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康熙哭了
太子道:“兒臣沒別的意思。”
“保成,朕知道,你當初向朕禀告時朕不應該笑你小題大做,但現在這件事不是小事。”康熙撫着額角,嘆氣道,“你就別跟朕繞彎子了。”
“兒臣沒繞彎子。”太子的心情的确不太美好,“兒臣以前不了解民間情況,更不了解江南各地情況,平日裏跟石氏閑聊時,聽到她說江南官場流傳着一句話——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兒臣本以為她是說知府貪污。經她解釋兒臣才知道,江南富饒之地相對清廉的知府,一年足足有三萬兩收入,三年差不多有十萬白銀。兒臣是不敢想象貪官一年會貪多少,所以望汗阿瑪挺住。”
“殿下。”霍林的聲音傳進來。
太子:“進來。”
小順子和晉江擡着一個三尺長三尺高的箱子輕輕放在地上。康熙的心撲通一聲:“打開!”
“嗻!”霍林打開。
太子随手抓五本賬冊,一邊遞給康熙一邊說:“兒臣知道江南富饒,當初洋人托雜貨店賣福壽膏時,兒臣便跟石家說拉去江南賣,只賣鹽商和百姓口中的貪官。當然,也只有肥得流油的貪官舍得花十兩黃金買一盒嬰兒拳頭大的福壽膏。”
康熙掀開一角,身子猛一晃。太子連忙扶住,急切道:“汗阿瑪?”
“你先退下,朕想一個人靜靜。”康熙撥開胳膊上的手。
太子看他一眼,沖梁九功使個眼色:“那兒臣就先回去了?”到門口就叫霍林去找太醫。
太子快走到日精門時,太醫迎面走來:“殿下找下官何事?”
“你去正殿門口守着,汗阿瑪可能需要你。”太子道想了想,“今天出了點狀況,汗阿瑪的臉色不太好。”
當值太醫已經從伺候他的太監口中得知,有三位朝廷重臣被直接關進大牢。再一聽太子的話,太醫拱手:“下官知道了。”
“汗阿瑪是不是很生氣?”賬本一被擡走,石舜華就站在惇本殿廊檐下等太子,見他進來連忙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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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長舒一口氣:“肯定的。李煦一個小小的蘇州織造就買了一千兩黃金的福壽膏,算上其他人,短短幾個月用在福壽膏上的金銀比國庫還多,汗阿瑪只看到一點就險些暈了過去。不過,汗阿瑪不愧是汗阿瑪,氣成那樣居然還能保持清醒叫孤先回來。”
“汗阿瑪畢竟是那個八歲登基,擒鳌拜,收複臺灣的汗阿瑪。”石舜華說着,忍不住嘆氣,“這件事壓在我心裏好幾個月,終于要解決了。”
“別提解決的事了。”太子道,“索額圖今兒居然跳出來說封鎖沿海碼頭。真不知道他想什麽,孤差點沒被他氣暈。”
“即便封鎖碼頭,洋人也可以通過朝鮮、緬甸,可以通過西部等地把福壽膏運進來。”石舜華道,“靠着阻擋洋人進來是最不可行的一種辦法。”
“孤也是這麽想的。”太子道,“阻止洋人進來,周圍所有小國都被洋人占領,哪天咱們被洋人團團包圍也不知道。再說了,允許洋人自由進出,他們也不會想到從西北各地運福壽膏。”
“爺說得對,希望朝中支持索額圖的人不多。”石舜華想了想,“爺要不要告訴索額圖一聲?”
太子:“明日早朝再說吧。孤為了今天這事也有三四天沒睡好了。今兒早點歇息,孤得養足精神應付早朝。”
“汗阿瑪有沒有說雜貨店賣福壽膏得來的銀錢怎麽辦?”
