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輔導老師
鐵蛋的話給阮夏帶來不少震動,卻無法撼動她堅持已久的執念。
或許,P大不該是她唯一的夢想,但它就像一座燈塔,一直矗立在遠方,指引着她前行的方向。
她不願去質疑這個方向的正确性,只要牢牢記住,朝着那點光亮一點點前進,努力達到目标就好。
未來,她還會擁有大考小考的失敗,但永遠不會放棄努力與夢想。而現在,她要做的就是盡快調整學習方法,強化優勢,重回學年前50。
期中考砸的政治歷史她稍分一些時間就能追上來,但數學這個老大難依舊是她不得不煩惱的痛。
周五晚自習結束,阮夏留在教室訂正剛做完的數學優選題,望着滿篇的紅色,百煉沒有成鋼的郁悶和沮喪洶湧而出。
為什麽會這樣?這半個學期,她認真聽課,拼命刷題,數不盡的時間和精力,卻沒見到成效。
是不是自己太笨了,別人輕輕松松就能考高分,自己為數學付出了許多個白天和黑夜,卻始終得不到到期望中的紅蘋果……她頹然趴在桌上,眼淚沿着臉頰滑下,落在練習冊上,暈成一片。
胸腔裏壓抑着的那些沉重的鉛塊一樣的情緒,在無聲的用力哭泣裏越發沉重,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她把頭深深埋進臂彎裏,仍由淚水浸濕了衣袖。突然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伴随而至的還有一個關切的問詢,“你沒事吧?”
是何煦的聲音。
她不想讓人看見自己哭了,不肯擡頭,趴在臂彎裏,甕聲甕氣地回答,“我沒事。”
“你哭了?”何喣緊張的問。
阮夏埋着頭,從桌洞裏摸出紙巾,悄悄擦完鼻子和眼睛,确定不會太難看才擡起頭。
一看她紅得像桃子似的眼皮,何煦慌了,“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阮夏用手稍稍擋住眼睛,“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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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桌上改得一塌糊塗的數學優選題,何喣松口氣,想也不想就說,“哎呀,不就做錯幾道題,有什麽好哭的。”
他本意是想勸她,可阮夏本就憋着一肚子的郁悶,聽他這麽一說,就像這個脹鼓鼓的氣球被針紮了一下,嘭地炸開。
“你聰明,你數學好,當然不明白我這種笨人的心情。”
何煦愣怔,慌忙解釋,“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說你笨。”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自己笨。”阮夏咬着唇瓣,把頭別向一邊,努力逼回眼淚,可淚水就想斷線的珠子,不争氣地往下落。
“你、你別哭啊。”何煦徹底慌了,手忙假亂地拉開書包,想給她找紙巾,可翻了半天,硬沒找到,只能幹着急,“我真沒那個意思,你別哭了,你不笨,真的,你一點都不笨。”
外面是漆黑的夜,窗玻璃上映出何喣手足無措的模樣。
她到底在做什麽,竟對着一個好心的同學發火。
用手背擦掉淚水,阮夏深深吸了幾口氣,平複好情緒後,回過頭,真誠道歉,“對不起,我剛才太激動了,說話太沖。”
“是我說話不經大腦,把你惹哭了。”何煦難為情地說。
“不,是我太敏感了。”她讪笑。
何煦沒再跟她争論誰對誰錯,而是拿起她的數學優選題,“你哪裏不會,我給你講吧。”
沒等阮夏拒絕,他就把書包往隔壁桌上一放,再拖過一條凳子坐到她身邊,“紅筆改的都是錯的嗎?”
阮夏嗯了聲。
“改完後都懂了嗎?”
“看到答案好像都懂,但下次遇到又不會了。”阮夏如實說。
何煦認真研究完她做錯的題目,說:“我覺得你是知識點沒吃透。”
“李老師也這麽說。”阮夏沮喪地嘆息,“可我就不知道怎麽才能吃透知識點,李老師說要多做題,我覺得自己做得已經夠多了。”
從數量來講,她不敢說全班自己做得最多,但前十位肯定有她。
“光刷題沒用,還得總結和提煉,找出規律,學會舉一反三,這樣同類題才不會錯第二次。”何煦圈出她用紅筆改過的錯題,“這三道都在考對數的換底,你反複做錯,說明沒有掌握。”
“我換底公式背得很熟,但不知道為什麽,做的時候就是想不到。”阮夏道出困惑。
“記住公式不會用,說明你沒理解公式,你自己推導過對數換底嗎?”
見阮夏搖頭,何煦拿過草稿紙,邊寫邊說:“求證:log(a)(b)=log(n)(b)/log(n)(a),若有對數log(a)(b)設a=n^x,b=n^y(n0,且n不為1),則log(a)(b)等于什麽?”
“log(n^x)(n^y)。”阮夏答。
何煦點頭,繼續寫道,“根據對數的基本公式log(a)(M^n)=nloga(M)?……”
他逐步往下寫,每到結論處便停下,示意阮夏自己思考回答,這麽一步步推導下來,等到得證,阮夏望着那個熟悉的公式,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成就感。
這是她一點點推證出的,而不是以前那組死記硬背的機械字母。
讓她再熟悉了一遍公式,何煦從後面勾出幾道題,“你把這幾道做一下。”
許是對公式有了重新的理解,阮夏很快就解完所有題,一對答案,居然全對。
何煦贊許地點點頭,又圈了些題,“這幾道不是簡單的換底,還有結合其他函數解法,你試試看。”
如他所言,這幾題比前面的題要複雜,不過有了之前的練習,一番思考後,她還全部解完。
6道對了5道,這個正确率讓她興奮不已。
何煦拿過草稿紙,并沒有直接給她講錯題,而是先逐一指出其他5道題裏的解題思路和關鍵點,順帶把相關的知識點及考點延伸也講了一遍,最後才指着錯題問,“你現在看,第9題錯在哪兒了?”
