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裏面躺着的是攝影社的合影，合影被剪下來一部分，左上角的位置缺了兩個人。
确認缺失的是哪兩個人後，展翊深色的瞳仁慢慢放大，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
高一的時候，展翊在光榮榜上的照片被偷偷撕下來過。
學校以為是某種校園.暴.力，專門調了監控查看，最後發現原來是小女孩兒暗戀男生，大着膽子去偷走照片私自保存。
在展翊的允可下，學校沒将這件事曝光，只是和女生單獨談了談，引導女生正确面對自己的內心情緒。
所以，女生這種小心思，展翊多少還是了解的。
原來不是讨厭他。
也不是怕吵架吵不過他。
而是暗戀他。
“真麻煩。”他的手指在口袋裏輕輕敲點。
展翊最擅長拒絕別人，手起刀落，絕不藕斷絲連。他高一推掉的情書、斬斷的情絲千千萬，以至于學校的女生都多少有點怕他，只敢遠遠看看，不敢真湊上來表白。
但他就怕這種心思重的，對方不說出來，他也沒辦法拒絕。
展翊若有所思地走出旅館，正碰見郝坤鵬在拍照。
郝坤鵬跟他打了個招呼：“翊哥。”
展翊嗯了聲，走過來，目光落在郝坤鵬手裏的相機上。
展翊不由挑眉一笑：“這鏡頭可不好找，怎麽買到的？”
Advertisement
郝坤鵬啊了一聲：“不是，我哪買得到這個，小公主借給我的。”
展翊心快跳了一下。
還去買了和自己同款的相機嗎？一定是了，畢竟以前沒見她對相機有過什麽興趣。
但是為什麽要借給別人。
不怕弄壞？
展少爺不太滿意地對郝坤鵬道：“小心點。”
“別掉下去了。”說完轉身走了。
郝坤鵬嗯了一聲，擡起胳膊繼續拍，快門還沒來得摁下去，又猛然擡頭：“嗯？”
他翊哥剛剛說什麽？
小心點？
郝坤鵬驚的鼻孔都撐開了，手顫抖地端着相機，差點流出感動的淚水。
有生之年！竟然在有生之年，聽見翊哥關心他了！
果然，展翊就算嘴巴毒了點，但說到底還是一個心軟的人！郝坤鵬抽了抽鼻子，小心翼翼地往回站了站，以防自己掉下山。
禾莞回到這邊，将剪好的照片拿出來放在手上，然後嘗試呼喚系統。
系統給出答案：“無法觸發抽卡機會。”
禾莞：“為什麽？”
系統：“這……嚴格意義上來說，不算是單獨合影，是後期人為改動過的，可能無法被系統成功認證。”
禾莞其實也沒抱太大希望：“行吧。”
系統聽見這聲‘行吧’，竟頗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或許是這次的宿主太有主見，讓它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以至于不得不提着一口氣。
這附近沒有垃圾桶，禾莞将照片收起來，放進口袋。
她将手機掏出來，打開單詞軟件，想試試能不能通過背單詞觸發隐藏條件。
展翊正好回來，瞟了眼禾莞的手機。
背單詞呢。
詞彙難度級別非常高，不是中學課本上的單詞。
展翊眸光深了一些。
他的成績一直維持在年級第一的位置上，那道題目實話實說，确實有些難，但禾莞做起來完全是輕松的樣子。
這樣看來，她比他的程度還要好一點。
有沒有可能，她考試壓分的原因，是想把年級第一的位置讓給他？
展翊越想，心跳越快。
展翊的手指敲點着，點着點着，突然疼了一下，低頭，發現兜裏還揣着禾莞的發繩。
小貓仰頭，神氣地笑。
明明脾氣像是橫沖直撞的鹿，偏偏那股別扭勁兒像只驕傲的小花貓。
展翊用手捏，軟矽膠質地的小貓臉被擠成一團：“真麻煩。”
天色好像比剛剛沉了一點。
有點小朦胧。
距離上一隊出發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王老師掐着表，又打開了擴音器：“好了孩子們，我現在念第二隊的分組，念到的到我跟前來。”
王老師：“禾莞，展翊。”
禾莞：“……”
禾莞不得不走過去。
展翊倒是對這樣的分組絲毫不意外，拖着步子跟上來。
