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6
這視頻是怎麽火的呢？
別說陳記者，姜恒也摸不着頭腦。
不過新媒體時代就是這麽神奇，彷佛上帝用碎鑽投向大地，砸中億分之一的誰，誰就擁有了剎那間的閃光，轉眼間又泯然衆人。可能是一句“卧槽無情”、“奧利給”、“拿來吧你”、“一給我裏giaogiao”、“我太難了”，又或是一段洗腦的音樂。
陳記者和姜恒反複觀看了十遍。
視頻裏少女穿着藍白主色的校裙，臉龐不需要精心打光就非常立體，一雙桃花眼蓄着疏冷的光——盛驕快穿時飾演過狂傲不羁的浪子、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甚至是風靡萬千少女的頂流，就是沒演過嬌弱清純的女角色。
她早就不知道十來歲女學生該是啥樣的，也懶得去裝。
鏡頭會把人的一切放大。
缺點會，優點也會。
于是視頻裏，少女與年紀不符的優越氣質便形成了一種很抓眼球的違和感。
無數劃動到這短視頻上的用戶，聲音先被資深抖音剪刀手姜恒選的《EastofEden》逮住耳朵，然後是畫面裏少女揚眸，和鏡頭對上視線，也彷佛看住了每一位觀衆——
陳記者只告訴她會拍攝，沒叮囑她看鏡頭。
學生又不是拍寫真的，越叮囑越局促。
盛驕是個例外。
她當影帝那些年練就了融入骨子裏的鏡頭感，能随心所欲地保持最佳角度。
在鏡頭前，只要她不收着點，就有着絕對的統治力。
會客室的暖光很随意地落在每個人身上，不偏不倚，愣是她的打光最吸睛，舉手投足間的氣度輕易地懾服所有觀者，不聽內容，會以為她是拿了某個重大獎項後接受專訪。她擡手拿起水杯喝一口，手腕瑩白，姿态高雅大方，挑不出瑕疵。
所有分析都像是事後諸葛。
姜恒點開評論區。
【這是劇本嗎？太太太美了不敢相信是學霸！】
【右上有思優日報的logo啊。姜哥是二次轉發？我在那邊藍v沒看到這視頻。】
【真有這麽多才多藝？耀中啊那怪不得，學費老貴了。】
【別販賣焦慮了，我不信有這麽多愛好的同時還能保持頂尖成績，考了740分？可能跟我們用的卷子不一樣吧，等到高考就打回原形】
【檸檬精別酸了，長這麽好看高考砸了又如何】
【你們都好認真，這肯定是劇本啊，旁邊那小哥也是一張網紅臉。不過女學生長得挺高級的，有演過什麽劇嗎想去補。】
……
盛驕一覺醒來，手機就炸了。
一般人看到99的通知早就慌慌張張地開始翻消息了，她卻雷打不動地起床洗漱，刷牙護膚每個程序做得仔仔細細，沒見半點着急。
她起得早，還能撿起在古武位面學的拳法當晨練。
身體強度不能急，要慢慢練回來。
她自穿回來後，就一直堅持在不同世界學來的強身健體方法，提升是肉眼可見的。
出了一身汗，盛驕再去浴室洗澡養發後，才坐在單人沙發上坐下。
旁邊是站立式的吹風機，解放了雙手，方便她做別的事情。
盛驕開始看手機。
企鵝的好友申請，炸了。
各種私窗和群裏@她。
她點開置頂了的弟弟盛淮，看他将事情來龍去脈說個明白。
原來是她在抖音火了一波，被轉載到微博，很多人質疑這采訪是拿着劇本演出來的，裏邊的學生也是演員——抖音和快手有很多類似的工業糖精短劇，短視頻，以短平快的打臉或者發糖吸引點贊。
網友一挖之下……
不對呀，耀中國際的校刊真用過這網紅臉帥哥做封面！
班級班號列得明明白白的。
耀中官網上也能找到盛驕的學生照片，拇指大小像素很低，不妨礙看出是個大美人。
盛淮：【姐，什麽感覺？】
