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抵抗陶羌人
高承潇發來微信,想跟杜紋見面。杜紋感到,有些夢境已不想再與他分享了。
表姐約杜紋見面,正好拒絕了高承潇。
表姐拿出手機上一男人照片,給杜紋介紹男朋友,說是某局長的兒子,正在攻讀博士。杜紋對這些學習好,養尊處優的男孩沒什麽興趣。
表姐在教育局人事科等着晉升科長。杜紋從小學習不好,挨罵時表姐就是教材人物,現在仍然是人生榜樣。事業有為,賢妻良母。
結果一交談,原來正跟表姐夫分居,因為他劈腿。表姐教她,結婚生子一定要趕在二十八歲之前,生了孩子一定要自己媽帶,別叫婆婆帶。結婚是必修課,愛情是選修課。再完美的愛情也經不住鍋碗瓢盆的折騰。但最永恒的愛,是愛自己的孩子。
杜紋想起夢中阿姆帶着全家人的情形,還有月會下的走婚,點頭認為表姐說的對。
最後表姐透露,局裏區學科帶頭人名額分配出來了,杜紋學校有一個藝體學科名額,叫杜紋好好争取。
跟表姐分手後,高承潇又來電話,他說:白虎這種動物幾千年前就滅絕了,屬于孟加拉虎,曾在雲南、四川出現過。
幾千年前就滅絕的?
另外,廣海有可能是過去的四川盆地,因為三萬年前,最後一次冰期——第四冰期融化,川西高原上冰川雪山衆多,所以一定洪水泛濫,當時的四川盆地應該是一片水域。四周全被山包圍着,就像一片大海。
所以呢?
所以,你夢見的白石村不是現在的村子,而是很久很久以前,甚至幾千年前的原始村落!
杜紋發笑,你吓我呢!杜紋覺得他也有點瘋了。
這樣就可以解釋羌族母系特點和走婚習俗,以及貧窮落後的生活水平。因此,這個面具非常神奇,你戴着它穿越了三千多年!
杜紋震驚,從小她就有點神經兮兮的,經常等着上帝創造奇跡,難道這種事現在真的降臨到自己頭上了?
在醫院守昏迷的杜天恒,杜紋将那面具給杜天恒戴上,看能不能也發生點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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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什麽也沒發生。
天啊!穿越三千年!是——商?還是周?那尊古老烏黑的面具,垂目微笑得有點恐怖,但杜紋此刻又渴望知道祜非和格雅會怎麽樣,兩人未來夢想出現了分歧,還能在一起嗎?
她再次戴上面具。
阿非回來了!阿非回來了!這是村裏的重大事件。人們都來聽她施法馴服白虎,用山雞血念咒語降服山妖的故事。但是祜非勸導族人,山妖的報複心很強,它會加倍修煉自己的妖法,伺機禍害人類。所以,大家最近還是不要上山打獵了。
突然,沒想到祜非的二舅回來了,這成了更重大的事件!
自從垚家老二柯一行人去落葉湖村,沒找到二舅那一行人,回來之後,大家都當他們遇到不測。可失蹤了近兩個月的二舅,現在突然虛弱地回來了。他又黑又瘦,滿身是傷。給全村人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趕集那天,陶羌人在落葉湖村不僅打死村民,搶走東西,還抓了二十個人走。白石村有烏家老三、吉家二阿哥和二舅,被抓去當了俘虜,成天幹活。沒少挨打。沒想到更可怕的是,不久,他們被押去廣海修堤壩。岷江從岷山流入廣海平原,地勢平坦,每年夏季都會洪水泛濫,所以年年修堤壩。數不清的男人們在幹苦力。陶羌部族正是因為很多人被抓到廣海去,才來抓垚羌人當俘虜的。
我們被帶去的地方叫江都。在廣海平原的西北角,我們在河灘上采卵石,裝進麻袋,背運到各處修建堤壩。在陶羌人的村子裏雖然累,但還能吃飽飯,而且中午的飯菜比咱們村還好。可是修堤壩就慘了,幹活動作慢了就會挨鞭子抽,陶羌人很多都累死了。
打你們的是什麽人呢?有人問。
廣海的人呗。有人說。
二舅說:叫氐羌人。他們把廣海叫做——都廣之野。首領們都來自廣海中央的一座城裏,都騎着高頭大馬。身上穿細棉布做的衣服,有的還是錦緞呢。
啊呀!大家驚訝一番。
每天發的馍也跟我們不一樣。他們吃的很多東西我都沒見過。
你怎麽逃出來的呢?
