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周——老——師——”
黎遙先敲了敲門, 轉而拖長了調，看?向正在收拾的周知硯。
對?方本在神?色平常地收拾東西，此時?一驚, 擡頭看?到是她, 轉眼就笑?了起來?：
“你來?得很快。”
現下正好?是六點半。
黎遙特別喜歡看?周知硯擡頭那剎那，因為看?見是自?己?, 而露出的笑?臉，但?是聽到他的話，小?姑娘還是苦了一張臉：
“本來?可以更快的，沒想到被我爸給拖住了……”
周知硯一聽, 本來?輕松的神?色變成了皺眉，他想了想問道：
“是不是相親的事情？”
黎遙無奈點頭。
那邊的周知硯陷入沉吟，黎遙反倒是不想讓他在這?件事情多想, 急急地走過去催促：“快點快點，我要餓死了。”
哪曾想, 這?個在往常最有用的轉移話題的方法在此時?失了效，周知硯依舊沉默着，這?時?候突然說道：
“是該找個時?間, 登門拜訪一下黎叔。”
黎遙阻攔話題失敗，只能長長嘆了口氣，周知硯卻眨了眨眼，輕聲問她：
“你不想我去見黎叔嗎？”
黎遙就算此時?低着頭，錯開他的視線, 都能感覺他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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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周知硯繼續道：
“我現在住在你家中，雖然我們沒有……但?是至少，做父親的, 也不會讓家裏住一個年輕的陌生男性，我登門拜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如果……”
黎遙挑眉，她擡頭：“如果什?麽？”
“周知硯。”
她稍稍認真起來?，慢吞吞地和青年說話：
“以你現在這?麽個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身份，你去登門拜訪我爸，開口第一句就說你住我家快一個月了，你信不信，就算我爸從小?看?着你長大，也能在一瞬間把你揍出我家門？”
周知硯聽着她的每個字，這?時?候明顯愣了一下。
黎遙又說：“所以，我不是不想讓你去登門拜訪，而是現在不想讓你去登門拜訪。”
小?姑娘說到這?裏，猛地一擡眼，緊緊盯住對?方的眼睛問道：
“之前不是說讓我等嗎，要等多久？”
周知硯看?着對?方明亮的眸子，一時?間失言了。
倒是黎遙沒有想問出個所以然的意思，她笑?起來?，一副自?己?天長地久也能等的樣?子：
“反正不管多久呢，等到了你覺得時?機成熟的時?候，而我也覺得嗯嗯嗯的時?候，你就可以想着怎麽來?拜訪我爸了。”
她的‘嗯嗯嗯’說得很含糊，帶着小?姑娘特有的嬌俏，自?己?說着說着都要笑?了，倒是那邊的周知硯臉色還是極為嚴肅，他慢慢點頭：
“好?。”
“周老師——”
門口又有拖着長調的女?聲聲音響起。
周知硯和黎遙幾?乎是同時?轉頭，就看?到個還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樂呵呵地站在門口，她身後還有好?幾?個和她穿着一樣?衣服的少年。
她看?到獲得了他們的注意，笑?嘻嘻地說道：
“那我們就一起回家了，周老師，明天見哦。”
周知硯的藍光眼鏡還帶着，這?時?候又是師者的威嚴揚起：“好?，路上小?心?。”
小?姑娘輕快地應了聲，轉而飛速地轉向黎遙那邊：
“師母，再見啦！”
她不等周知硯和黎遙兩人的反應，立刻帶着身後幾?個小?夥伴溜了。
幾?個人跑得比兔子還快，黎遙愣了愣，先是笑?出了聲，她帶着笑?道：
“這?就是昨天下午聽直播的？”
周知硯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到黎遙又慢悠悠地說道：“也不知道她剛剛聽到了多少。”
最後，小?姑娘頗有些憂愁地擡頭：“周老師，咱倆關系，在你學生之間，估計可以傳得錯綜複雜。”
