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獵殺疾風狼
望涯山。
凄冷夜風涼涼吹過,拂開天上霧蒙蒙的雲,露出一抹明月。
月華如水,好幾縷透過葉縫,落在樹中正整理東西的人臉上,照亮那雙垂着的眸子。
落閑拎着裝有青玉羊麻袋的手一頓,月光像是會灼燒人的烈火般,她往旁側了下,但沒避開。
不知名的妖獸嚎叫從遠而近,樹葉沙沙作響,吹來的冷風帶着腐朽和血味。
沉默片刻,像是妥協般。落閑停下手,擡眼,望向死寂的夜空中那輪慘淡明月。
樹影攢動,随着落閑擡頭,側臉處觸目驚心的傷痕在半明半暗中展露無遺。妖獸抓傷自耳側而下,直至脖頸,絲毫不懷疑那爪尖再深入一指甲,就能輕而易舉劃破脆弱的血管。猙獰傷口還在不停滲出血絲,其上混着深黃粗粝藥粉。
兩日了。
似是月光太過刺眼,落閑不禁眯起眼。這兩日連着尋找疾風狼地盤,倒沒發現這望涯山的月亮格外亮。
月光如打開匣子的鎖,珍藏的記憶翻滾而上,來得比任何一次都要洶湧,映着光的眸子遮上一層朦霧。
估摸着打小見慣了身邊讓人打死的、餓死的、凍死的、病死的乞丐,落閑向來對生死頗不在意。
今晚還在磕唠,誇誇其談的人,第二天變成一堆野狗口裏啃噬争搶的爛肉,這種事她見多了。
她不在意別人生或死,自然也不在意自己生或死。
五年前,她第一次随宗門入了個元嬰修士的小秘境,不小心落入布了迷陣隔絕靈氣的山洞中。
山洞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落閑用光了體內的靈氣,吃完了辟谷丹,靠着岩壁和角落裏先前摸索到的人骨并排着坐,安靜等着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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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不喝幾天幾夜,直到她雙眼已經快要睜不開。落閑心中唯一可惜她這個死法不太舒服,撐死也總比餓死好。
就在雙眼即将瞌上,漆黑山洞忽的震蕩,在岩石倒塌的巨大聲中,落閑艱難擡起眼睑。
久違的光照了進來,落閑忍不住眯起雙眼,清輝月光驅散層層黑暗,柔和照在血衣斑駁的少年身上。
眉眼、臉頰帶着瑰麗血漬,胸腹布滿駭人劍傷。法衣破碎,靈氣波動起伏比她還大。即便滿身狼狽,依舊一副居高臨下,不可侵犯的模樣。
落閑看着少年落地,她試着壓低呼吸,沒想到還是讓人給察覺。她瞧見少年捏緊劍柄的手再次一緊,不過很快少年察覺她修為太低,戒備心稍松。
少年側身尋聲看過來時,她才發現那雙漂亮的眼睛失了焦,裏面沒有半點光彩。
“誰宗的小弟子?這般無用。”聲音有氣無力,偏生說的話刺耳得緊。
落閑沒吭聲,本微弱的氣息壓得更低,她毫不懷疑這位應天宗衆星捧月的十一師兄,在知道她是本宗弟子還即将被活生生餓死後,會覺得過于丢臉一劍劈了她。
“快死了?”少年抿緊慘白的唇,自月光下走到她面前,他問:“醒着沒?”