阮夏略作思考,“t=2x-x2=-(x-1)2+1在[1,+∞)上應該是減函數。”
何煦笑着打了個響指,“那接下來知道怎麽做吧?”
阮夏颔首,很快解出正确答案。
何煦滿意地笑笑,正打算再給她找幾道題鞏固一下,書包裏的電話猛地響起來。
兩人都被吓了一跳,阮夏擡起頭,這才發現,教室裏空蕩蕩的,竟只剩下他們兩人。再看表,“呀,快十一點了。”
“這麽晚?”何煦掏出手機,盯着屏幕上的來電提醒,皺眉。
“怎麽不接?”阮夏不解。
“推銷電話,懶得接。”他摁斷,把手機揣進衣兜,“?晚上先這樣,再不走該關校門了。”
阮夏把東西一股腦塞進包裏,“走吧。”
兩人關燈關門,結伴下樓,在門衛怨念懷疑的目光中,走出校門。
到了門口,何煦的電話又響了,他煩躁地蹙眉,沒看一眼便直接挂斷。
“又是推銷?”阮夏好奇。
他嗯了聲,轉了個話題,“你住宿舍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阮夏背好書包,“宿舍不遠,我跑兩步就到了,倒是你,這個點沒有公交車了吧?”
“應該沒了。”
“不好意思,把你搞晚了。”阮夏難為情地說。
“有什麽不好意思,我平時也不坐公交。”何煦不以為意。
經他一說,阮夏恍然記起,他平常都騎車來學校,剛才只顧着跑出來,壓根沒注意到他的車。“你車是不是還在學校?”
“我打車回去,太晚了,騎車不方便。”
阮夏又是一番內疚,“不好意思,都怪……”
“打住。”何煦喝住她,“你要真不好意思,就趕緊走,要不再等會兒,我想打車都困難。”
“我自己……”
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何煦搶聲,“好了,別啰嗦。這麽晚讓你一個人走,讓人知道會遭鄙視的。”
阮夏稍稍猶豫,朝他微微一笑,“那好吧。”
何煦暗暗松了一口大氣,心底有小小的雀躍。
夜晚的霧氣把路燈包裹成黃色的繭,昏黃的光将他們的身影拉得老長。
何喣小心地跟在她身邊,刻意保持着一手臂的距離,視線落在地上一長一短的兩個人影時,心突突加快,禁不住笑出聲來。
阮夏腳步一頓,眼底寫滿訝異。“你笑什麽?”
“沒、沒什麽。”何煦撓了撓後腦勺,耳根轟地發燙。
見她仍怔怔地望着自己,何煦忙不疊找話題,“你數學其實沒有很差?”
“你不用安慰我。”阮夏苦笑。
“真的,你就是沒完全消化,稍微點一下,你就懂了。”何煦頓了頓,鼓足勇氣說,“那個……你要是不嫌棄,我可以幫你補課。”
怎麽會嫌棄,他可是學年前十,她擔心的是,“會不會麻煩你?”
“不麻煩。”何煦強調,“一點都不麻煩。”
學校隔宿舍不算遠,到宿舍時,阮夏又鄭重道了一次謝。
“哎呀,你再謝下去,我要難為情了。”何煦笑着擺手,還想說什麽,兜裏的電話突然又響了。
這已經是今晚的第五個電話,阮夏輕輕挑眉,“還是看一下吧,萬一是家裏人找你呢?”
何煦不情願地掏出電話,掃了眼名字,咧開嘴,“是陸昱辰。”
阮夏胸口一凜,下意識挺直脊背,然後聽着何煦扯開嗓子,“幹嘛?大晚上打我電話?”
“你也知道大晚上?”陸昱辰沒好氣地問,“你小子在哪兒鬼混呢?你媽到處找你,電話都打我這兒了。”
“有病啊,找你幹嘛?”何煦嘟囔。
“問我是不是跟你在一起,我跟他說,學校有事晚出門,我也剛到家。”陸昱辰交待,“你趕緊給她回個電話,要不待會兒她該找班主任了。”
“行了、行了,我這就給她回電話。”何煦不耐煩地說,“先挂了啊。”
阮夏聽不太清他們講什麽,但從對話判斷,“你家裏找你吧,你趕緊回去,要不他們該着急了。”
“他們就是瞎操心,我個大男生,會出什麽事兒。”
“他們也是關心你。”
“得了,這種關心我寧願不要。”何煦不屑地撇嘴。
阮夏低下頭,盯着自己的腳尖,喃喃嘆息,“那是因為你還沒失去過。”
“什麽?”她的聲音很低,何煦沒聽明白。
“沒什麽。”她仰頭,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好了,我進去了,你也趕快回家,路上小心。”
留意她這麽久,何煦還是第一次看見她臉上露出如此粲然的笑容,心跳不由快了幾拍,等回過神時,視線裏只有她瘦削的背影,還有那一晃一晃的馬尾,一直晃進他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