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期末考試前,?陸昱辰陪阮夏在圖書館自習。
因為競賽關系,這學期他好幾門課享受免考,在前天就結束了要考的課,這會兒正悠閑地捧着一本旅行雜志在看。
阮夏喝水間隙瞄了他一眼,?見他桌上擺着本子,?邊看還邊記,?不由好奇,怎麽看本雜志還記筆記。
湊過去一看,發現本上寫着幾個景點名。“你記這個幹嘛?”
陸昱辰:“都是日本的一些景點,?先記下來,?找機會去玩。”
他明年去東大做交換生,要在日本待好幾個月。阮夏盯着那本畫冊,?忽然意識到他們可能要有整個學期沒辦法見面,心底倏地閃過一絲淡淡的傷感。
暗自感傷時,?又聽到他說,“對了,?暑假你記得去辦護照。”
她回神,下意識問:“辦護照幹嘛?”
“去日本呀。”他答得理所當然,“我算過了,?明年五一長假再拼上前後雙休就能湊小半月,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去京都看櫻花。不過,?就算五一來不了,?還可以暑假過來,?咱們可以去富良野看七彩花海,?我查過7-8月正是最美的時候。”
他一邊翻畫冊一邊說,“錢的問題不用考慮,我這兩年都拿了國家獎學金,?上次競賽獎金也存在沒花,毛估估夠咱們揮霍大半月。實在不夠,我還有一大筆壓歲錢存在銀行,到時候也一起取出來……”
阮夏聽他說着計劃,眼睛微微泛紅,這個人怎麽這麽好?她忽然覺着那四年的等待并沒有白費,他真的比自己想象的好太多。
她低下頭,悄悄吸下鼻子。“我也有錢,這兩年家教的工資和獎學金都沒怎麽用,雖然沒你的豐厚。”
陸昱辰笑着揉她的腦袋,“知道知道,你可是有工資的人。”
阮夏扯出一抹笑,離別的傷感一掃而空,轉而和他讨論起哪些景點值得去。
正聊着美食,陸昱辰突然問,“對了,我想起一個問題,咱們要不要請何煦吃飯?”
話題跳躍得太快,阮夏一時沒反應過來,怔了下才說,“這個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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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哦。”陸昱辰若有所思。雖然何煦表現得很大方并表示毫不介意,可一點不在乎是不可能的。要是請吃飯貌似有炫耀成分,不太好、不太好。
這麽一打岔,剛才的話題驀地繼續不下去,兩人默契地選擇箴言,各自拿起書繼續看。
阮夏剛看了幾頁書,手臂又被他戳了一下。
“最後一個問題。”他不好意思地說。
阮夏給他一個眼神,示意他講。
“我一直有個困惑,高中時你和何煦關系挺好的,他這人也不錯,可你為什麽沒答應他?”
因為心裏住了你這個大白癡呀。
阮夏蹙眉想了想,故意做出恍然的神情,“對哦,好多人都說他不錯,要不我現在考慮考慮?”
陸昱辰狠狠瞪她一眼,表達不滿
阮夏笑而不語,低頭繼續看書。
過會兒,一張紙悄然塞到她面前,她掃了眼,噗嗤笑出聲。
紙上是他随手畫的兩個簡筆小人,一個腦門上寫着“我”,一個寫着“他”,而肚子上則分別标注了“帥”、“醜!”。
幼稚鬼!何煦知道不揍你才怪。
阮夏拖過那張紙,在那個寫着“我”的小人旁邊畫了個箭頭→,并在旁邊大大地寫了兩個字:“膚淺”。
陸昱辰則湊過來,直接拿筆沿着那個箭頭又畫了一個圈,然後指向另一個小人,畫完還的得意洋洋地盯着她,一副賤賤的讨打表情。
阮夏扶額,一臉繃不住的笑意。
這人有時真的好幼稚,可是她越來越喜歡他怎麽辦?
**
期末考試結束,暑假來臨。
阮夏在一個要好的師姐引薦下到一家事務所實習,陸昱辰為了陪她趁機報了一個日語培訓班。
實習的地點在城中,距離學校有點遠,阮夏每天得起個大早趕公交車,遇到下雨堵車,還遲到了幾次。
師姐看她每天來回奔波,時間都浪費在路上,張羅着要幫她在公司附近找個短租房。正巧一個老校友要去歐洲短期培訓2個月,想找人照顧家裏的花花草草和小貓,師姐一聽趕緊把阮夏介紹過去,既解決了她的住宿問題,又幫校友解了燃眉之急。
拿到鑰匙,陸昱辰便幫她把東西搬過去。
校友的房子是一套兩居室,主卧鎖起來,客卧借給阮夏住,陸昱辰在房間裏參觀了一圈兒,摟着她說,“咱兩以後就買個這樣的小房子吧。”
“誰要跟你一起買房子。”阮夏嘴硬的說。
陸昱辰難得沒有和她擡杠,而是徑自說,“我小時候就住在這種小房子裏,準确說比這個還要小,只有50多平。”
阮夏微微挑眉,有些疑惑。她聽劉瑤瑤他們八過陸昱辰的家庭情況,他父母都是有級別的領導,家庭條件很不錯,屬于從小就有車接送的孩子,自己有一次還搭過他家的車。
很快,陸昱辰解了她的疑惑。
“那時我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家裏就和這個房子一樣,小小的,但特別溫馨。”他把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我爺爺有三個孩子,除了我爸,還有一個姑姑和叔叔。一到過節,所有人都會來,一大家子人擠在小屋裏,用我姑的話就是轉個身都得撞一塊兒。”
“後來,為了讀附小,我媽把我接回家。我們家房子比奶奶家大了不止一倍,可那會兒我爸媽經常加班出差,碩大的房子裏就只有我一個人,喊一聲好像都能聽到回聲。”他把下巴在她肩上蹭了蹭,“高中時,家裏換了更大的房子,我住一樓,他們住二樓,每個人都有自己專屬的空間,完全感受不到彼此的氣息。有時候,我半夜起來喝水,看見裝修得很豪華卻空無一人的房子就會特別懷念小時候,懷念孩子們在跑,大人在喊小心撞到的日子。”
懷念那溫暖的,帶着人間煙火氣息的時光。
阮夏握住他交疊在自己小腹上的手,小心地問,“你爺爺奶奶還在嗎?”