盛驕：【沒有感覺。】
盛淮：【可惡，又被你裝到了！】
盛驕是真的內心沒有一絲波動。
她沒有刷任何短視頻的習慣，低質低回報易沉迷。
只有其中一世闖蕩文娛界時，開拓這方面的市場研究了一下。
如果要她來評價那股迷之吸睛感？甚至不是女性魅力，不是對異性的性吸引，而是古早男頻小說裏常見的“王霸之氣”，當過皇帝的靈魂呆在一個十七歲少女的軀殼裏，能不違和嗎？糅合而成的，就是盛驕的獨特氣質。
大佬當了太多年，低調不了，涼拌吧！
何況攻略人物之一的神秘影帝裴思暮是個戲癡。
想刷他的情感值，只有在演戲上征服他一途，順便把主線任務給做了，
盛驕對自己要求極高，做什麽都要做到極致。
原本煩惱怎麽進入娛樂圈，這靈光一現的閃光倒給她送枕頭來了。
盛淮不知道自家姐姐的打算，認同她的表态：【是啊姐，不放在心上是對的，網絡天天有素人爆火，火一天就熄滅。我看過有人火了一條裝傻的視頻，以為網友會一直吃這套，就天天拍，點進去的同款裝瘋賣癡的視頻有上百條，但已經沒人看了。】
素人爆火，最容易心态失衡。
他不想姐姐也陷入同樣的心理怪圈裏。
這是上帝擲向大衆的碎鑽，只有剎那的閃光。
——但盛驕想把握住。
她沒通過任何人的企鵝好友申請，只把簽名改成【工作郵箱:】。
娛樂圈的門檻是隐形的。
每日有無數傳媒公司的小經紀像鬣狗一樣聯系一夜火了的素人，簽下之後假意給渠道引流吃分成，其實将大衆對這素人的好奇心榨幹後就扔那不管了。
那叫進圈嗎？
這叫進圈套。
盛驕不上這種狗當。
在無數小經紀人看到她是個真學生，竊喜着準備給她編織一個明星夢，讓她開直播刷臉帶貨的時候，她一眼就把這些公司篩掉了。
能入盛驕眼的娛樂公司，國內只有三家，分別是光遠影視、承樂傳媒和華娛影業，體量和名聲都過關，新人能簽上這仨，哪怕得不到力捧，也算是走上正軌。
這仨不來找她，她日後也是要去試鏡的。
盛驕盤算得世故，在盛家餐桌上，卻受到了來自家人的關懷。
盛父：“小淮說囡囡這次考得很好，想要什麽獎勵嗎？”
“沒什麽想要的。”
盛驕心理年齡不可考了，裝不來嬌憨女兒的作派。
何況硬要說，她覺得她爸比較憨。
“啊……”
被女兒拒絕的盛父肉眼可見地失落，飯只吃了半碗就放下筷子。
盛驕見狀沉吟：“硬要說的話，下次二叔一家子再來打秋風，全權給我處理行嗎？爸你性格太軟，對付不了這種人。”
上次她狠狠收拾了一番二房母子。
他倆肯定跟爺爺和盛父告狀了，父親沒來找她談話，就是覺得她做得對，不想再給閨女添堵。
“大人的煩心事，怎麽能影響你學習。”盛父攏起眉，自責：“放心吧，他們再提過分的要求，我肯定寸步不讓，通通拒絕！”
說罷，捶了一下餐桌以示決心。
可惜斯文人幹不來痞子活，怕吓到倆孩子，捶得無聲無息的。
“我相信你能拒絕，”
盛驕點頭。
這點她是不懷疑的，爸爸和繼母都很愛子女。
“問題是你拒絕的時候态度很好，會受很多閑氣，事後堵心半天。我不想看見我重要的爸爸受氣不開心，我處理這種事，收拾他們沒丁點心理負擔，術業有專攻，相信我就交給我來，我拿他們出氣還有利于身心健康。”
盛驕淡聲說着。
她拿起旁邊水果盤裏的蘋果，再次徒手給爹媽一人掰一半。
盛父沒見過女兒徒手掰蘋果的本事，呆住了。
盛淮嗷上了：“姐，我的呢？”
“安靜點，”
盛驕不耐地撇他一眼，又在水果盤裏抓了倆核桃，輕松拍碎後給弟弟：
“你吃這個，補補腦子。”
盛淮：QAQ
……
回到學校，盛驕再次成為了衆人的焦點。
