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遇見了你 “總算沒有遺憾”
“嘉嘉, 真的不和我們一起回去？”
喬媽媽站在機場前，輕輕順了順喬可嘉柔軟的長發，滿臉慈愛。
作為母親, 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兒，也知道在晉平市, 女兒沒有完成的心願是什麽。如果說，在這趟晉平之旅之前，她也許會阻止女兒。
可是在女兒帶着自己去福利院之後, 喬媽媽卻突然覺得，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那個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小女孩長大了。
變成了更好的溫柔善良的發光的少女。
她不該阻止少女的夢。
“如果有什麽困難，直接和媽媽說。”喬媽媽看了眼喬爸爸, “我和你爸爸永遠是你最堅強的後盾。”
“好啦, 我知道的。”喬可嘉最受不了她媽媽這麽煽情，“再不走, 飛機要晚點了。”
“唉, 女大不中留。”喬媽媽一句話将有些傷感的氛圍弄得哭笑不得。
她挽着喬爸爸的胳膊走出幾步, 又突然回頭，“你的行李，我已經給你打包寄到你之前待的地方了。”
喬可嘉一拍腦袋！她媽竟然早就想到了！她預判了她的預判！
不過, 之前待過的地址，是她那個正度假的司機洩密的吧！！！
喬可嘉眼睛裏起了殺心，随手攔下一輛車，“師傅, 去晉平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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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星閣。
已經重新開業的網吧，生意仍舊是爆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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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不少人都探着頭看向樓下, 一輛中型小貨車正停在D7棟樓下，工人們一箱箱地往下搬行李。
剛剛回到網吧的季谌腦門上全是黑線，另外兩位的臉上已經寫滿了麻木。
沈念山将抹布扔在吧臺上，“所以，去海市送她，是送了個寂寞？”
歷小星倒是不介意喬可嘉繼續在這裏常駐，但是他還是被這絡繹不絕的行李大隊給震驚了，“嘉嘉姐，是把家搬過來了嗎？”
“你們這是去了趟海市發財了嗎？”之前打聽過喬可嘉的黃毛，又揣着手晃晃蕩蕩地走來了，吊兒郎當地靠在吧臺上，“我說，最近怎麽沒見那個漂亮妹妹？”
“不止她吧，我們幾個你見到了？”歷小星捏緊了拳頭，冷聲反問。
黃毛一愣，“是诶，你們一起去海市了，怪不得沒見到，她回來了嗎？”
“管好你自己。”季谌丢下一句，就朝着小貨車的方向走去，他要問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
“他什麽意思？”黃毛咬了咬煙頭，看着季谌的背影，不解的問。
“就是讓你快點開機子上機的意思。”沈念山把會員卡拍在桌子上，“最角落那臺。”
“诶我好歹也是老顧客呢，你們就不能态度好點？”
歷小星直接舉起了拳頭，“欠債的人只能享受這個！”
黃毛咧咧嘴，捏起會員卡就走，“和你們沒共同語言，我等妹妹回來。”
……
另一頭，季谌已經走到了樓下，他随手給一位監工的工頭遞了一支煙，“這些貨，都是往二樓搬的？”
“是啊。”工頭接過煙，任由季谌給他點燃，“這是個大單，很難見這麽大方的主顧。不過也有點複雜。”
點上煙之後，工頭話多了起來，“你別看這些箱子平平無奇，但是，裏面全是什麽限量版啊，國際大牌啊，定制啊……随便損壞一件，行了，把自己賣了都不夠賠。唉，有錢人是真忒娘的有錢。”
季谌一聽這話，八成就肯定了這是小姑娘的行李。
