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妓見聞錄

第15章 章節

奇怪的地方，高杉讓我去跟他過過招，可一招之內我就敗了下來，我才覺得那把刀有問題，來島又子帶我去船艙內部，我在那裏看到了許多類似岡田似藏拿着的刀，這種妖刀名叫紅櫻，我知道這些東西的厲害，高杉說要用這些來毀掉江戶，我關心江戶，只因為那裏有我的朋友，有我心儀的人。

夜半，我悄聲嵌入船艙內，我想取一把這樣的刀來用，它可以讓我在短時間內得到更多的力量，我的身體荒廢了許久，現在除了基本的揮刀與簡單的技巧，速度力量都不行，我只能這麽做。

我還沒行動，高杉便出現在了我身後，他說我不應該來這裏。

我反問他，“是嗎？”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來島為什麽要特地帶我來這裏。

他走過來，看着滿目的紅櫻，對我說：“這刀會吞噬掉靈魂。”

我笑：“那又怎麽樣？”

“就算你有了它，也不可能保護得了誰，以現在的你。”

就算他不說我也知道，現在的我很弱，我的劍道荒廢了太久，身體也比以前羸弱，可我無法什麽都不做，不能眼睜睜看着高杉毀了江戶。

“我啊……只是想看看你知道我的目的後會怎麽做，現在看來你對銀時還真是用心啊……”他說着側眸看向我，微昂着下巴，瞳孔閃着紅櫻倒映出的詭異光芒，“像你這種單純執着的笨蛋，我并不讨厭。”

笨蛋嗎？大概吧，我說：“我只是想保護對我來說重要的人。”小客人也好，初春也好，登勢婆婆凱瑟琳也是，那些曾給過我溫暖的人，我都希望他們在刮風下雨時有個能躲避的屋檐。

他轉身離開，“等你哪天能站到與我并肩的位置，再來跟我談你的這些理想。”

我走到船艙外，今晚的月亮很圓，我看着腳下的江戶，找不到小客人的萬事屋，他現在一定懶洋洋的躺在沙發上。

我站在那裏許久，被風吹得有些冷，便回了屋子。

第二天，我聽岡田似藏對高杉說，他已經殺了桂小太郎，我記得那是個長發貴公子，那一年他們還一起在我們店內喝酒，高杉聽了這話卻是笑了笑，沒有一點難過，我想，他的心理已經扭曲到極點了吧。

晚上，岡田似藏要去江戶，我說要跟随他一起，高杉只給了我一句話，“跟他一起回來。”

我點點頭，我跟岡田似藏一起去江戶，随後約定在橋邊見面，我是要去找初春拿回小客人給我的刀，也讓初春離開這裏，我不敢去找小客人，桂小太郎死了，我怕小客人也會那樣，幾年前我就知道，不管是高杉、桂小太郎、版本、還是小客人，被稱為攘夷四人組的他們，任何一個人的戰鬥力都不是普通人能及的，而岡田似藏對高杉說他殺了桂小太郎時，用的還是兩個字‘輕松’，原本對小客人還有信心的我，心裏卻隐隐擔心起來。

小客人能保護好登勢婆婆他們，這點我無須擔心，我趕到初春那兒時，初春看到我吓了一大跳，看着我少了一只眼，她頓時又哭了起來，真是個愛哭的丫頭，我跟岡田似藏約了時間，不能在初春這裏久留，沒有敘舊的時間，我只告訴初春讓她盡快收拾東西離開江戶，随即拿了小客人給我的刀離開。

回到橋邊時，我遠遠地就聽到了打鬥聲，看見橋邊揚起莫大的塵埃，我想岡田似藏也許跟誰杠上了，待塵埃消失後，我看到的……是我日夜思念的那個人。

下意識地停下腳步，我怔怔地注視着揮舞木刀的男人，他正在跟岡田似藏厮殺！

我很少見到他露出那種眼神，曾經相處的日子，他的眼神總是慵懶而溫柔的。不像此刻，暗紅的眼瞳凝成了血色。

我知道，他此刻應該是怒到了極致，以至于……失去了平穩的步調和寶貴的理智，被對手狠狠地踹到了河下。

“銀時！”我的身體已經兀自地飛奔起來——朝他所在的位置。

快一點啊！

再快一點啊！

四周的空氣仿佛變得黏稠，拖住了我的身體，直到……岡田似藏一刀劃破了他的胸膛，我的腦海中仿佛有什麽東西斷裂了，張開嘴雙眼圓瞪的父親！被扒光了衣服臉孔扭曲的母親！理智在這一刻崩塌！