她志不限在學校內，除了給攻略人物談聞悅添添堵，刷一下存在感和情感值外，懶得當風雲人物。她端着張生人勿近的酷臉，愣是沒人敢再來打擾她。班主任賴文華問她有沒有調到重點班的意向，她也拒了：“在七班呆着就挺好。”
“哎，你這孩子，”
賴文華有點感動，但仍提醒：“想清楚了，重點班一些科目的老師比七班的好，教的內容也超前，在七班教的東西對你可能提升不大。”
“想清楚了，”
盛驕只給班主任一個莫得感情的表情：“我打聽了一下，重點班教的內容對我來說也沒有提升。”
她不是針對哪一班。
而是大家都好菜。
賴文華：“……”
白感動了，合着還是個刺頭。
思優日報的陳記者再次上門向校方致歉，沒想到因為報館實習生的失誤，把正經采訪導向了一個娛樂的方向，怕影響了尖子生的成績。盛驕下課後聽完陳記者的解釋，輕描淡寫地将事情帶了過去，加上二人的聯系方法——日後說不定都是人脈，有機會就用上。
當天就在郵箱列表裏收到了來自承樂傳媒的郵件。
如果不是盛驕早有準備，這封郵件低調地淹沒在海量垃圾郵件中，恐怕很難發現。
對方知道她是京市學生後，便提出面談。
地點約在繁華商圈裏的星巴克。
公衆場所，讓盛驕先打了個合格的底分。
無論簽任何合同，主動權在誰，誰強誰弱，都是一個互相打分的過程。盛驕從不因為對方掌握較多的資源就自亂陣腳，內心穩如磐石。
豔陽天的室內，吹着舒适的空調風。
張滿提早十五分鐘到，點好飲料方便長談。
他昨天問過盛驕的喜好，自己點了杯香草拿鐵，給她點的濃縮美式。
少女推門進來，和張滿對上視線後，張滿微微地吃了一驚。
他在承樂傳媒算是新人，所以才要主動地争搶同樣微乎其微的“新人”，他這個月見了三個女孩子，全是只能活在美顏濾鏡裏的照騙，別說大熒幕了，跟承樂的練習生坐一塊都能感受到明顯差距，像娘娘跟丫鬟。
但眼前人……
五官太端正漂亮了，特別是一雙眼睛，黑漆漆的明亮，使他心神激蕩。
看見是個情緒全擺臉上的生瓜，盛驕毫不意外。
“你好，我是盛驕。”
她拉椅坐下，坐姿優雅而不緊繃，舒緩自然得像是她才是面試官，由她主導着一切：
“介紹一下自己？”
她那種理所當然的态度，讓張滿恍惚間夢回大學答辯現場，愣是沒反應過來不對勁，下意識就接話：“承樂傳媒經紀人，蔽姓張，單字一個滿。四年助理工作經驗，今年剛轉成經紀人。”
“嗯，說說你能為我帶來什麽？”
張滿瞠目結舌。
這輩子沒見過這麽嚣張的人！
張滿遲疑：“這，你覺得這合适嗎？不是應該由你來介紹自己……”
“你還要我介紹自己，那看來你消息并不靈通。”
厲害的經紀人有許多門路和跑腿的，一個名字發下去，半天功夫，這人有沒有演出經驗，甚至在本市裏交過哪些有名的男朋友都能翻出來。盛驕啜了一囗冰美式，皓白的手擱在透明咖啡杯上，美得目眩：
“我是盛驕，什麽都會，說了你也不信，暫時只能刷臉。”
盛驕上身傾前，水蔥般指尖戳了一下自己的臉頰：“還需要知道更多嗎？”
張滿失語。
他見過很多仗美行兇的年輕人，有男有女，沒一個有她這種氣勢。
其他人是被慣出來的，而眼前的少女則是深知這是她掌握的其中一種資源，她的美貌是客觀的，那就拿來一用，不谄媚讨好，僅僅是無比的自信。
娛樂圈是最弄虛作假的地方。
數據女工掄轉發做數據說服廠商和片方。
而盛驕用肢體語言和語氣構成的氣勢說服張滿。
不論有沒有意識到——
議價和打分，在見面的一剎那就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