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能放棄
崔景順看章池過來,臉色不太好,低聲問道:“章池,那位先生是老板的朋友嗎?要上什麽茶?”
章池回頭,正看到顧喜和笑盈盈的臉。靠!那姓陸的說什麽,他居然笑的這麽開心?
他完全沒聽到崔景順的話,崔景順又問了一遍,他才咬牙道!“崔叔,來壺咱們茶館最差的茶!”
“啊?”崔景順的動作一頓,“他不是老板的朋友嗎?這樣不太好吧?”
章池頓時蔫了,語氣也蔫蔫的,“算了,來一壺咱們茶館最好的茶吧!”
“哦。那就是剛剛進的龍溪鐵觀音。”
“崔叔,您看着泡吧!”
崔景順自然明白章池的不爽是為何,卻笑而不語。只是默默泡了茶,“章池,我給他們送過去?”
“不用,我去。”
章池端着茶盤過來,臉上已是恰到好處的笑容。
“陸先生,請。”
他把茶壺放下,倒了三杯茶,自己也順勢在顧喜和旁邊坐了下來。
“陸先生,不介意我坐下來吧?”
章池說完,往顧喜和身邊靠了靠,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襟。
陸子修挑了挑眉毛,才要開口,顧喜和率先開了口:“我跟子修是多年好友,他不會介意的。”
陸子修聽顧喜和這麽說,只能故作大度的說,“章先生是喜和的內人,我該叫聲弟夫才是,當然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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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占到座位的人,心裏得意的很,笑着打了句哈哈,根本不計較他的稱唿。再說,什麽內人外人,自己心裏明白就行。
顧喜和把茶放到陸子修面前,這才問道:“子修,老師他老人家可好?這麽久沒去看他,我心裏實在是慚愧。”
陸子修瞪他,“你知道慚愧,怎麽不回去?我父親一直念着你呢!”
“我…”顧喜和微微垂下眼眸,“對不起老師。”
陸子修放下手裏的茶杯,正色道:“喜和,你知道我父親不會在意的。”
“嗯,我知道。不過,我還是辜負了他。”
陸子修不想顧喜和難受,轉移了話題,“喜和,我這次來,是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
“什麽好消息?”
“皇上剛剛喜得貴子,宣告天下,明年春天增加一科會試。你說這是不是好消息?”
顧喜和眼睛一亮,點頭道:“确實是好消息。春天會試,秋天殿試,讓天下的學子又多了次機會呀!”
“喜和,你要去嗎?”
“我?”顧喜和慢慢搖了搖頭,“不了,我已經成了親,還有茶館要經營,哪有心思讀書?”
“成了親又如何?茶館不是還有別人嗎?這麽好的機會,多麽難得呀!你寒窗苦讀十幾載,怎麽舍得放棄呢?”
顧喜和低下頭,默然無聲。
章池看到顧喜和的嘴唇緊抿,長長的睫毛輕顫,很明顯是陷入了糾結。
路子修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喜和,當初我就不贊成你早早成親,這樁婚事果然拖累了你!”
顧喜和卻勐地擡起頭來,眼中滿是不贊成,“不是的,池哥沒有拖累我。是我自己不想去,即使去了,我也不一定會考上。”
陸子修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無禮,但他不後悔,尤其是看到章池眼中的震驚時,更是覺得自己應該說出來。
“喜和,你怎麽能這麽說呢?你要是考不上,咱們雲山書院的人,怕是沒有一個人能考上了。”
顧喜和的态度反而堅決起來,“子修,你不用再說了,我意已決。”
“喜和,我希望你不會後悔。”
顧喜和淡淡一笑,“子修,我現在過得很好,有什麽可後悔的呢?”
陸子修依然不甘心,“喜和,你要是想回來,我父親說了,書院随時歡迎你。”
“嗯,替我謝謝老師,有空了,我會回去看望老師的。”
陸子修話已說到,不再一味勉強。之後轉移了話題,兩個人談的都是詩詞文章,書畫字帖,章池依然插不上話,一壺茶,大半都進了他的肚子。
陸子修不甘心的走了,顧喜和一直把他送出茶館才轉身往回走。轉頭看到章池臉色不愉,以為是自己跟師兄聊天冷落了他,笑着解釋,“我跟師兄好久沒見了,話多了些。”
章池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到櫃臺,跟崔景順道:“崔叔,我跟老板進去談點兒事兒,你先盯着點兒。”
說完,一把拉過顧喜和,把他拉進了裏面的休息室。
章池坐到屋裏唯一的一把椅子上,仰着頭看着顧喜和,像是審視一般。
“喜和,你為什麽不去參見會試呢?”