那烏家老三、吉家二阿哥怎麽樣呢?
大家七嘴八舌,二舅喝着黃米湯,跟大家聊着,漸漸又像以前那般精神了。雖然瘦得變形,但有了笑容,越聊越帶勁,好像自己是英雄回來一般。
二舅說,據說幾萬年前,在都廣之野中央有棵建木,高得不得了。早晨和黃昏時分,它可以連進天上去。中午太陽當頂時,就看不見了。雖然廣海幾萬年前曾是一片海,可現在,田野廣闊,森林茂密,村子很多,還有魚塘、養牲口的草地、谷屋公房什麽的,一片繁盛啊。
看來二舅被抓,是開了眼界。祜非聽了,腦海想象一片神話般美好的世界。又想起格雅說的,大山西邊的世界最高山:昆侖。金光閃耀的雪山下,溫暖的泉水,鮮花盛開,飛禽走獸,萬物生靈繁盛栖息,長尾巴的戈基人在那裏自由生活。
東邊和西邊,到底哪種更好呢?兩個世界似乎分離了她和格雅的夢想。
可是二舅說:再好也是別人的,我們去,就只有當牲口使喚。
祜非瞬間心一涼。
廣海的人也信神嗎?祜非問。
信啊!那祭拜!宏大得很啦!二舅說。
祜非暗喜。
只是他們拜的神好像跟我們不太一樣。具體我不知道,我只是遠遠見過。
接下來的幾天,祜非一直在想二舅的話,對廣海充滿好奇。她相信作為師女,她可以和一切信神的人打交道。但戈基人不信神,格雅說過,他們不懂那些虛幻的東西。
她想知道,廣海的人不信三神信什麽神呢?難道還有其他神嗎?那個神的威力是不是比垚羌的神更強大?還是廣海的師比更厲害?信神的人又怎麽能做壞事,對二舅那樣兇狠呢?
在織布公房裏,祜非就這樣胡思亂想。下午去照顧師比,卻不敢提這些問題。師比對長老誇贊她,說她今後可以當師比。但她知道,其實自己只會編故事罷了。因為她從小就喜歡神和妖什麽的,又經常撒謊。
日子又平靜下來,天天就這麽過着。祜非心中又開始思念格雅了,一想起他高大的身材,敏捷靈活的動作,悲哀就将她籠罩。那人已經去西邊的昆侖雪山了吧。
白雲啊白雲,我孤單一人,只因與他分開,我不再是曾經的我。
祜非坐在自家樓頂上發呆,輕輕吟唱一首部族流傳的情歌。
飛鳥啊飛鳥,我默默流淚,只因與他分開,我不再是歡笑的我。
這首古老的情歌曾經被一個老阿姆蒼老悲涼的聲音唱起。
河水啊河水,我夜夜無眠,只因與他分開,我不再是真正的我。
祜非坐在村邊,獨自看黃昏日落,看滿天星鬥。那裏,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不知不覺,月會祭又要來了。姑姐們又在思考生孩子的事情了。這是自古以來,關系部族的大事之一。可是突然,在月會祭的前一天上午,苦水村的人急匆匆跑來,說大家快逃!陶羌人打進枯井村了。
大家一驚。昆說,都打到了枯井村,那落葉湖村不是已經被殺光了?
陶羌人是來抓男人的,押去當俘虜!
