澆汽油,他們就在下面看着,能怎麽辦,最後就是灰溜溜地走了。
孟奇對自己的工作充滿了抱怨,說受着夾餅氣,人民群衆還不理解。我就哈哈哈地笑。
他請我吃飯,還說要給我介紹對象,我就稍微打扮了下出的門,其實介不介紹對象不重要,我只是覺得自己要勇于結交新朋友,也不要吝啬一些需要在維持朋友關系上所花費的時間和精力。
好好生活,珍惜生活,珍惜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我現在活着的一大宗旨。
于是我随便拉個店裏的女老師一起去了,孟奇還真的拉個朋友過來給我介紹,我笑着問:“這是相親的?”
孟奇憨厚地笑,“我們倆都行,你看上哪個選哪個。”
我翻着菜單,也笑,“孟哥,你是想把自己介紹給我,拉朋友來充面子的吧。”
孟奇還是露出很貧民化的笑容,“你要這麽想也行。”
我繼續翻菜單,“你可別打我主意。”
“那怎麽了?”
我随口說:“我是個不完整的女人。”
“什麽意思?”
“我不能生孩子。”我說得很随意很平淡,我得正視這個問題,我沒法給男人生孩子,所以不能接受這一條的,趁早繞道,省的談了分了浪費大家的感情,還把一個朋友變成了陌生人。
孟奇一愣,“你瞎說什麽呢?這不都能治的麽,不是有XX醫院,搞什麽紅會福娃娃。”
……
這場相親就這麽變成了一頓單純的晚飯,吃完飯各回各家。其實不能生孩子這招,不是什麽時候都管用的,這得分人,如果這個人是踏實要結婚生娃娃的,這是個很重要的考慮因素,要是面前這個人就是打算談談戀愛,不能生還不好,玩兒起來一點後顧之憂都沒有。
飯後,女老師很八卦地問我,“你真懷不上啊?”
我一笑,“逗他們玩兒呢。”
有些話跟男人可以說,跟女人不行,女人天生想象力豐富,我們會從随随便便一個點上,以扇形發展推理出一大套并不存在的事情和邏輯,然後不遺餘力地給他人添亂。
我在T市過了第一個中秋,第一個十月一,直到第一個光棍節。
店裏的小老師約我跟她們一起去酒吧裏慶祝,大家都是單身女性,此時此刻有種很驕傲的感覺。我們年齡都差不多,我是裏頭最大的,我就跟她們一起去呗,我覺得她們盛情邀約我的最根本原因是,我是老板,我得掏錢請客。
我們一行三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到酒吧門口的時候,發現大招牌上寫着些字,就是每周的打折優惠活動。今天趕上的這條是,一男三女進場,打二五折,也就是說只需要買男人的那一份單,女人的就免了,但如果只是三個女人進去,就沒有這個優惠了。
于是我們三個人認為無論如何要占這個小便宜,就開始打電話,想辦法叫個男人過來,那倆姑娘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