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黎遙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她站在客廳裏, 手上還拿着一瓶礦泉水，微皺着眉看向了周知硯房間的?方向。
距離對方進入到房間內，已經?有約莫十分?鐘的?時間了。
黎遙家的?隔音不錯, 要不是重物直擊地?板, 就算周知硯在房間內放搖滾黎遙都可能聽?不真切。
她有些猶豫地?看着房門口，而腳步已經?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
小姑娘試探般地?輕敲了敲門：“沒事兒吧？”
她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黎遙眉頭不由皺起, 她提高聲音：“周知硯，我進來啦？”
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黎遙當?機立斷地?開門——幸好，周知硯沒有鎖門的?習慣，她跨進屋裏。
黎遙家的?客房以白色系的?家具為主, 整體簡潔大?方，現?下，卧室裏, 不論是床上還是側邊桌上都沒有人，而同時, 浴室的?燈開着，裏面卻沒有花灑特有的?水聲。
而是嘔吐的?聲響。
黎遙面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她不聲不響地?站在浴室門口, 嘗試打開浴室門……
果然，浴室門從裏面被反鎖了。
小姑娘挑了挑眉，她站在浴室門口，近乎是平靜地?聽?着一陣又一陣的?嘔吐聲，一動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 黎遙終于聽?到了浴室裏的?聲音漸漸消失, 水聲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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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青年克制的?喘息聽?上去甚至有些費勁兒。
黎遙的?指甲慢慢掐進了肉裏，下一秒, 她卻突然沒有了想?要當?面質問周知硯的?勇氣。
在對方的?水聲停下的?一瞬間，黎遙很沒出息地?近乎落荒而逃。
同時，她倒是很佩服自己在這樣?的?關?節點上，還能記得把對方的?門也輕輕地?關?好。
她近乎失魂落魄地?上了樓，機械性地?把自己的?浴缸放滿熱水，卻沒了平常願意花點時間去挑選一個好看的?浴球的?性質。
等到小姑娘把自己整個人都埋進了令人心?安的?熱水之中，就發現?自己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黎遙猶豫了一下，還是用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把手機撈了過來。
是微信消息。
來自‘周’：“對不起，我打碎了這個。”
黎遙頓了頓，便看到周知硯發的?照片。
——那是放在客卧浴室裏的?大?理石擺飾。
黎遙頓了頓，如常回複：
“這個啊？”
“這是當?年開放商送的?禮物，我嫌它不好看，才塞在浴室裏的?，感謝你幫我除去心?頭大?患[抱拳]”
她猶豫了幾秒，才問道：“那你有沒有什麽事情啊？”
周知硯回得很快：“差點砸着了我的?腳，還好避開了。”
他甚至有些笨拙地?發了一個黎遙喜歡發給他的?豬豬表情包。
【豬豬說不是問題.jpg】
黎遙舔了舔嘴唇，最終還是只是又把豬豬表情包轉發給了他一遍，便把手機丢在一邊。
她突然開始思考，這次嘔吐是偶然事件嗎？
只是一次偶然的?話，對方為什麽能應對得這麽自如呢？
黎遙拼命回想?着周知硯進入房間之前的?神情，硬是沒有找出半分?不同的?破綻來。
她不由地?開始猜測，對方今天要不是失手碰下了那個裝飾，也許自己根本不會發現?他的?難過——
那是不是說明已經?有無數次的?難過被她忽視了呢？
黎遙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患病之後，食欲不振應該是常态，但是她每天和周知硯這樣?面對面地?吃飯，對方每次都能吃下比常量的?飯菜，本身就應該是一件有些不正常的?事情。
而去滑雪場的?那天早上，對方甚至無法吃下半個三明治——
那才應該是常态啊。
黎遙一下子感覺難受了起來。
現?下，她明明置身于溫水之中，聽?着水流陣陣，卻又想?到了一個很殘酷的?問題。
之前，是她信誓旦旦地?和對方說，他會好起來，而周知硯當?時反問了她，被她堅決反對。
那現?在，她是否應該考慮另一個可能性呢？
如果，周知硯真的?好不起來怎麽辦？
黎遙把自己整個人都埋在了水裏，她的?世?界瞬間靜音，耳壓上升而導致的?嗡嗡聲讓她覺得有些失真，她也不得不承認……