落閑動了動唇,方想出聲,只聽少年道:“弱成這樣,想來也暈了。”
于是被迫暈着的落閑看着面前的人蹲下身,摸出儲物袋中的玉瓶,僅剩一枚圓潤飽滿的辟谷丹自玉瓶中滾出,落在掌心。
她看着少年指腹撚起丹藥,尋着她的呼吸,神情間全是不耐。卻用一道靈氣托着辟谷丹小心送進她唇中,慢慢推入喉嚨。
口中發澀,落閑靠着樹幹,只看着天上那輪明月。
後來她才知道那枚辟谷丹,是當時容玖玉身上僅存含有靈氣的東西。
寒風刮過,天上沉沉黑雲再次遮住月光。落閑眸子動了動,收回目光,打開系緊麻袋的繩子。
疾風狼以青玉羊為食。
她在這兩日并未只是一味埋頭苦找疾風狼。她仔細整理了原本一大袋子亂七八糟的青玉羊殘骸,剔除其中殘留在骨骼或者羊角上的生肉,而後選出最為鮮嫩的。
如今青玉羊血肉只剩一小部分,但全乃極品。撩起衣袖,落閑抽出別在腰間的匕首,面不改色在手腕上劃下一刀。
湧出鮮血順手臂流下,悉數滴在袋中的青玉羊肉上。
等得差不多了,落閑将藥粉倒在傷口上。撕下布帶,纏住勉強止住血的傷口,嘴咬着帶子一端,右手用力,兩端一拉系緊。
簡單處理好後,落閑擦掉額邊冷汗,再次系上麻袋,放入儲物袋中,取出粗粝辟谷丹服下。微末靈氣随辟谷丹入喉,滋潤筋脈。
落閑閉上眼一邊小憩,一邊暗自運轉應天宗給的心法。
第二日,天未明。
落閑取出混了她血的青玉羊肉,先是用先前在鐵匠鋪撿來,那些不要的鐵甲繞着左腿疊了足有五層。
随後她将血肉放入布袋子中,裹起來,包住左腿。緊接着她取下別在腰間的匕首捏在右手掌心。
做好這一切後,落閑從樹上一躍而下。
練氣五重之後的妖獸領地意識更為強盛,會規劃出自己地盤,這裏正是疾風狼的地盤。
腥味從左腿處源源不斷傳來,猩紅血漬滲出布袋子。
望涯山作為外宗弟子做任務的地方,因時常有弟子前來,故而這裏的妖獸不似外面野妖獸,它們更為謹慎。
如今落閑不僅帶來了疾風狼最喜愛的青玉羊,而且還混合了修士靈血。
她不信疾風狼會不出來。
清晨的風夾着淩冽霜露,枯朽腐爛的味道更加清冽。不似晚上四處充滿妖獸的嚎叫,此時的望涯山仿佛方陷入沉睡中,詭異的安靜。
半柱香時間悄無聲息過去了。
落閑立在原地,一動未動。
東邊幾縷晨曦刺破雲霞,望涯山中依舊一片灰寂死沉。
突然,落閑身後傳來草葉窸窣聲。
來了。
落閑不動聲色,腰悄無聲息下壓,攥緊匕首的手指捏得泛白,丹海運轉,渾身靈氣順着筋脈悉數調動至右手手腕。
唰!
草葉攢動。
一道幾乎看不清的殘影自樹後一閃而過。
左腿上的血味在布滿晨露的空氣似乎更顯得誘人了。
“呼!”
終于一道足有成人高的龐大灰影直撲落閑側面而來,腥臭熱氣從獠牙鋸齒中噴出。根本看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巨口已經咬住左腿。
尖牙輕而易舉刺穿五層鐵甲,卡在小腿骨上。
預想的食物沒有伴随着人類修士左腿的斷裂而成功到嘴裏,五層厚的鐵甲擋住了大半疾風狼的咬力。練氣五重的疾風狼,速度到達極限後,別說練氣修士,就是連築基初期修士也只能勉強比拟。
落閑練氣三重,論速度,論修為,她根本沒可能殺掉疾風狼。從一開始,她已經想好以自身身體為餌,抓住這一剎那的時間。其實右手離左手更近,她應該将誘餌綁在左臂上,不過左臂靠腦袋太近,左腿沒了還可以殺疾風狼,若腦袋沒了,那可真殺不了了。
等這只沒忍住誘惑的疾風狼意識到自己上當之後,急忙想抽出自己獠牙時已經晚了,它的敵人已經捕捉到這雙熒綠的狼眼。
“嗷!”