太子愣了一瞬,猛地想到:“汗阿瑪沒講,孤也忘了問。孤記得你曾說過,賺得錢施粥,前幾天下了一場大雪,你額娘應該派人買米施粥了。”
石舜華:“當初賣福壽膏時,崔掌櫃跟洋人談的條件是對半分,另加一個他們給咱們找幾個洋人教咱們工匠洋文。但洋人不老實,不好好教,分賬時崔掌櫃就分給他們三成,截止到上個月月底,蘇州、杭州、金陵和揚州四家雜貨店總共賺了二十七萬兩黃金——”
“多少?!”
吱呀一聲,李佳氏等人不約而同地打開房門,勾頭往外看。阿笙走過去,“各位側福晉,爺和福晉在談正事。”
“出什麽事了?”李佳氏好奇不已。
阿笙:“是別人出事,跟咱們沒關系。”
“沒關系就好,沒關系就好。”李佳氏不相信,可見阿笙面無表情,張起麟在正堂門口守着,縱然想偷聽點什麽也聽不到,不得不把門關上。
石舜華聽到外面的動靜,低聲說:“爺,額娘看到賬本也吓一跳,于是就把零頭留下來,另外那二十五萬兩黃金封存在雜貨店的倉庫裏。”
“二十五萬兩,二十五萬兩,孤本以為是十來萬兩,所以叫汗阿瑪挺住。”太子說着就往外走。
石舜華連忙拉住他,“幹麽去?”
“孤去看看汗阿瑪。”太子道。
石舜華:“你說是汗阿瑪叫你回來的。”
“可孤不知道是二十五萬兩!你可知二十五萬兩黃金是多少?!”太子說着話,不禁舔了舔嘴角,“全國賦稅也沒這麽多。折合成成色較好的白銀是兩百五十萬兩,小半個國庫啊,福晉。”
石舜華:“您別跟我唉聲嘆氣。江南鹽商和官吏如此有錢,也在我意料之外。”頓了頓,“爺,此事牽涉甚廣,您不如想想汗阿瑪會不會‘法不責衆’。”
太子走之前暗示梁九功照顧好康熙。梁九功見康熙的手指顫抖,神情晦暗,仿佛要哭出來。從未見過康熙這樣的梁九功心裏惴惴不安,便試着輕輕退到門外。
康熙絲毫沒察覺到,梁九功頓時慌了。以前他偷偷撓個癢癢康熙也能發現,連忙說:“王以誠,趕緊去請太子。”
太子正擔心康熙法不責衆,一見王以誠滿臉擔憂,連走帶跑趕去乾清宮。到門口止住,小聲問:“梁九功,裏面除了汗阿瑪還有誰?”
“沒有,只有皇上。”梁九功快吓尿了,“太子,您您快進去看看吧。”
太子走進去,想了想,把門關上。
康熙猛地驚醒,擡頭一看太子正在關另一扇門,拭拭眼角:“保成來了?”
“石氏那個心大的,剛剛才跟兒臣說所有的銀錢都換成了黃金,堆在雜貨店的倉庫裏。”太子說着偷偷瞄康熙一眼,見他眼眶微紅,故作不知,“京城的堂堂雜貨店裏有七個人,一個掌櫃,兩個管事和五個跑堂。晚上只有兩個跑堂住在後院。”
“多少?”康熙頓時顧不得難過,“兩個人!?”不敢置信瞪大眼。
太子吞了口口水:“是的,兩個。”
“兩個人守着那麽一大筆黃金?!”康熙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說,“你福晉是個傻的?!”
太子點了點頭:“一孕傻三年,可能從她剛懷孕就開始變傻了。”
“甭跟朕抖機靈。”康熙道,“她當初戲弄劉不語,跟德妃吵架時已經查出身孕,朕沒看出她哪裏傻。”
太子心中一凜,知道不能糊弄過去:“石文炳不在了,家裏是石文炳夫人當家,老太太一輩子沒見過那麽多黃金,石氏說她額娘守着黃金睡不着,還整日裏做噩夢,就把黃金偷偷運到雜貨店裏。反正除了掌櫃沒人知道,在店裏守夜的跑堂也不會因此心不安。”
“沒出息的!”