自己找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
“早啊。”
又是一個周一，周知硯因為畫室還未修繕好的?緣故，還是待在家裏進行網課教學。
黎遙整裝待發，那邊的?周知硯一如既往地?給她準備了蛋餅——
從黎遙調侃對方似乎只會做蛋餅的?那天起，他就和蛋餅較上了勁兒，今天似乎還在蛋餅上抹了點豆瓣醬，讓蛋餅更具風味。
黎遙對着對方也揮揮手：“早啊。”
經?過一個晚上的?調整，她已經?能讓自己毫無芥蒂地?和周知硯正常聊天，甚至有閑心?問了一句：
“你那個學生真能藏啊，都四天了吧，警察毫無進展？”
周知硯遲疑了幾秒，才微微搖頭：
“剛開始确實是這樣?……不過這兩天，警察其實是在和他家交涉，他家有些背景，不希望他在高考前出事。”
黎遙愣了愣，這才‘哦’了一聲，她舔了舔嘴唇，輕聲說道：
“雖然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但是這個孩子已經?滿了十八歲，還是該負起應有的?法律責任吧？”
周知硯愣了愣，才低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黎遙随口又問：“那個學生是個怎麽樣?的?人啊？聽?說你教了他快有三年了，他是不是還複讀過一年？”
青年眨了眨眼，轉而點了點頭，輕聲道：
“對，一直是我在帶他，他幾乎算我第一屆裏印象最深的?學生之一。”
緊接着，他側過了臉，明顯是不想?繼續交談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黎遙的?心?理作用，黎遙只覺得今天的?周知硯格外?蒼白，甚至說話的?時候，都像是在思考什麽，有些慢一拍。
她接過了對方遞給自己的?蛋餅，幹淨利落地?道了謝，最終收獲了一句周知硯溫聲道的?‘工作順利’。
彼時，黎遙剛穿上自己的?高跟鞋，小姑娘其實很适應穿着高跟鞋走?路，這時候很高難度地?一只腳踩着高跟鞋，一只腳踢開了門，還有閑心?回頭和青年揮手告別。
周知硯坐在了沙發上，他也擡起手，和她揮了兩下。
很奇怪。
黎遙心?想?。
本身她覺得自己這個小洋房地?方大?能展開，住得很舒服。
可是偏偏的?，周知硯一個人坐在那裏和她揮手的?時候，她就覺得房子很空曠，看着有點難受。
……
她今天出門地?早了十分?鐘，便正好沒有碰到早高峰，以此?能悠哉地?坐在公司的?地?下車庫裏發呆。
雖然公司是黎大?複的?公司，同時早晚也是黎遙的?公司。
但是黎遙也還是不想?把‘把公司當?家’這條規則貫徹下去，她不想?提早半小時就在自己的?崗位上坐定。
所以，小姑娘琢磨了一會兒，打開了自己的?手機。
她開始企業搜尋‘一七畫室’。
不論怎麽樣?，至少?，她覺得在畫室工作的?周知硯——作為‘周老師’，也許是因為和更年輕的?學生天天鬥智鬥勇的?緣故，他看上去會比現?在更加活力一些。
黎遙也希望他能盡快地?忙起來，上網課固然也可以工作，但是這和出門工作又是不一樣?的?。
她現?在可以做的?，就是能聯系到這個小畫室的?負責人，盡快推進修繕工作——
實在不行，小黎總也不介意直接給小畫室換個更寬敞的?地?方。
畢竟邵櫻櫻的?吃喝玩樂一條街離那兒不遠，到現?在還有好幾個空餘的?商鋪呢。
黎遙打定主意後，挑了挑眉。
一七畫室歸根到底是個小作坊類型的?公司，它沒有上市，所以沒有法人代表類似的?職業，黎遙只能找尋投資人——
‘周知硯’。
小姑娘的?手停頓了幾秒，她甚至懷疑自己突然不認識中.國.字了，于是像是不信邪地?又看了一遍。
周。
知。
硯。
那一瞬間，黎遙覺得自己的?腦子裏在放煙花，但不是那種絢麗多姿的?煙花。
而是像是血肉橫綻，把她大?腦裏的?所有冷靜全部抹上了一片不清不楚的?紅色的?那種。
黎遙很冷靜地?關?上了手機，看向眼前空蕩蕩的?停車場。
她開始回憶，周知硯住進她家之前，他和她說：“我沒有家了。”
時間線再?往前推，他把自己那張繼續卡給她的?時候，和她慢吞吞說：
“這些都是幹淨的?錢。”
再?往前推，對方走?路回家，吃外?賣，然後加班賺加班費……
黎遙發現?，從始至終，周知硯雖然都很明确地?表示出了自己‘很窮’的?現?象，但是同時，他從來沒有告訴過自己，他很窮。
她又像是想?起了什麽，再?一次打開手機，點進了‘周知硯’的?個人資産頁面。
他真的?是‘一七畫室’的?投資人，并且保證金額就有大?幾百萬。
黎遙：“……”
幾乎是突發奇想?的?，她查詢了‘徐婉’這個名字。
——‘徐婉’是兩所藝考連鎖機構的?前法人代表之一。
她現?下去世?，那按照規章制度，應該會移交錢財給自己的?繼承人。
也就是說，這兩個連鎖機構，周知硯是否從他母親那邊直接獲得的?，是待定的?事情。
但，‘一七畫室’則是對方自己創辦的?企業。
終于，黎遙想?通了為什麽李學雅對于周知硯總是一副有些膽戰心?驚的?樣?子——
對着老板你能不膽戰心?驚嗎？
而下一秒，黎遙的?手機輕響，來自‘周’的?微信消息跳了出來。
在工作日的?早上，問黎遙想?要吃什麽，已經?是周知硯這邊的?日常。