凄厲狼嚎震破天際。
血漬狂濺,就在疾風狼痛苦拔出狼牙時,落閑眼疾手快掰住疾風狼的牙齒,不顧利齒刺穿左手掌心,匕首再次揮向疾風狼另一只眼睛。
雙目失明,落閑很快找到機會從狼嘴裏一匕首捅破脆弱喉嚨。
轟!
伴随着悲嚎的疾風狼倒地聲,落閑擡起發顫的右手擦掉擋住雙眼的狼血。
左手臂從肩膀到手腕接二連三布着依稀可見白骨的傷,左掌洞穿。至于左腿,即便早綁了五層鐵甲,依舊咬到腿骨,若沒那幾層鐵甲,落閑毫不懷疑她這腿得生生扯斷。
藥粉全部不要命的倒出來,大半瓶藥粉頃刻用光。落閑扔掉空瓶子,取出剩下那瓶,粗粝藥粉落入傷口,像倒了數不清的辣椒。
冷汗裹挾的血液順臉頰流下,落閑簡單處理了下傷口,咬着匕首,瘸着腿來到疾風狼面前。開始剝除疾風狼狼皮,随後疊起來,用布帶捆好,扔入儲物袋中。
“接任務,第二百三十二號任務,獵殺疾風狼。”
登記處的人點頭,看了眼準備接取這個任務的兩人,一個練氣五重,一個練氣六重,獵殺疾風狼再好不過。
雖然知道上一個接取獵殺疾風狼任務的人根本不可能完成,但登記處的修士依舊盡職提醒道:“三日前有人接了這個任務。”
練氣五重那位弟子不以為然,他很清楚在他們前面接取此任務的人乃練氣三重,他道:“我們兩日後來交任務,登記吧。”
“行。”
正要在獵殺疾風狼任務後打上勾,取消可共接這三個字時,原本喧鬧嘈雜的執事殿傳來與衆不同的竊竊細語。
與此同時,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飄進鼻間。
登記處的修士沒忍住,停下筆,順着聲擡頭看了去。只見從執事殿門口走來一渾身帶血拖着左腿,左臂耷拉着的人。
很明顯,這是方做完任務回來的。
身上的傷很重,但只潦草處理了下,走過的地方甚至拖曳着血跡。
登記處的人怔怔望着這人來到他面前,右手拿着儲物袋和着弟子銘牌放在他面前,“外門弟子落閑,上交獵殺疾風狼任務。”
登記處的修士連着站在登記處面前,正準備接取獵殺疾風狼任務的兩人一同愣住。
他這才想起來,眼前的正是前三天來接這個任務的人。
他打開沾血的儲物袋,一股更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他伸手取出捆起來的疾風狼狼皮,練氣五重的妖獸,皮毛堅硬,毛發如針,裏面淌着的血至今溫熱。
“經認定,外門弟子落閑,已完成任務!”
登記處的人接過銘牌,準備劃三百五十任務點數時,落閑道:“全部換成靈石。”
“好!”
換好後,落閑旋即離開執事殿。
第五日。
王子兆姍姍來遲,
來時,他本以為不會出現的人,正站在曾經放十一師兄留影石的隔子前。
聽見外面的動靜,落閑收回目光,那上面刻有十一師兄的四個字在五天前已經被抹去,之後又在兩天前新添上了少宗主三個字。
落閑跛着腳,走到王子兆面前,側臉愈合傷疤至今結着痂。
她取下腰間黑布袋子,遞到王子兆面前:“有勞王師兄,帶我前去承道峰。”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對男主的感情其實怎麽說,大概就是別人只以為這是普通的珍寶,但她卻發現這是世上獨一無二,最瑰麗的寶藏。
但她并不想獨占,她想讓所有人都看見這個瑰寶是最好的,所有人都來稱贊她的寶藏。知道自己配不上,就只想遠遠看着,看着她的寶藏變成所有人都觸之不及的那種。
不知道說沒說清楚,簡單概括就是:白月光(嗯,是的。這文主旨就是我碰都不敢碰的白月光,你們居然把他當替身?!還把我白月光給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