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兩人胡鬧了一陣, 這才想起身處秘境之中。
李攸寧:“此處是否已經遭到廢棄?”
曲雲清:“秘境空間極難建立,不過也恰好驗證幕後之人正是漣月夫人。她出身神族,只有她掌握了此種秘法。只是她現在未必有獨立打開秘境的能力, 這其中必然又上古神器作為陣眼。”
李攸寧恍然大悟:“你說這陣眼有沒有可能是當年遺落的承影石。”
曲雲清贊同的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 我們必然要尋回這鎮山之寶。”李攸寧如是說道,想起自己曾經立下的誓言,她心中難免有些興奮。
曲雲清:“對方花費這麽大的功夫建立此處秘境,實在沒有道理就此放棄,這其中恐怕還埋藏着秘密和陷阱,我們需得小心行事。”
李攸寧:“之前君風行曾說過, 此處秘境有養魂之效果。估計是對方專門用來溫養神魂之用。也不知道之前在此鎮守休養的魔女,如今是去了何處。”
曲雲清:“她應當尚未離開,只是潛藏在某處罷了。”說到這裏,他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面皮竟然一下子紅了起來。
如此說來, 兩人方才的種種行徑, 突然有種可能被人暗中窺伺的可能。
李攸寧見對方紅了臉, 不禁也作出聯想。想到自己的寶貝可能被人暗中觀察了一番, 她心裏不免是又惱又悔。對自己的為何會連番失控之事也是感到十分氣憤。
一定要盡快弄清原委, 讓自己恢複正常才是。
李攸寧并不擅長推衍之術, 曲雲清對此也不過是略知一二。為了找出陣眼, 着實花費了一些功夫。
兩人破開空間, 确定最終方位,攜手進入一處新的空間。入目皆是茫茫迷霧, 仔細分辨,場景竟然透着十分熟悉的光景。
此處竟然與玄霄禁地看上去有□□分的相似。見此情形,兩人心中的懷疑更是确定了幾分。
不遠處有一道高高的石臺, 矗立在雲裏霧中。石臺上有一道青灰色的人影,看上去一動不動,跏趺而坐。
“楚寒舟……”李攸寧一眼認出對方。
曲雲清淡淡瞥了她一眼:“你跟他還挺熟啊。”
李攸寧心想,莫非你看不出嗎,就憑現在你我二人的修為,就算那石臺上落着的是一只鳥,也能分得清楚品種,更何況是那麽大一個人。
兩人不分先後落在楚寒舟身旁。發現他雙眼緊閉,兩頰兩側出現了兩道對稱的青紅斑紋。
李攸寧眼中露出一絲不解:“這是九幽冥火印記反噬後的傷疤。難道他也入魔了?”
可是自己在魔境待了整整一年時間,卻從未聽說過此事。
曲雲清搖了搖頭:“不可能,以他的修為,一旦觸及冥火必然是性命不保,怎麽可能挨過反噬。”
“那這是為何?”李攸寧感覺到無比奇怪,繞着對方盤坐的位置,繞了一圈。
卻發現楚寒舟對兩人來訪似乎全無察覺,自始至終一動不動。
難不成是死了?可是又氣息未絕。
曲雲清擡起手,并起雙指,淩空化了一道清心咒,向前一指,白光沒入楚寒舟的眉心。
只見那符咒沒入,楚寒舟面上的神情起了變化。劍眉緊緊縮起,像是遭受了極大的痛苦。
過了好半晌,他眼皮微微一分,露出半顆瞳仁,似乎有了醒轉的前兆。然而還不等完全醒來,眼皮又如墜千鈞般再次合攏,陷入昏迷。
李攸寧:“他這事怎麽了?”