她也是做學生過的，老師在她眼裏，曾經也是一個高高在上的角色，但?是有了一堆八卦之後……
她曾和邵櫻櫻兩人貓在音樂教室裏，說了整整一下午關于自?己?班主任和隔壁班的數學老師的眉目傳情。
——只不過現在回想起來?，那位人高馬大又喜歡兇人的班主任不過是和隔壁班那數學老師說了一句：“今天中午吃咖喱雞，你多打點回來?。”
她想着，忍不住又笑?起來?，那邊的周知硯看?她笑?了，也知道她并不在意這?個，也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轉而輕快道：
“我不理睬，就沒事了。”
黎遙倒是很警覺：“怎麽，你怎麽那麽熟練？”
周知硯沒想到她這?麽敏感，還在猶豫，就被小?姑娘當機立斷地拽着往前走：“走，邊走邊說！”
等坐到了黎遙的甲殼蟲上，周知硯才算是交代明白了。
原來?，他在畫室任職四年，已經挨個和所有的女?同事們傳過緋聞。
去年有個離職的女?老師，就是因為傳緋聞傳着傳着自?己?都信了，大膽和周知硯告白後，被他拒絕，太下面子，最後怒而離職。
“其實，我和她們，和對?待同性是一樣?的态度。”
周知硯說得無奈，那邊的黎遙倒是大笑?出聲，她默默看?了一圈周知硯上下，轉而評價道：
“長得帥，真辛苦。”
周知硯有些不理解，黎遙就給他舉例子：“你知道什?麽叫磕CP嗎？”
看?着青年點頭，小?姑娘就津津有味道：
“磕CP中有一門邪..教叫拉郎，重點就是看?兩人顏值相配，所以不分青紅皂白，硬磕。”
女?孩子拍了下手，把有些發?愣的周知硯的神?給找回來?，總結：
“重點還是看?你長得帥，自?己?沒敢摘你這?朵高嶺之花，所以一定想要磕到你與他人的愛情故事。”
周知硯聽完默了半晌，黎遙本身還樂在其中，這?時?候倒是有些慌了，她轉了轉車鑰匙，舔了舔嘴唇：
“哎呀，我就瞎說的……”
而下一秒，青年低低的笑?聲傳了出來?。
黎遙還愣着，就看?到周知硯的低笑?變成了大笑?，他一笑?起來?甚至停不下來?，眼圈都笑?紅了。
小?姑娘吓一跳，仔細一端詳，這?才發?現這?眼淚都是笑?出來?的。
她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也不急着開車，就傻呵呵地看?着周知硯在那邊笑?。
對?方笑?完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對?不起，但?我之前真的沒想過這?一層……”
黎遙很理解地點頭：“沒事，我車隔音不錯。”
不等周知硯再說什?麽，她已經踩下了油門。
這?樣?一繞一回，到家已經要将近八點。
兩人還是點了外賣，今天是周知硯複工第一天，點了燒烤。
美其名曰是給周知硯慶祝，事實上是她嘴饞。
黎遙邊吃邊有些憂心?忡忡，想着吃下去的卡路裏，最後默默嘆了口氣。
倒是周知硯，在晚上，他其實沒有太多的胃口吃這?些油膩的食品，黎遙特地給他點了碗海鮮粥。
他此時?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看?着小?姑娘在艱難地和羊肉串在鬥争。
轉而，青年突然說道：“你晚上是不是要去做運動？”
黎遙愣了愣，才想到自?家的健身房在周知硯的房間旁側，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
“是聽得見聲音嗎，那我盡量早點結束。”
周知硯搖頭，轉而猶豫了一下才道：“我想從今天開始，嘗試一下夜跑。”
他補充道：“我之前就注意到，小?區裏好?像有夜跑專用跑道，燈和指向牌的設施都很完善。”
黎遙慢慢點頭，回憶了一下：“對?……夜跑道，當時?這?還是這?個別墅區的賣點來?着。”
周知硯很快笑?了一下，轉而道：“那我今天就去看?看?。”
黎遙猶豫了幾?秒，轉而道：“我倒是也有點好?奇——要不今天和你一起？”
周知硯點頭得很快，給了黎遙他就是在等自?己?這?句話的錯覺。
小?姑娘因為這?個發?現，忍不住又要笑?起來?。