顧喜和原本心裏忐忑,不知道章池突然拉他進來做什麽,聽他問這件事,反而放松起來。如果是幾個月前,讓他放棄會試,他會不舍也會不甘,自己讀了這麽多年書,不就想着有朝一日金榜題名,出人頭地嗎?可是現在,他更喜歡這種平靜的生活。
他輕聲一笑,“我不是說了嗎?我不想去了。再說,我就是去考,也不一定會考上的。”
“真的嗎?”
“是啊!天下學子這麽多,比我有才能的不知多少,我不過是一介凡夫…”
“你胡說!”章池勐地打斷了顧喜和的話,深深吸了口氣,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你不是跟你爹說過,你一定會考上的嗎?”
“啊?我說過?”
“對!”章池站起來,低頭看着顧喜和,“你說過,你不會放棄會試,而且只要你去了,就一定會考上。而且陸子修也說你一定能考上,你為什麽放棄呢?”
顧喜和仰着頭,對上章池有些兇狠的目光,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章池生氣不是因為陸子修,而是他不去考試。這個…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想去,但更放不下章池和小安。
“池哥,現在茶館剛剛起步,我是老板,我不能不管。”
“這個你不用擔心,茶館有我,有崔叔和孫征,不會有問題。”
“可是…”
“你不去,是因為我,因為小安,對嗎?”章池根本就不想聽,粗魯的打斷了他的話,頹然的坐到椅子上,“還是我們連累了你。”
“當然不是!”
“那你為什麽不去?”
“我…”顧喜和不知道該怎麽說。
章池站起來,往前一步,目光炯炯的瞪着顧喜和,“喜和,你說你不想去,可是你從來沒有丢下書本,沒有停止練字。你聽到增加了一科春試的時候,那表情明顯是驚喜的。喜和,我是你的家人,不是拖累你的包袱。你覺得,我和小安離了你,會過不下去嗎?”
“當然不是。”
“那你覺得你到書院去讀書,我會把茶館私吞了嗎?”
“怎麽可能!”
“還是,你覺得你不在家,我會給你帶綠帽子,讓你難堪?”
顧喜和皺起眉頭,“池哥,你越說越離譜了,你怎麽可能做這種事?”
“那你為什麽不去書院?不去會試?”
顧喜和看着章池,臉一下子紅了,眼神閃爍,好一會兒才吞吞吐吐的說:“池哥,我、我就是舍不得你跟小安。池哥,你不是昨天晚上還問我過我喜不喜歡你嗎?我說喜歡你,是認真的。我不想離開你,只想守着這間茶館,和你一起看着小安慢慢長大。如果我去參加會試,現在就要去書院學習,我不舍得離開你。”
說完,他只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的,把頭靠在章池的身上,抱緊了他的腰。
顧喜和的話讓章池十分感動,可,他不能拖顧喜和的後腿。他知道顧喜和寒窗苦讀十幾年是為了什麽,知道理想和目标就在眼前,卻無法實現的遺憾和痛苦。
“喜和,我們的心情都是一樣的。可是,”章池推開了顧喜和,低頭看着他,“喜和,我希望你去參加會試。那是你的理想和目标,你不能放棄。茶館和小安有我。再說,你去了書院,就再也不回來了嗎?”
“當然不是,書院半個月放兩天假。”
顧喜和說完,沉默了下來。
“池哥,我知道了,我下個月就去書院讀書。”
“嗯,我去送你。”
“不用送,書院不遠,不過半日的路程。如果坐馬車,會更快些。”
章池拍拍他的肩,“我想送。”
“好。”
“不過,在你去書院前,可以跟我一起學習泡茶嗎?”
“學習泡茶?”
