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自首
當天晚上,去找大祭司尋些藥材備用的木長老發現了他早已僵冷的屍體,立刻将事情禀告給了教主。
異族崇信巫蠱教,大祭司便是異族的精神領袖,在教內威望很高,地位僅次于姬無雙,因此他的死引起了教衆們極大的震動。人心惶惶之下,姬無雙迫于壓力,令人徹查此事。
刑堂連夜審問了許多人,牽扯來牽扯去,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也沒找出,只查到,當天去過大祭司處的只有三人,一個是大祭司手底下的藥童;一個是木長老座下的弟子阿細;還有一個就是木長老本人。
藥童和阿細都是十歲出頭的孩子,怎麽看都不可能殺得了武功卓絕,行事謹慎的大祭司,如此一來,唯有武功與大祭司不相上下的木長老最有嫌疑。且木長老以前有幾個弟子被大祭司看中,偷偷掠去做成了藥人,木長老因此與大祭司結了仇,這件事,教內幾乎無人不知。
礙于木長老的身份地位,刑堂不敢擅專,特地将事情上禀教主,請他定奪。
姬無雙立刻叫來木長老對質,木長老起初一口否認,待聽聞自己的愛徒也是三個嫌疑人之一,他臉色大變,堅持了一會兒,竟忽然改了口,承認了毒殺大祭司的事實。
刑堂長老極為詫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姬無雙卻面容平靜,仿似早有預料,垂頭沉吟半晌,叫來侍衛将木長老壓進地牢,等候發落。
木長老被帶走以後,姬無雙遣退刑堂長老,斂容肅穆,靜靜坐在榻邊思忖。
“這件事你怎麽看?”兩刻鐘後,他偏頭,乜向胞姐,緩緩問道。
“不是木長老幹的。”女姬無雙語氣斬釘截鐵。
“嗯,木長老性格直來直往,他若要殺大祭司,會先遞上生死貼,來一場武鬥,絕不會用毒殺這種陰招。而且,憑他和大祭司的恩怨,還不至于鬧到痛下殺手的地步。”姬無雙斂目,将疑點說出。
“确實。而且,你注意到了嗎?他先是抵死不認,後來卻又很快改口,這一點也不符合他平日的行事作風。”女姬無雙随後補充道。
“不是木長老,那麽大祭司是被誰殺的?”姬無雙眸色變幻,語氣滿滿都是興味。
“難道會是……”女姬無雙語氣有些遲疑,隐下了後半句。
“毒殺,沒有反抗,一擊必中,這無需多麽高深的武功,只需要聰明絕頂的頭腦,你說,這三人裏,還有誰有這個能力将行事謹慎的大祭司給殺掉?”姬無雙絲毫沒有手下大将被謀殺的憤怒,眼底反倒透出些興趣盎然。
“是小童。”女姬無雙語氣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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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姬無雙勾唇低笑,點頭道,“除了他,我實在想不出第二人。木長老之所以痛快的認罪,恐怕也是為了包庇他。”
“只是,他為什麽要殺大祭司?”女姬無雙心底還有疑問,“這件事,我們該怎麽處理?”
“為什麽?原因大概只有小童自己知道了。大祭司死在一個稚齡小兒的手裏,只能怪他技不如人,死而死矣。”姬無雙語氣冷酷無情,想到小童,卻又忽然柔和了眼中的冷厲,“既然木長老已經承認,這件事便完結了,照教規處理就行。好歹他還是十大長老之一,哪怕擔下殺人的罪名,頂多也就被廢去武功和職務而已,沒什麽大不了。若查到小童頭上就不一樣了,以我們教主的身份也保不了他。”
在木長老和小童之間,姬無雙毫不猶豫便選擇了後者。
女姬無雙卻有些遲疑,唏噓道,“就這麽犧牲掉木長老嗎?好說他也是從一開始便死忠于我們的心腹,制衡了其他長老的勢力,廢了未免可惜。”
“木長老廢了,我便親自教導小童。将木長老的長老之職留空,待過上幾年,扶持小童上位也是一樣。”姬無雙擺手,語氣淡然,心底卻湧上一股竊喜。
親手放棄了小童,他這兩年每日裏都被懊悔折磨,心中早已觊觎小童久矣,如今有個正大光明的理由将小童攏到身邊,簡直正中他下懷,他豈能不抓住?至于木長老,于他而言本就只是一個制衡教內各方勢力的棋子,可有可無,損毀了也不可惜。
他雖然天性涼薄,但對于走進自己內心深處的人卻極為護短。小童俨然便是他現在心底最重視的人,其在意程度已隐隐趕超了狼女,木長老更是沒法與之相比。
女姬無雙也甚為喜愛水靖軒,略略考慮片刻後便做出了和小弟一樣的決定。想到木長老是代水靖軒受過,她感嘆道,“不知明日小童得到消息後會是什麽反應?是裝聾作啞還是主動承認。”
若是裝聾作啞,未免太過令人寒心。她心中暗忖。
“不管他是什麽反應,我都會想辦法保住他。他天賦異禀,穎悟絕倫,若培養成才,十個木長老加起來都不如他一個得力。”姬無雙轉頭看向窗外深沉的夜色,眼神放空,語氣仿佛非常随意,心底卻被胞姐的話觸動,開始設想小童明日的應對。
一方面,他非常不希望小童不顧生死前來自首,以解救木長老,那證明木長老在他的心底非常,勝過了生命。僅僅只是想到有這個可能,姬無雙的身體便因來勢迅猛的嫉妒而顫抖。
另一方面,他亦不喜小童撇下木長老不顧,這證明小童生性自私,無情無義,他日後面對小童,也會因這件事存有隔閡。
總之,姬無雙的心情起伏不定,言語難以描述。他絲毫沒有察覺,他如今的一喜一怒,一舉一動都漸漸被這個孩子給牽引住了,無法自控。
翌日,水靖軒照常去木長老處報到,走到途中卻從同門那裏驚聞了木長老謀害大祭司的事,心中頓時一跳。
他穩住心緒,三言兩語便從刑堂長老的弟子那裏套取了很多信息,立刻就意識到,木長老恐怕是猜到了他的所作所為,在替他頂罪。
“怎麽會這樣?我師父絕不是那樣的人。”水靖軒面容焦慮,對那刑堂弟子說道,“不知阿木你能否通融,讓我見上師父一面?”