她總算是明白過來?。
在周知硯那晚剖析完自?己?之後，似乎開始對?生活變得主動起來?——
他有在努力，嘗試重新好?好?生活。
……
夜跑體驗出奇得好?。
黎遙和周知硯兩人一道，跑完了整整四公裏，雖是慢跑，也出了一身的汗，但?是兩人精神?都不錯，回家之後各道晚安便進房間去洗了澡。
黎遙洗到一半，倒是接到了之前拜托的同學打來?的電話。
對?方講話幹練：“大佬，我們長話短說，不客套了，那位照片的主人我這?邊聯系到了，不過人在國外，不方便回國，身份倒還是蠻神?秘的，我倒是也可以幫你，直接飛過去和她談，不過吧……對?方那邊的意思，是很看?你個人誠意。”
黎遙秒懂：“他想見我？那是不是說明這?次買賣有機會？”
既然有機會，就是鈔能力的問題。
對?方‘嗯’了一聲：
“對?，不過那邊态度總體還是有點模糊的，我知道你确定是想要那個，所以一直在盡力争取，但?是之後……那就看?你自?己?之後的時?間了，你這?邊敲定完時?間，我再去和那邊談？”
黎遙道了謝，說自?己?會盡快給他答複，這?才挂斷了電話。
她把自?己?整個身體沉在水裏，猶豫了幾?秒。
出國談倒不是什?麽大問題，她倒是有些擔心?周知硯這?邊。
黎遙自?然不會把自?己?看?得太重，但?是說到底，根據人秦啓醫生的說法，她的存在對?于周知硯來?說，是有一定意義的。
并且，她現下，給對?方現下提供了一個很穩定的環境。
這?個幻境自?然是她這?兩層樓的小?洋房，但?是同時?，她在這?個洋房之中，也是環境穩定的先決條件之一。
所以，自?從周知硯住到她家，黎遙都還沒出過遠門呢。
這?次離開，對?于周知硯說，可能是一次環境的改變，對?于他的病情是否會有影響呢？
小?姑娘皺着眉，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便從浴缸裏跨出來?，她手機在此時?震動。
黎遙看?了一眼，笑?了起來?。
來?自?‘周’：“晚安。”
黎遙看?着對?方那邊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的模樣?，壞心?眼地等待了幾?秒，最後等來?了周知硯欲說還休的‘豬豬說再見’表情包。
小?姑娘心?情很好?地也回了個相同的表情包回去。
本來?，女?孩子還想翻翻手機，看?些有的沒的，再決定一下之後是否要去國外一趟。
然而，給了周知硯發?過晚安消息之後，她卻覺得有些困了。
于是黎遙關了房內的所有燈，躺在了床上。
她看?着天窗斑斓的星空點點，入睡得很快，夢裏也是一片蒼茫的白色，像是母親的搖籃，讓她極為熨帖。
黎遙這?一覺睡得太好?，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甚至還有些恍惚。
她麻木着一張臉，去洗漱更衣，緊接着坐在梳妝臺上，卻沒了化妝的力氣，只找了支顯氣色的口紅糊弄了事。
而等到下樓梯的時?候，小?姑娘的心?卻幾?乎是下意識地雀躍了一點。
她沒有聞到熟悉的蛋餅香，但?是說不定是周知硯給她弄了新花樣?，如果……
黎遙的期待到底還是落空了。
周知硯不在，廚房的器具也是規規整整地收着，對?方只在冰箱上給她留了個條子：
‘今天畫室有點事，我早點去，冰箱裏有三明治，記得吃早飯。’
黎遙打開冰箱，挑眉看?着用保鮮膜封好?的三明治，不輕不重地哼了一下。
她随手拿過筆，在上面用力寫了個‘哦’。
由此不解氣，小?姑娘很幼稚地還加了兩個大大的感嘆號。
她拿着三明治出了門，到了公司之後，倒是沒了想閑心?的功夫。
今天外貿出口裏面出了個數據失誤，宣傳部要擔責，整個部門都忙得團團轉。
倒是黎遙，她反複核對?了那張數據失誤的報表不來?自?于自?己?，這?才松了口氣，趕緊趕慢着和同事們一起核對?之前的所有數據。
這?是個很重要的外貿單，對?方公司和他們有多次合作?，可謂牽一發?則動全身。
一直忙到下午一點，黎遙這?才得了空休息。
因為錯過了午休，餘沁這?時?候難得好?說話地給她們多了一個小?時?時?間去吃飯和調整，黎遙一看?手機。