他無奈的看了看來往的箱子，嘴角卻勾起了一絲微妙的弧度，不仔細都看不到。
已經做好了分別的準備，但現在卻很快就可以再見面的感覺，好像還不賴？
“诶！小哥，讓讓！讓讓！”
季谌一回頭，就看到工頭在招呼他，他往身後一看，只見工人們從火車上卸下來一張公主床。
啪嗒。指尖的煙頭就這樣掉在了地上。
“讓一下！”工頭還在喊。
季谌猛地回神，往旁邊站了站，但他神思不屬，突然碰倒了一個箱子，箱子裏面發出一聲清脆的玻璃碎裂聲。
工頭也管不得擡床的工人們能不能順利上樓了。
他上前兩步就抓住季谌的衣角，“你給我等等，一會拆箱檢查，碎了什麽你得賠！”
季谌苦笑着點點頭，他還能怎麽辦，他也很絕望。
……
喬可嘉趕到的時候，剛下車，就看到季谌和一個工人并排站在樓下，看着一個熟悉的箱子。
她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氣，還好，她媽沒有給她整出什麽大烏龍！
等走到兩人面前，她先看了眼季谌的表情，很好，沒有什麽太大的情緒波動，她又松了一口氣。
“師傅，這是我的箱子，謝謝你啊。”喬可嘉還以為是這工人敬業，必須要她本人簽收才行。
師傅看了她一眼，确認了她是簽收人，這才慢慢說道，“小姑娘，這箱子在搬運中，這個小哥踢了一腳，我們懷疑裏面有東西碎了，你還是打開看一下比較好。”
……喬可嘉擺擺手，示意師傅可以離開了，“沒關系，這是我認識的朋友，麻煩您了，您辛苦。我媽已經給您支付過了吧？”
師傅點點頭，多看了兩人一眼，轉身走向自己的貨車。
季谌站在原地，看着喬可嘉。
喬可嘉被他看得心裏發毛，“那個，那個，我媽說寄了點東西過來，我就……”
“是寄了‘點’東西。”
來不及揣測季谌語氣中的別有意味，她的視線落在了兩個人腳下的箱子上。她越看越眼熟，直到看到她在箱子旁邊做的小記號，喬可嘉突然捂住臉輕聲叫了一聲。
“怎麽了？”
“這個。”喬可嘉也不解釋，直接撕開箱子上的透明膠帶，“我媽都不好好包裝一下！就讓他們搬！肯定會碎的啊！”
這箱子并不大，裏面擺着三瓶被千紙鶴塞得滿滿當當的大玻璃瓶，其中一只已經因為剛才季谌的失誤碎了。
玻璃渣混在散落的千紙鶴裏。
季谌搶先在喬可嘉伸手前，握住了她的手腕，“先別動，我來清理吧。”
“瓶子在哪裏可以買到？我送你一個一樣的。”
“瓶子不重要！”喬可嘉撿起一只千紙鶴，“這是我車禍後在醫院裏養傷的時候，太無聊所以疊的。也不是無聊，就是想你一次，就疊一只。”
說完，喬可嘉才發現，季谌捏着一只千紙鶴，明顯在走神。
不過那麽肉麻的話，她也不好意思再說第二遍，雖然是實話。
那個時候的她，對季谌的印象都沒那麽立體。在她腦子裏，幻想大過于了解。可是現在，接觸了真實的不那麽完美的季谌之後，喬可嘉突然抓住了幾分真實感。
“或許，我媽媽也覺得我應該讓你知道我的心意。”喬可嘉輕輕撚出幾只千紙鶴折紙，小小的幾只被她放平在手心裏，“伸手。”
季谌聽話地将手伸出來，任由喬可嘉将那幾只千紙鶴放在他手心。
“如果千紙鶴，真的能像傳說裏那樣可以帶來好運的話，我希望将我的好運、幸福、健康都分給你一點。”喬可嘉雙手合十許願。
季谌攤平着掌心，那幾只千紙鶴好像有了溫度，他感覺到掌心微微發燙。
也或許不是掌心。
季谌垂眸，從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見小姑娘虔誠的表情，他輕聲道：“你和誰許願？”
“如果世界上有神明，那當然是和神明。如果沒有，那我只能祈求你讓我留在你身邊好好照顧你。祈求你自己能對自己好一點，不要總是那麽苛刻。”
季谌沒再說話，小姑娘自己估計都不知道，當她一本正經說這樣的話，是多麽撩人，又多麽地讓人想要當真，徹底淪陷進名為“喬可嘉”的陷阱。
“玻璃瓶碎了就碎了，我覺得這可能是個好兆頭。這是要把我裙子裏積攢的好運，全都一股腦撒給你。”
喬可嘉最會自我釋懷，很快，她就攬着箱子，“走吧。”
季谌幫她接過箱子，兩個人一進樓道，就不出季谌意料地，喬可嘉驚呼一聲：“怎麽這麽多東西？都把樓道堆滿了？這安全通道還安全嗎？”
“是啊。”季谌面無表情。
“沒和鄰居溝通嗎？這東西放在這裏怎麽行？”喬可嘉看起來似乎很憂心這棟樓的安全問題。