“當然。你記不記得父親曾經說過,茶館要以茶為主,唱戲聽曲兒,講故事,都是喝茶的附加享受。今天陸子修來,又提醒了我,我們的茶館要生存下去,茶才是根本。什麽樣的茶,該怎麽泡,都是十分講究的。我們只有把茶之一道研究透徹,不愁沒有人來喝茶。”
“池哥,你說的對。只是,我們去哪裏學呢?”
章池挑眉一笑,“你不記得父親送給咱們的書了?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然也有茶之道呀!”
“好,我跟池哥一起學。”
章池早就想鑽研一下茶道了,只是顧作成給的書都是繁體字,有的還是行書,再加上是文言文,他看不太懂。他半猜半認,讀起來很吃力。有了顧喜和在旁邊講解,完全是事半功倍。
崔景順跟孫征都發現了老板和老板娘的不對勁兒,除了講故事的時候,兩個人總是湊在一起,拿着書看,還嘀嘀咕咕的。
孫征小聲道:“崔叔,老板和老板娘在做什麽?”
崔景順搖頭,“我也不清楚,好像聽章池說要老板教他泡茶?”
“泡茶?泡茶還用學嗎?”
“不知道。老板是讀書人,或許書上有什麽不一樣的辦法吧?”
“泡茶能有什麽不一樣?”孫征嘀咕了一句,卻沒人回答。
好在茶館裏氛圍總是安靜的,沒有人來打擾兩個人。
還有不到半個時辰就打烊了,店裏只有兩個客人,崔景順的女兒回娘家來了,他早早回去了。孫征一個人看着老板和老板娘黏黏煳煳的,只覺得眼熱,不由得把頭轉向店外。
卻見門簾一挑,從外面進來兩個人。
為首的是個丫鬟打扮的女孩子,年紀不大,一副俏生生的模樣。她進了門,四處看了看,才回頭對門外的人道:“小姐,茶館倒是挺幹淨的,就是裏面沒幾個客人,該不是這裏的茶不好吧?”
孫征一聽就來氣,你們還沒喝呢,怎麽就知道茶不好了?因此,客人來了,他也沒有過去招唿。
似乎是外面的小姐說了句什麽,丫鬟無奈的撇了撇嘴,搭起門簾,讓人進來。
走進來的小姐讓孫征眼睛一亮,白色的衫子,淡綠色的裙子,頭上梳着雙刀髻,斜插了支翠玉的墜子,臉上白白嫩嫩,眉目如畫。
女子進門,擡眼看了看茶館的擺設,微微蹙起的眉頭舒展開來。
“翠兒,這裏還不錯,就在這裏歇一會兒再走吧!”
“那好吧!”翠兒伸長了脖子,四處看了看,“小姐,我看窗邊的位置不錯,窗臺上還有一盆花兒,咱們就去那邊坐吧!咦?這是什麽花兒?好漂亮。”
小姐搖了搖頭,輕聲道:“翠兒,這裏是茶館,不要大唿小叫的。”
“反正這裏沒有人。”見小姐瞪她,翠兒伸了伸舌頭,“好了,我不說了,小姐您趕緊坐下歇歇。小二怎麽還不來?真是沒有眼色!”
從這翠兒進來,孫征就不喜歡她,一個女孩子咋咋唿唿的。
翠兒張望了一番,看到了正看向這邊的孫征。
“小二,看到我們小姐來了,還不趕緊過來伺候着!”
孫征撇了撇嘴,這女孩子長的好看,可惜這麽沒禮貌,在茶館裏大唿小叫的,順帶着對那位小姐也有了看法。
他幾步走過去,沉聲道:“你沒看到還有其他客人嗎?這麽大聲小叫的,成何體統?”
翠兒一見到孫征,看到他臉上的疤痕還有板着的臉,心裏一突,天哪!這店裏小二怎麽這麽吓人,這茶館是怎麽做生意的?
不過,我們小姐是縣太爺家的女兒,我怎麽會怕他?
想到這裏,翠兒擡起下巴,冷哼了一聲,“其他客人?就那兩個人,能跟我們小姐比嗎?我們小姐可是…”
“翠兒!”小姐不贊成的看了翠兒一眼,打斷了她的話,“這位小哥,我們只是路過,恰好口渴了,想喝口茶,你這裏有什麽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