“奶奶還在,爺爺高三的時候過世了。”他沉聲說,“就在去南非競賽前一周,我爸媽怕影響我集訓和比賽,瞞着沒說,直到回來才告訴我,那時他都已經下葬了。”
他把眼睛埋在她肩上,“他最疼我,可我都沒去送他最後一程。”
有溫潤的液體落在她肩頭,阮夏反手撫上他的頭,想說點什麽,可喉嚨像是被塌住,封得緊緊的,發不出一絲聲音。
說不出安慰的話,只能守着他。那些種失去至親痛和無法補全的遺憾,她比誰都能感同身受。
“我有跟你說過我家裏的事兒嗎?”她帶着濃重的鼻音問。
陸昱辰倏地摁住她的手,“如果不想說就不要說。”
高一登記班裏同學家庭信息時他就知道她的父親過世了,是母親獨自把她撫養長大的。
他不想勾起她的傷心往事,他不想她哭。
阮夏明白他在顧慮什麽,安撫地拍拍他的頭,“我沒事,就是忽然很想和你說說。”
“你想聽嗎?”她問。
“想,可是我怕你會哭。”
“哭了你就安慰我呗。”阮夏佯裝不在意地說,“有你在,我不怕。”
陸昱辰心抽了下,把她翻轉過身,“好,你說。”
阮夏看着他眸子裏自己的倒影,緩緩開口,“我爸爸是在我十歲的時候走的,為了救一個落水的小男孩……”
她徐徐講述着記憶裏關于父親的一切,他的優秀,他和媽媽的愛情,他和自己僅有的十年父女情誼,那些她夜深人靜時反複拿出來憑吊的記憶。
她和父親的P大之約,他帶她學琴,他和她的小秘密……
她努力想讓自己不帶情緒,可講到最後還是淚水泛出眼眶。
陸昱辰用手指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心疼地親上她的額頭,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麽要開一個如此悲傷的話題。
“雖然只有十年,可我覺着他教會我很多東西,這些年我撐不下去時都會想到他。”阮夏哽咽地說道,“每次我委屈、傷心、難過、氣餒時,好像都會聽到他在我耳邊說,‘阮阮,有爸爸呢’。”
陸昱辰收緊手臂,用力抱緊她,手掌一下下輕撫她的後背。
懷中的女孩從一開始的默默流淚到後面到輕輕抽泣,到最後整個人都微微抖起來。
淚水落在他胸口,滾燙的,濕漉漉的,一滴滴滲進衣服,滲進他心髒某個角落。
阮夏抱住陸昱辰放肆地哭着,這麽多年,她從未對任何人,包括母親和夏程陽袒露過對父親的思念和愛,她總是怕自己這份愛會刺傷到他們,讓母親憶起過往,讓夏程陽背負愧疚。
她總是乖覺又懂事,小心翼翼地避開不談父親,哪怕去掃墓,她也是神情淡然地站在一旁,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在心裏偷偷說,“爸爸,我想你了。”
不知哭了多久,她終于停下來,頭搭在陸昱辰肩上一抽一抽地勻氣,也終于有點難為情,“還是哭了。”
陸昱辰低下頭,用手幫她抹掉臉上的淚,“你不是說了嗎,哭就哭呗,有我在,不怕。”
阮夏用力吸了下鼻子,努力扯出一抹笑,“是不是很沒用?”
“不是。”他搖頭,輕輕撫着她紅腫的眼皮,“我很遺憾沒有早一點認識你,然後有一點嫉妒那個夏程陽。”
“嫉妒夏程陽?”
他輕輕嗯了一聲,故意逗她,“對呀,就是你那個青梅竹馬。”
“什麽青梅竹馬?他是我弟弟。”
“又不是真的。林黛玉還是賈寶玉的妹妹呢。”
被他一帶,阮夏悲傷的情緒蕩然無存,“你想哪兒去了,在我心裏他就是我弟,和一個媽生的沒任何區別。”
陸昱辰誇張地哼了一聲,“整了半天,學校裏那些都不是事兒嘛,你還有個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
阮夏沒好氣地打他肩膀一下,“什麽跟什麽呀,他真是我弟。”
“反正我吃醋了。”陸昱辰耍賴,“你要補償我。”
“你想要補償什麽?”
陸昱辰揚起下巴,傲嬌地指指自己的唇。
成功換來阮夏又一拳。
“啊!我受傷了。”他捂住被打的肩頭,深深皺起眉,“身體和心靈受到雙重暴擊。”
如此浮誇的演技,阮夏實在看不下去,推開他,“懶得理你,我要去給元寶倒貓糧了。”
可惜,腳還沒挪出半步,就被他摟住了腰。
熟悉的氣息快速罩下來,阮夏本能想張嘴,恰好迎上他貼上來的唇。
沙發上的元寶非常應景地喵嗚一聲,同一刻,她聽見他在唇齒間呢語,“阮阮,以後有我。”
作者有話要說:修文時,這一章把自己看哭了
他們都是重情的孩子,好溫暖
我真的好喜歡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