季谌卻不緊不慢地回答她：“還沒來得及和鄰居溝通，他們應該也很頭疼吧。”
“是吧，如果是我的，我簡直要頭痛欲裂了。”喬可嘉誇張地扶了扶額頭，“這是開跳蚤市場批發市場嗎？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箱子？”
被放在樓道裏的箱子參差不齊，大約都是喬媽媽随手找到的箱子。
當喬可嘉看拿到床的骨架的時候，她笑瘋了，“看來不用溝通了，這家人真的在搬家呢？你看床都拆了。”
“是啊。”季谌應着，順便給喬可嘉指了一條明路i，“你看那邊，他們家的床品是不是還挺好看的？”
“是啊是啊。”喬可嘉忙不疊點頭，半晌後，“好看是好看，就是看着有點眼熟？”
“是啊是啊。”季谌學着她的語氣，“你或許可以看看其他的，也許能感覺到眼熟。”
“你的意思是？”喬可嘉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死活問不出後半句。
季谌難得體貼，幫她把後半句補全了，用陳述句的語氣，“是你的。”
……
如果她有罪，就請法律來制裁她！而不是讓她的心上人指着一樓道的日用品問她，“瞧，是不是很眼熟呢。”
喬可嘉覺得自己從沒有這麽一刻，被徹頭徹尾的尴尬給淹沒。
她甚至都沒有勇氣打電話給她媽媽，好好問清楚。因為她已經從那張床，體會到了她媽媽的“良苦用心”。
這是何等的想要把她嫁出家門的決心啊！
兩個人走到二樓，遇到了出來找人的歷小星。他看見喬可嘉後很驚喜，“嘉嘉姐，你果然回來了！不過……這些東西都是你的嗎？”
季谌沒給他敘舊的機會，“出來搬行李。”
歷小星蹦蹦跳跳往樓梯下走，朝着喬可嘉露出笑臉，“我好高興，姐姐能回來。”
季谌瞥了他一眼，“搬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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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公主床，在季谌的房間裏被重新組裝了。而季谌，也終于可以睡回自己的床。
以一種他不太期望的解決方式。
本來還算空蕩的房間，被并排放了兩張大床之後，莫名地很擁擠。衣櫃已經不能放在兩張床之間，只能撤掉搬去沈念山的房間。
這樣一來，季谌的房間，除了有張大床是他自己的東西。其餘的空間幾乎被喬可嘉的行李給占滿。
兩張床之間，也只剩一條浴巾簾兒遮擋住兩邊的視線。
季谌皺着眉，似乎很不滿意這樣的安排。
但是一時之間，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
……
喬可嘉好不容易收拾完東西，走出門就和沈念山碰了個照面兒。
她還是無法和沈念山正常交流，一對上這人的眼神，她就有點心慌，“怎麽啦？找我有事嗎？”
“有事。”沈念山看出她的局促，輕笑一聲，“我發現，你是不是格外怕我？每次都不敢看着我說話。”
“你想多了吧。”喬可嘉內心的小人在瘋狂流淚說是，可是她表面上還在強撐。
“不是就好，我覺得我也沒有招惹你。”沈念山從背後遞給她兩塊牌子，“這個你找時間挂一下。”
“嗯？”喬可嘉看向手裏的木質小木牌，上面用可愛的字體寫着提示，“禁止吸煙。”
“這是？”
沈念山無所謂地笑笑，“一點小心意。你能回來，其實我也很高興。”
“是嗎。”喬可嘉狐疑地看着他，希望能從他表情上看出一點僞裝，“絲毫看不出來。”
“那可能是我比較內斂。”沈念山輕笑，指着她手裏的牌子，“挂在顯眼的位置，強行吸煙的客人我們以後就不招待了。”
“怎麽突然想要做禁煙網吧？”喬可嘉很不理解。
像點星閣這樣，在百度地圖都找不到的小黑網吧，要做禁煙網吧，真的還會有人來上網嗎？
網吧此刻還有不少人正在上網，空間裏的烏煙瘴氣已經散盡，沒有了她第一天來的煙霧彌漫，這個小網吧，竟然也在短短時間內，朝着一個好的方面在改變。
“謝謝。”
這聲道謝，喬可嘉說的情真意切。
沈念山完全沒必要這麽做，但是他卻用這樣的細節溫暖喬可嘉的心。