我不想小客人也變成那樣！死也不能！

不願再次看到那樣的場景，等我再次回過神時，時間似乎被定格了，一切都顯得那樣緩慢，我已經擋在小客人的面前，奇異地并沒有覺得有多痛，只是覺得有點冰冷，與此同時，我感到體內奔騰着湧出的熱血。

可惜的是，我依舊沒派上多少用場，岡田似藏的刀穿過我的身體，依舊刺進了小客人的肚腹，他的血與我的血就這樣交融在一起，順着長刀，順着衣襟，順着我握住刀的手指，一滴滴墜入河水中，被水吞沒，血液融合的感覺說不出的美妙，或許那并不是感覺，只是一種想象，想象着我們血肉合二為一，想象着我與他融為一體，就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他這樣緊地抱住我，他的胸膛寬厚而溫暖，在這一刻，即使是這樣的我，也似乎得到了某種救贖。

也許……不那麽肮髒不堪……

岡田似藏拔出刀，用那副讨厭的嘴臉對我說：“哦呀哦呀，你怎麽來了？”

原本靜止住的時間似乎突然開始了流動，本來并不覺得有多疼的身體也開始劇烈地疼痛了起來，仿佛從內到外被撕裂了，疼得我忍不住呻丨吟。

“千華？”

是小客人的聲音……他就在我身後，他的話語近在耳畔，我已經幾年沒見過他，時間已經過了很久。但是，它卻又從未流動過，從他開口的瞬間，我就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很多時候我閉着眼就能聽到他在輕聲呼喚着我：千華，千華……以至時隔幾年再次聽到，我完全沒有絲毫的陌生感。

他靠着牆壁，背對着他的我只能用刀杵在地上，以此支撐着我站立，如果之前能用刀擋住就好了，好疼啊……可拔刀也太緩慢了，來不及啊……

“銀桑！”

我忽然聽見有人在大喊着，擡眼看見一個戴着眼鏡的少年正沖過來。

“千華……”小客人再次喚我，他伸出虛軟無力的手，搭在我的肩頭。

我捂着腹部，湧流的鮮血自我的指間流出，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疼痛，這身體可是被刺穿了啊，不快點止血的話會不會死呢？可是，我卻貪戀着肩頭那小小的溫度不願離開，這樣的我……是不是太過可恥？明明連回頭看小客人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其實，我只是個懦弱的人吧。

低頭注視着自我手中流下的鮮血，它們正順着河水流走，無法挽留也絕不會回頭，就像我和小客人……哪怕我固執地想要留住時間，它也到底流逝了，我忽然覺得高杉說得很對，我跟小客人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沒有我他還能結實新的夥伴新的朋友，也一樣能過得很好，他是陽光，而我已經變成了洗都洗不幹淨的肮髒模樣，不，或者說從一開始我就是肮髒的。

“你們快走。”我忍着疼痛站起來，拔出小客人的刀，直指岡田似蔵，其實此時的我連站着都已經很困難了……

岡田似蔵沒打算對我下殺手，站着猶豫了幾秒，仍是朝我揮刀，我側身躲開卻被他踹個正着，摔在水裏，他要追上去，要殺了我最愛的人，我只能牢牢地抱住岡田似藏，費勁最後一絲力氣死死地壓住他！

岡田似蔵低吼着：“你這混蛋！放開我！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我唯一的念頭就是想讓小客人活着，我死了也無所謂，為追求陽光而亡的螢火是理所當然，而如果……如果光芒消失了，那凜千華也就死了。

岡田似藏原本可以将我推開，卻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權衡着些什麽，最後，他把刀收入鞘內。

“千華，傷怎麽樣？疼嗎？”

我聽到身後的他正趔趄地朝我過來，腳踏着水的聲音重重的敲打着我的耳膜，我能想象此時的他腳步有多颠簸，身形又多狼狽。

巨大的水花濺在我身上，他摔倒在河裏。

“銀桑！”少年在叫他。

背對着他的我雖然看不到，可我聽得到。

“走，回去！”岡田似蔵說完走在前面。

我猶豫片刻，仍是邁開步子，腳一深一淺地踏在水中，遠離了他。

“千華！站住！給我站住啊混蛋！你要去哪裏？！”他怒吼着，咆哮着。

“銀桑！你冷靜點！她是誰……啊，先不管這個，你不要動了，地上全是血啊！快，我扶你回去治傷！”

“放開我，千華！凜千華！你這混蛋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