作為木長老的首座弟子,他的要求可以說是人之常情,且教主也并沒有頒下不準人探視的命令,那阿木亦是刑堂長老的首座弟子,手上有些權利,想到能賣阿細師兄一個好,他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被帶到惡臭滔天,瘴氣逼人的地牢,水靖軒緊皺的眉峰又隆起了一點,臉色黑沉沉一片。
他前腳才殺了人,師父後腳就到了,還替他頂了罪,這莫不是老天爺給他開的玩笑?不過,水靖軒向來不愛被人玩弄,哪怕玩弄他的人是老天爺,他也要想方設法的扭轉命運。人是他殺的,師父教養他兩年,對他凡事盡心盡力,呵護備至,他除非喪盡天良,禽獸不如,不然,絕不會棄他于不顧。
“師父,我來看你了。”來到一間較為幹淨的牢門前,水靖軒朝正在角落裏盤膝冥想的木長老喚道。
“你來幹什麽?快回去!”木長老猛然睜開眼睛,感知到周圍沒有教衆監視,厲聲呵斥道。
“師父,大祭司是我殺的。”水靖軒沒有理會木長老惡劣的态度,直接開門見山。
雖然木長老心中早有猜測,這時候還是不免愣了愣,醒神後,垂首低笑起來,心中忖道:這件事,果然是徒兒幹得!好啊,本座都只能勉強與大祭司戰個平手,徒兒卻能瞬間将他擊殺。徒兒的未來不可限量,我今日保下他,也算是值了。
想罷,他抹了把臉,隐去眼中的欣慰,語氣又嚴厲了幾分,“大祭司是本座殺的,關你何事?你莫要因為那點師徒情分就替本座頂罪。快滾!”
“誰替誰頂罪,師父心裏清楚。徒兒來只是想告訴師父,徒兒一定會救您出去,您且耐心等着。”他緊緊抓住牢門前的木欄,語氣慎重,有如誓言。
才相處兩年,木長老卻能待他視如己出,他哪怕心堅如鐵,這會兒也被捂化了。
“為師不用你救,你切莫沖動毀了自己前程,聽見沒有?”木長老有些發急,撲到牢門前,想拽住愛徒的衣袖,好好勸誡他,卻不想愛徒早一步脫身,頭也不會的離開了,背影堅毅決絕,令他倍感不安。
水靖軒回到房間,拴上房門,獨處一室,靜靜思量對策。
他一手支額,一手輕輕敲擊身邊的桌面,在緩慢卻極有規律的噠噠聲中,思緒逐漸清明:劫獄?這不可能,他沒有那個能力,屆時,不但害了木長老,他也逃脫不了;自首?木長老是沒事了,等待他的卻是一死,還需再仔細斟酌。
将所有可行的辦法都過濾了一遍,水靖軒垂頭苦笑,心中長嘆:看來,為今之計,只有兵行險招,置之死地而後生了。去找姬無雙自首吧!怎麽個自首法能讓他心軟,留下自己一命,他心中已有成算。
姬無雙此人難有入眼的人,一旦入了他的眼,定然極力維護。這兩年來,水靖軒自問還可入得了姬無雙的眼,便拿他的感情賭上一賭。賭贏了,皆大歡喜,賭輸了,從魔教逃命出來,他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想到就做,水靖軒撫平衣擺的褶皺,不緊不慢往姬無雙的住所走去。
聽聞仆役禀報阿細求見的消息,姬無雙怔楞,一股嫉恨夾雜着‘小童果然重情重義’的感嘆齊齊襲上他心頭,令他一瞬間有些失了方寸。
女姬無雙卻哈哈笑了,朗聲贊道,“好,不愧是本尊看上的人,至忠至孝,好極了!讓他進來!”
從女姬無雙興高采烈的語氣可以看出,她對水靖軒的做法滿意極了。她沒有自家小弟那點異樣心思,以她的眼光來看,小童不但資質非凡,頭腦靈慧,連品性亦十分忠義,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下屬,值得她傾盡全力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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