黎遙持續臉部空白地?看了會兒消息，然後很麻木地?退了出去。
她之前還在擔心?周知硯是沒錢租房子，現?在看來，別說租房子，他就算是想?要買個房子和自己做鄰居都是綽綽有餘。
而同時，周書誠那邊的?周家産業，捉襟見肘地?都要把周知硯他媽媽給他留的?房子賣了，也沒見後者顯山露水過半米。
黎遙有些頭疼地?回想?着周知硯家中的?裝潢。
她倒真沒看出有哪些值錢的?東西，再?聯想?一下周知硯，他天天早九晚九地?幹着光榮人民教師的?活計，也沒有什麽花錢的?愛好，就連外?賣都不點貴的?……
他守着這麽多錢不花，到底是想?幹嘛？想?做葛朗臺？向往苦行僧？
黎遙納悶了，到最後，她甚至借着自己看過那麽多小言的?腦子，認真思考起周知硯不顯山露水，是不是因為不想?讓自己圖他的?錢。
很快，這個念頭作罷。
她和周知硯認識那麽多年，她家的?經?濟條件周知硯還是略有所聞的?。
憑着這兩家輔導機構和一個小破畫室，周知硯幹不過家大?業大?的?黎遙。
黎遙着實想?不通了，但是時間慢慢溜走?，她秉持着不能遲到的?念頭，只能趕緊下車往辦公室走?。
黎遙是踩着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的?，一早上，她都幹得有些魂不守舍，連把資料整理入檔的?任務都差點出了差錯。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小姑娘一籌莫展地?捧着手機，這才想?起還沒有回周知硯的?信息。
她從‘你是不是在裝窮’到‘你裝窮是為了什麽’緊接着演變成瓊瑤式的?‘你到底為什麽要騙我’最後變成了一句很沒出息的?——
‘周一開例會，會晚。’
她的?手甚至在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情況下，自動附送了一個非常可愛的?【豬豬哭哭.jpg】
黎遙：“……”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周知硯卻回複了，快到甚至給了黎遙一種他一直在等待自己信息的?錯覺：
“沒事，那我晚點做就行。”
黎遙的?臉皺起來，她默默地?猶豫了半晌，還是回複一個：“那做拌黃瓜吧，最近有點沒胃口：（”
周：【豬豬說OK.jpg】
黎遙神情莫測地?看了半天那個豬豬表情包，特別想?把最近剛從邵櫻櫻那邊搜羅的?‘少?年你在玩火’這個表情包發送出去。
然而，想?歸想?，黎遙還是有賊心?沒賊膽。
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讓自己趴在了桌上，閉上了眼，腦子卻還在瘋狂地?旋轉。
不論怎麽說，周知硯給了自己那張儲蓄卡，裏面的?錢足夠付清他自己的?房租和一切吃喝費用了。
黎遙慢吞吞地?又把自己的?腦袋支起來，轉而才輕聲和自己道：
“不虧。”
他們部門今天有例會是實話。
但是黎遙是沒想?到，例會竟直接從五點半開到了晚上八點半。
小姑娘作為新人，就算是老板他閨女兒，都是雷打不動地?做着書記的?活兒。
這三個小時的?例會，差點把她搞得靈魂出竅。
短暫的?中場休息內，她猶豫過是否要給周知硯那邊發個消息，然而，對方一沒發消息，二是主管和副主管那邊又要和她對一下記下來的?數據。
小姑娘忙得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直接把這茬給忘了。
等到終于散會，黎遙的?臉色都變得蒼白了。
她有氣無力地?翻開了一直處于靜音狀态的?手機，這才發現?，半個小時前，周知硯給她打過一次微信電話。
黎遙暗說不好，她皺着眉，立刻回撥過去，那邊卻顯示無人接聽?。
小姑娘舔了舔有些幹的?嘴唇，接過了同事遞過來的?水，她一邊賠着笑?道謝，一邊趕緊開始收拾東西。
她得快點回去。
甲殼蟲被黎遙開出了超跑的?架勢，然而，公司和她家的?必經?之路上，依舊有一條處于極度擁擠狀态的?鬧市大?街。
黎遙猛按喇叭，卻也不見面前的?車輛挪動分?毫。
她只好繼續撥着周知硯的?電話，幾番波折依舊沒有聯系到對方之後，女孩子皺着眉，靈機一動，撥通了家中座機的?電話。
終于得，在那邊的?彩鈴愉悅地?響了好幾遍之後，電話被接通了。
黎遙一喜：“喂？喂？”
那邊沒有回話，在免提之中，安靜的?車廂裏，只有若隐似無的?呼吸聲。
黎遙不由自主地?把聲音放輕，她試探着道：“周知硯？”
對方依舊沒有回答，只是呼吸的?聲音微微重了一點。
小姑娘默了半晌，輕嘆了口氣，抱怨地?說道：
“今天例會開了好久啊！下班晚了，不過我現?在全速回家啦，馬上要上高速啦，你拌黃瓜做了嗎？你在幹嘛？為啥不回我話？”
通話那頭又默了半晌，終于輕輕地?開口說道：
“你開慢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說好的加更來啦！
大家要早睡早起哦，我繼續碼字去了OT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