“沒辦法，也要體恤員工的健康和心情，這樣也許會創造更多的資本。”沈念山看了眼手表，扶了扶眼鏡，斂去眼神裏的精光，“如果很感動，不如盡快上班，早點把讓出去的利潤掙回來怎麽樣？”
……好你個沈念山，果然，沈念山是不可能吃虧的，不可能做慈善的。他就是黑心資本家的代表！
但是。
喬可嘉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她還是很感謝沈念山願意做出這種決定，為了她舒适的呆在網吧裏，放棄一部分必須要吸煙的客戶。
只是……一個問題。
那季谌怎麽辦？
面對喬可嘉手裏的禁煙提示，季谌搖頭，示意自己沒有問題。
其實他也早就有意整頓網吧，只是一直攢錢趕工作，實在沒有機會。這次喬可嘉重新回到網吧工作，也算是提供了一個契機。
“有什麽問題，讓小星幫你解決。”
“好。”喬可嘉笑着，“我也有個禮物要送給點星閣。”
她邊說，邊看了眼手機，“說是一會兒就送達呢！”
于是。沈念山回了趟房間的功夫，再出來，就發現前臺的桌面終于幹淨利落了，在前臺的電腦顯示屏旁邊，擺了一只圓鼓鼓的招財貓。
正對着網吧的門來回揮手。
他眉頭一皺，“這是誰買的？”
正在整理收拾前臺的喬可嘉笑着問他，“怎麽樣？可愛嗎？招財嗎？”
沈念山的表情有些難以尋味，“你是不是不知道，招財貓也有區別。”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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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可嘉回來的第一天，就是在烏龍中度過的。
直到她躺倒床上，才覺得，自己媽媽幫她把床運過來，是多麽明智的決定。
她在床上打了個滾，發出了一點動靜，在安靜的夜裏格外引人注意。
她想到季谌就和她隔着一張簾子，在睡覺，她就惹不住抱緊了抱枕，“季谌，季谌。”
“嗯？”一道沙啞的嗓音從簾子後傳來。
“你還沒有睡呀？”喬可嘉小聲問他，“你睡不着嗎？”
“沒有。”
瑩瑩的白月光，從窗戶裏投射進來，灑在喬可嘉的床上。夜深了，房間裏格外安靜，兩個人無論誰動作，都能聽見那點沙沙的動靜兒。
喬可嘉悄悄和季谌說話，“晉平市的晚上，感覺要比海市安靜很多呢。”
外邊的小區和街道，都沒什麽動靜。而海市，是一個徹夜不眠的城市，無論晚上幾點，都能看到有人在街上游蕩。
“我有點睡不着，你呢？”喬可嘉側過臉，朝着季谌在的那一邊。
“為什麽？”興許是晚上的原因，季谌的嗓音格外低沉性感。
喬可嘉偷偷紅了臉，“我也不知道。”
以前兩個人中間有個衣櫃，現在只剩一條簾子，氛圍頓時暧昧許多。尤其是因為喬可嘉大床太占地方，兩個人的床的位置也距離不了多遠。
喬可嘉默默想，如果她媽媽知道是這樣的情況，還會給她送床嗎？
隔了一會兒，那邊又沒什麽動靜了。
“季谌，季谌？你睡了？”
“沒有。”
簾子後面，季谌半睜着眼睛，靠在床頭，他低聲和喬可嘉說，“無論如何，福利院的事情謝謝你。”
“不用謝的。”喬可嘉的聲音在深夜裏也變得柔柔弱弱的，又軟又好聽，尾音就像一枚小鈎子，拉長的語調吸引人一探究竟，“我只是覺得，院長奶奶太辛苦了，孩子們也值得更好的。”
她頓了頓，“如果，你能因此，對我改觀，也是最好不過的了。要知道，我來晉平，本來就是為了你。”
“如果真要謝，那你就謝謝自己。謝謝自己救了我，又收留我，我才有機會，幫一下福利院的孩子們。”
季谌無聲地笑了笑。
她怎麽總是這樣，在深夜寂靜的時候，最要人命。
沒聽見季谌的回答，喬可嘉繼續細細地說道，“來的時候，被搶了行李，還覺得很壞。可是現在想起來，如果沒有被搶走行李，我可能就自己回海市了。”
“那就不會認識你、小星，沈念山，還有院長奶奶。”
“那我會好遺憾的。”
“不能遇見這麽好的你，你們。”
說到最後，她好像困了。意識模糊間，吐出的字詞都有些不清晰。
直到過去了很久，季谌再也聽不見她那邊的動靜，只剩綿長安穩的小呼吸聲。
季谌阖上眼睛，“遇見你，也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