柯說:看來這次他們是有準備的,我們還是趕緊進山躲一躲吧。
長老說:別慌,想想,還有什麽法子。
大家急得跺腳。來人說,我們村和枯井村都在四處逃散,那不,你看,那些就是。
東南邊,一些外村人正疲憊地走來。看起來一路累壞了。
祜非說:今天逃了,不知明天後天什麽時候又來。我們應該聯合起來,把他們狠狠地打回去!
你這小姑!切!大家驚訝。
昆說:有道理。躲是不能長久的。三個村聯合起來,我們也有這麽多人了,還怕他不成!
于是最後決定,叫上附近村的人,全部集合到一個必經的狹窄河谷去,堵住陶羌人。
這個河谷是白石溪流經苦水村之後,往下流到一個山崖陡峭之處。河谷邊的道路狹窄。到了下午,苦水村、白石村和少數其他村的男人,拿上了一切能找到的厲害家夥,分布在河谷兩邊,等候動靜。
一些年輕的姑姐也拿着裝滿石頭的竹筐,躲在後面山坡上。少數像祜非那樣能爬樹的,躲在路邊樹上。
一直都沒有動靜。他們等到黃昏時分,推測看來可能是陶羌人抓了些枯井村的人,就回去了。
于是大家回到苦水村,在公房裏睡了滿滿一屋子。
淩晨,公雞還沒叫曉,苦水村瞭望樓上的人敲擊吶喊,說陶羌人來了!快起來!快起來!
真的是來了!
一群人沖到村外攔截,陶羌人從村子各個不同縫隙殺進來,男女老少都被迫迎戰。瞬時間,刀光劍影,喊聲一片。
在村子南面的小巷子裏,祜非抓了一把鋤頭抵抗對方一個中年男人。胡亂揮舞鋤頭,打落了他手中的彎刀。祜非再将鋤頭揮出去,被他一把抓住,将鋤頭使勁一拖,祜非絆倒在地,那人往祜非身上狠狠踩上一腳。祜非抱着肚子忍痛,他騎上來掐住祜非脖子,兩人扭打着。突然,那人被一把提起來,扔得遠遠的。祜非坐起來,不知是誰幫了自己。只有趕緊跑出小巷道。
陶羌人的首領是一個騎着馬的男人,在建木地壩裏,他坐在高高的馬背上,用一根長長的矛刺殺人群。整個陶羌部族在他的氣勢下占着上風。
突然嗖地一聲,一只箭射中他的馬前腿,馬受驚,他翻身下來,又從地上彈起,身手輕盈敏捷。他用長矛麻利地再刺衆人。
射箭人從房頂跳下來,也同樣輕盈敏捷。拳腳将身邊幾個人打翻在地。此時祜非才看清,這人是格雅。不知格雅此時怎麽會出現在苦水村?
格雅抽出一把祜非從沒見過的赤金刀,與首領的長矛交戰。兩人打鬥的動作瞬間跟周圍其他人完全不一樣,簡直像在跳某種舞蹈,有節奏又有默契。這是祜非從來沒見過的打架方式。身手訓練有素,招數變換迅捷,兵器運用充分,施展皆是殺傷目的,刀光劍影,姿态造型,看得周圍人全部怔怔地。
兩人交戰甚歡,打得難分難解,不想首領的右臂被赤金刀劃傷,首領驚訝大叫,看看格雅,大吼一聲:我們走!陶羌人跟随逃跑,垚羌人追打出去。
那匹前腿受傷的馬在村子裏驚慌亂竄。格雅追上去,拉住缰繩,口裏喊着“嗚于——”讓馬停下。然後安撫它,把它牽了回來。
他把馬交給吉家的潤,轉身欲走。昆叫住了他:這位阿哥,請問你是哪個村的?
磨皮村的。
你為何跑這兒來幫助我們?
路過此地。
要是不着急趕路,到我們村休息一下吧。剛才是你救了我們啊,真是感激不盡!
大家都喊着:休息一下,吃頓飯再走吧。
祜非站在人群裏,看着大家圍着格雅紛紛邀請,盛情難卻,格雅只能低頭默認了。
就這樣,枯井村、苦水村和白石村聯合打敗了陶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