太子心說,您老有出息,您老別抹淚啊,“是挺沒出息的。雖然石家沒用一個銅板,石夫人為求心安,還是拿出一點零頭送到寺廟裏,請寺廟代石家施粥。
“那筆黃金雖然是雜貨店光明正大地賺來的,但畢竟不能對外人道。一旦被跑堂發現小小的雜貨店裏存放着二十五萬兩黃金——”
“多少?!”
“汗阿瑪!”太子看到他身子趔趄,連忙扶着他,“二,二十五萬兩,折合成白銀是二百五十萬兩。石氏的意思是請您盡快做決斷。”
“你福晉怎麽說的?”康熙穩住身體就問。
太子:“原本打算換成糧食和棉衣,幫助窮人過冬。但那麽多黃金,沒個十年八載用不完。所以石氏的意思是咱們明年跟噶爾丹開戰,那筆黃金充當軍饷。”
“這事你安排吧。”康熙緩緩坐下,“朕累了。”
太子很想攬下這差事,但他今天做的已經夠多:“兒臣出入不便,不如交給四弟。八旗兵丁那事,四弟就辦的挺幹脆利落的。”
“你想交給誰就交給誰。”康熙是真的很累,很累。
太子見狀,嘆了一口氣,到門口便吩咐梁九功:“去叫膳房做點白米粥,什麽都不要放,兩刻鐘後送進去。”
康熙看着賬本上一個又一個熟悉的名字,胸口鈍鈍的痛。
梁九功端着米粥進去,就看到康熙神情呆滞,想說點什麽卻不知道該說什麽,輕輕把米粥放到禦案上。
康熙看到多出來的東西:“端出去!”
“太子吩咐奴才準備的,白米粥。”梁九功道,“太子說今兒天冷,請皇上喝點熱得暖暖身子。”
“朕沒胃口,撤下去吧。”康熙神色緩和許多。
善于察言觀色的梁九功發現這一點:“待會兒太子過來問奴才,知道您沒有喝,太子饒不了奴才。皇上,奴才求求您,太子發起火來奴才這條小命就沒了。”
康熙正想說不會,猛地想到太子仁厚,平日裏也沒大脾氣,去年倒真打死過一個太監。這一點和他那個面面俱到的兒媳婦可真像,“朕吃。”
“哎,皇上趁熱吃吧。”梁九功連忙把碗端起來。
康熙嘆氣:“放下,朕有手。”
梁九功把碗放下,勺子遞給康熙。
康熙無語:“太子這次又賞你什麽,銀錢還是板栗?”
梁九功的手僵住:“皇上您知道啊?”
“板栗味道那麽濃,你們就在門口吃,朕想不知道,可能麽?”康熙白他一眼。
梁九功一見康熙會嘲諷他,頓時放下心來,暫時不用換主子了。
太子回到東宮就對小順子說:“去把四弟找來。”
“四弟在詹事府。”石舜華道,“之前汗阿瑪獨獨留下爺,四弟出來就使人告訴妾身,他在午門外候着,爺如果有事就使人去那裏找他。”
胤禛在詹事府等得焦心,正打算出去轉轉,看到東宮跑腿太監進來,沒等他開口,胤禛就出去:“太子二哥找我?”
“是的。殿下挺着急的。”小順子道,“請四爺上馬車。”
須臾,兩人到東宮。胤禛下車直奔惇本殿東次間,進去看到太子站着,他那精明的二嫂也在,意識到事情很嚴重,便把兩個侍從趕出去:“二哥,說吧。”
石舜華遞給他一封信和一個懷表:“這個懷表是堂堂雜貨店第一次接洋人的東西收上來的,是崔管事經手的。崔管事看到懷表會按照我吩咐的去做。”
“二嫂,別搞得這麽唬人,到底什麽事?”胤禛接懷表的手一抖。
太子道:“你別問這麽多,事情辦好了,孤會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