早兩個小?時?周知硯就發?來?了消息，問她三明治吃完沒有。
黎遙很心?虛地看?向動都沒動地三明治，轉而扒開來?研究了會兒，終于像模像樣?地答道：
“我不喜歡吃番茄，下次少放一片好?嗎[可憐.jpg]”
周知硯回得很快：“好?，再多加一片肉怎麽樣?？”
黎遙一看?對?方回複得這?麽快，便猜對?方還閑着，她走到了樓梯間，便撥通了電話：
“你今天下午沒課嗎？”
另一邊的周知硯果不其然，很快接了電話，聽到問題，他聲音輕輕地道：
“嗯，今天下午的學生請假了。”
黎遙不疑有他，但?還是下意識問道：
“那你聲音怎麽那麽輕啊，不舒服？”
那邊的周知硯像是笑?了一下，他溫和地說道：
“大家都有課，就我沒課，忙裏偷閑，我也不能這?麽明顯啊。”
黎遙成功被他逗笑?了，她本來?有些餓，這?時?候也沒了覓食的念頭，倒是學着周知硯那邊，把自?己?的聲音也放輕了，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閑聊。
而緊接着，她就聽到另一邊傳來?個聲音——
“唉，誰不知道她是老板的閨女?，動不得罵不得，還得捧着！”
黎遙的耳朵動了動，她輕聲和周知硯那邊說了句‘等一下’，便皺眉屏息凝神?。
另一邊又多出了一個新的女?聲：“我這?次真的是吃了個悶虧！餘總管罵了我一上午，我，我本來?還打算轉正，現在也不知道……”
之前那個女?聲說道：“哎喲小?莫，那又怎麽辦呢，你一看?這?空降兵，就應該知道你轉正無望咯，這?悶虧只能你擔着，難道還能給我們小?黎總？”
‘小?黎總’她放滿了調，也降低了聲音，倒是滿含嘲諷。
黎遙面無表情地一動不動，繼續聽。
“你看?看?她，上班一個月都沒到吧，天天請假天天請假，一個月就把咱兩年的年假量都請完了，也不知道她來?上班到底是來?幹嘛的？”
“還能來?幹嘛，人家富家小?姐過來?體驗人生呗。”
“嘿，我可是聽說了，黎總其實也沒想把公司給她，就是個幌子，估計以後還是要找個上門女?婿呢，她黎遙就是享福的！”
“唉，真好?啊，條條大路通羅馬，有人出生就是在羅馬！”
“也別急着酸了，沒什?麽意義，你那報表我之前看?過的，根本沒問題，小?黎總應該全責，但?是誰敢追她責啊？餘沁看?着她都得點頭哈腰的。”
“不講了不講了，就給一個小?時?，走，吃飯去！你要吃隔壁的哪家……”
“黎遙。”
小?姑娘停了好?幾?秒，這?時?候被青年的聲音驚了一下。
她看?向手機，這?才意識到她沒有結束通話，而周知硯從始至終也沒有發?出過聲音。
她靠在門上，深深地吸了口氣，才輕聲問道：“你聽到了多少？”
周知硯沉默了幾?秒：“一點點，不過我能拼湊出來?他們的意思。”
小?姑娘閉了閉眼，不由地微微擡高了聲音道：
“數據根本不是從我這?裏出錯的，那是三月的項目，現在都八月了，就算是核查，我也沒經手過；請假我是請的很多，但?是走的都是正規的請假路子，很多工作?我都帶回來?做了，從來?沒有丢過鏈子……”
她本還能勉強保持平靜，但?是說着說着，委屈還是湧了上來?。
黎遙緊緊地咬住嘴唇，終于還是說不出更多的話了。
“我相信你。”
那邊的周知硯等她不說話了，輕輕地說道：“你不是一個會逃避的人，不是你做的事情就不是你的錯，是你做的錯事你橫豎都會擔下的。”
他繼續說：“你還記得上學那會兒，邵櫻櫻和你一起翻牆去外面吃晚飯，教導主任明明只抓到了邵櫻櫻，你硬着頭皮要和她一起受罰嗎？”
黎遙默了幾?秒，轉而道：“……你怎麽還記得這?種事情，那不是我年紀小?的時?候比較沖動嗎……”
青年在話筒那邊笑?了一下，黎遙覺得自?己?的半邊耳朵都微微麻了，就聽到他溫和地說道：
“那就看?你今天成長了多少，會不會再這?麽沖動了。”
黎遙的眸子微沉，剛想嘆口氣就聽到周知硯繼續說：
“好?了，想想今晚吧，我今天早下班，你不用來?接我。”
小?姑娘一愣，剛想說話，就聽到周知硯帶着笑?道：
“我給你做個蚝油生菜，再加一道糖醋魚，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