曲雲清搖了搖頭,向前一步。拉住對方的手,仔細探了探脈息。
“他身體無恙,至于為什麽不醒,應當是神魂的問題。”
又是神魂嗎?李攸寧心中隐隐升起一陣不詳的預感。突然想起對方身上也有“聚靈咒”,莫非是與此有關。而且自己身上的咒印明明已經消失了,但為什麽也會出現屢屢不受控制的情況。
曲雲清:“我現在用自身仙元重新凝結一道靈咒,看看是否能夠喚醒他。”
眼見着又一道更為純粹的白色靈光沒入眉心,楚寒舟的表情竟變得有些猙獰。
就在兩人徹底沒了主意,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楚寒舟終于睜開了雙眼。
只見楚寒舟雙眼朦胧,神色茫然。看見曲雲清和李攸寧站在他的面前,似乎感到十分不解。他眼中神光逐漸彙聚,意識慢慢清醒,面孔上随之而來露出的是一陣惶恐和後怕的神情。
“曲仙師救我!”
面對楚寒舟突如其來的求教,兩人均是不解其意。
“究竟發生了何事?”曲雲清開口問道。
楚寒舟:“說來話長,仙師可否現将我帶離此處。”
曲雲清與李攸寧對視一眼。
李攸寧:“你不說清楚,我們如何救你。況且我和師傅此行另有目的,暫時離不了這裏。”
楚寒舟:“你們可是為了承影石而來,我知道的陣眼的位置,我可以帶你們去取。”
李攸寧将信将疑:“你可不要開玩笑,我現在可是魔,你若騙我可不會有好下場的。”
楚寒舟兩眼一閉,牙關緊咬,下定決定道:“我知道你們對我的身份早就心存懷疑,事到如今我也就不妨直說。
當年在你回山路上偷襲,并奪走承影石的人正是我,如此說來你可信我會知道承影石的下落了?”
李攸寧雙眼一眯:“之前那些集結望鄉的仙門修士,說你識我的身份是因為你與靈樞相識。”
楚寒舟:“我的确與他相識。不過我早在二十年前就見過你。之所以那麽說不過是找個合理的解釋罷了。”
李攸寧雙拳緊握,指節咔咔作響。
“你和當年害我師傅的人究竟有什麽關系!”
楚寒舟臉上露出自嘲的神情:“關系?能有什麽關系。你以為還會是我不成?你也不看看曲真人是何等修為。我當初能從你手中奪走寶物,都不過是占了出其不意趁人之危的先手罷了。”
他這話倒是說的坦誠,說自己偷襲卻絲毫不見羞愧。
李攸寧不耐煩道:“廢話少說,別想避重就輕。”
楚寒舟将他們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發現兩人周身氣機已經發生了變化,修為只怕是更上一層。
忽而開口道:“這世間之事何其不公。為什麽有你們這樣天賦異禀的人。而我與師傅,終其一生也注定難逃寂寂無名。”
曲雲清:“在你這年紀,修為已經是不俗。而你師傅既然已經踏入踏入地仙之境界,早已經到聞名遐迩的道門名宿。”
楚寒舟冷冷一笑:“是嗎。可我自己卻不這麽覺得。我師父也并不這樣認為。”
李攸寧見他陰陽怪氣,正準備開口諷刺兩句,卻被曲雲清伸手攔住。
楚寒舟繼續自說自話:“想必二位已經有所猜測,才會去而複返,重臨此地。”
曲雲清:“當初漣月的神魂是不是你師傅帶走的。”
楚寒舟絲毫不見驚訝:“沒錯,當初我師父在戰場上偷偷将漣月的元神保留帶回東海。不僅如此,還勒令閣中弟子日夜供奉,妄圖以信仰之力将其救回。甚至願意以自身的精血為祭祀,試圖與之溝通聯系。
三百年前,師傅剛剛步及金丹,滿心熱血參與大戰。到頭來卻發現自己雖然是一門之主,又有金丹修為,可與其他人比起來根本就是雲泥之別。在戰場上不過一個照面,就被青萼用攝魂術控制住,成了倒戈相向的傀儡。
當初他成就金丹,雖然隐隐察覺後續修行難以為繼,卻仍然是滿心歡喜,自以為能成就一番事業。然而卻出師不利,不及真正高手的一合之力。
清醒後,發現自己僥幸活了下來,卻沒有人注意到他。自己不過是戰場上一枚可有可無,無人入目的棋子。
碧海潮升閣本就沒有深厚的宗門傳承,又遠在東海,隔絕塵世,長此以往,怕是很快就會徹底沉寂下去。
于是他便想到兵行險着,試圖得到上古真神的傳承,并為此立下契約,以自身為容器,助漣月重回于世。只消來日她能帶領碧海潮升閣問鼎仙門,便算是不枉此生。”
楚寒舟說到這裏,眼神中露出十分複雜的情緒。
“我有時候在想,他為什麽要收我為徒。他明明把自己的性命賣給了別人,為什麽還要連帶着徒子徒孫一起葬送。
可如果沒有他,或許我只能做一個終日看天靠海的漁民,說不定根本活不到今天。
你們說,我是該怨他還是謝他。”
李攸寧:“你是說微衍真人當初劫走了漣月的元神,這些年還一直想方設法的複活她?”
楚寒舟擡起頭,一雙漆黑的眸子看向她:“不是想要複活她,而是她已經複活了。否則你以為,二十多年前,道門中誰又會是曲真人的對手。
我師父原來根本沒有多少天賦,殚精竭慮夜以繼日,也不過勉強成了金丹。原本是無緣仙途的。正是漣月的聚靈咒強行灌注,足足花費了兩百多年,直至他壽元将近,才勉強迎來天劫。
是可惜師傅一旦成仙,壽元得續,卻是到了于漣月交付約定的時候。也就是在二十多年前,他便不再是我的師傅了。”
曲雲清與李攸寧心中了然,原來真正的微衍已經死了,早已經被漣月替代。
曲雲清:“既然已經複生,那為何還要利用南疆巫觋,殘殺無辜之人。”
楚寒舟:“她本就不是人,元神又豈能輕易寄托在人身之上。況且我師父本就是勉強成就的修為,于她而言根本不相匹配。哪怕是自降神格,仍舊是因神魂過于強大而不斷侵蝕肉身。而今,她的身體已經快要達到極限。所以她一直在尋找合适的身體。
二十年前,她原本看中了曲真人的肉身,卻沒想到真人臨死之前放手一搏,企圖自爆神魂與之同歸于盡。她雖然及時阻止,先行打散了你的元神,卻也毀傷了紫府,使得你的肉身無法被奪舍。
後來她為了尋求能夠減輕自己的神魂與肉身不匹配的方法,便嘗試将不同人的魂魄彼此煉化融合,從此塑造出完美契合的試驗品。
君風行就是其中之一。只是他的魂魄與他人煉化之後,并沒有在阿寶的身體上存活多久,雖然還能保留神志,不受阿寶殘魂的影響,可也因此失去了記憶。”
曲雲清:“僅因為如此,你便助她殘害無辜百姓?”
楚寒舟唇角勾起一絲譏诮:“不然呢?我又能如何?師傅死了,可是我呢,還有閣中數百名師門兄弟,他們又該何去何從呢?如果不收取他人的魂魄,最先死的不就是我們了麽。”
曲雲清眼中露出怒意:“你也是修道之人,怎可助纣為虐。”
楚寒舟:“話雖如此,可是退一步想來,何為道何為天?漣月她是上古神族,非我族類,本就将衆生視為草芥。而與我而言,同樣都是性命,難道自己的,還有與自己親近的,就不必過那些素昧平生的了麽。”
看着他滿口歪理卻說的信誓旦旦,曲雲清突然感到一陣無力。
李攸寧:“如果只是實驗神魂融合之說,哪裏需要殘殺那麽多人。而且所用手法還如此反常。你們到底還有什麽陰謀。”
楚寒舟:“自然是有的。之前你們來到這裏不也都見過了麽。漣月試圖以萬魂為蠱,加上她神族的複生之力,複活自己的族人。
之所以要折磨那些人,也是因為尋常人的魂魄過于脆弱,想要變強,最快最簡便的就是激發怨氣。
只可惜複活的都是一些不人不鬼不神不妖的怪物。大多數連意識都無法覺醒,只能按照漣月的記憶不斷重複生前的某一場景。少數有了意識,也是怨氣沖天根本不受控制。如今都已經被棄了,想必已經被她自己融合吞噬,成了自身的一部分。”
李攸寧:“她堂堂神族,為何要用如此邪肆的法子。既然已經失了神格,難不成還要入魔嗎。”
楚寒舟苦笑着說:“她變成什麽又有什麽關系,難道她會在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