王老師見他倆不說話，以為他們不認識，笑了笑道：“快互相認識一下。”說着伸手，輕輕推了一下展翊的肩膀：“男生你主動一點。”
展翊：“你好。”
禾莞：“嗯。”
展翊舔舔牙尖兒。
就只是嗯？
剛剛蘇斐雯那個面紅耳赤的樣子所有人都看見了，展翊心想，她心裏一定也很激動吧。
啧，在這兒掩飾呢。
掩飾的還挺像那麽回事。
王老師還在點名，禾莞低頭繼續背單詞。可是背了也不少了，系統卻一直沒有觸發，禾莞又打開手機浏覽器，找了幾張其他省市競賽題的卷子。
做着做着，第二隊的人也湊齊了，郝坤鵬的名字沒被念到，跑過來把相機還給了禾莞。
禾莞接過來，裝在盒子裏放進背包。
第二隊開始出發。
禾莞一路上一直在腦海中鋪展解題思路，但系統遲遲沒有回應，眼看天色慢慢往下暗，還是一籌莫展。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過一段坡度很高的階梯。禾莞的氣息開始喘不太勻，停下來，手扶了下石壁。
展翊揣着兜走在後面，看見她停下，反手從背包側兜抽出一瓶水來：“喝點？”
禾莞搖頭，從自己背包裏拿出一瓶。
展翊收回手，靠在石壁上看她，女孩兒手腕軟綿綿地擡起來，試圖擰開瓶蓋。
她臉頰鼓起來一點，想是已經咬住牙關了，鼻尖兒上那顆血紅色的小痣愈發顯得殷紅欲滴，可那小蓋子似乎就是要和她作對，紋絲不動地扣在上面。
展翊饒有興致地看着她，但就是不說話。
他想看看，這小孩兒到底能別扭到什麽地步。
禾莞可沒在和誰較勁兒，她只是單純的手腕沒力氣打不開瓶蓋，試了幾次，還是不行，擡頭就看見展翊一臉欠揍地站旁邊。
禾莞暗暗想。
反正自己也是擰不開，這會兒如果順勢讓展翊幫她，會不會觸發一次抽卡機會？
她糾結了兩秒，手将礦泉水瓶往外遞出半寸。
展翊假裝在看別處，實則睨着那瓶身的斜度慢慢變大，心情也愈發舒暢。他大發慈悲地決定，這次不再揶揄小公主幼小的心靈，直接接過來擰開，省的她害羞之後再跟他鬧一路別扭。
他想着，便主動伸出手來：“我來幫你……”
[叮]
[恭喜宿主，隐藏任務‘考入年級前百分之五十’成功，獲得一次抽卡機會]
禾莞：“！”
禾莞手瞬間縮了回來。
展翊：“？”
系統：“恭喜宿主，第一次月考試卷登分完畢，任務完成。”
禾莞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她頓時感覺不到渴了，将水收回包裏，扭頭繼續往山上走，越走越快。
展翊站在底下，看着她細瘦的腳踝繃緊又放松。
不是。
示弱一下就那麽難嗎？
也是，他的魅力确實是有點大了。
看看學校裏的女孩子對他的态度就知道了，表白雖然需要很大的勇氣，但暗戀自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麽多日日夜夜，她一定很難度過吧。
展翊不禁感到一絲心疼，趕忙擡腳追了上去。至少，在她明确表達心意之前，能補償還是盡量補償一下。
禾莞停在一座廟前：“使用。”
禾莞的聲音落下，眼前再次出現了紅白相間的轉盤，轉盤轉動起來，指針最終停在一塊較為狹窄的區域內。
卡片翻過來，上面是一個‘改’字，後面緊跟着數字‘1’。
系統：“恭喜宿主，解鎖其它修改方式。”
删字、添字、交換、改字。
改字相比來說更能體現宿主的意志，也更容易對後文産生影響，由禾莞之前抽到的50點運氣值觸發。
卡片消失後，那排小字出現在一邊的石壁上。
禾莞的目光落在下面那段文字。
[禾木浩幫蘇斐雯搬帳篷，可沒想到天空下起了雨，山路濕滑，兩個人被困住，手機沒有信號，他們只好先躲進帳篷裏，聊了很多關于學習的問題]
因為兩段文字出現的時間較早，禾莞已經熟記于心，這次直接省略了思索的時間，擡起手，點在第一句‘禾木浩幫蘇斐雯搬帳篷’的‘搬’字上。
系統不太理解禾莞要幹什麽。
‘搬’字溶解，小字中間多出一個空隙，禾莞不禁腦補出小白花女主對禾木浩始亂終棄的樣子，嘴角壓的低低的，用手指在空隙的地方一筆一劃地寫上了一個‘撕’字。
[禾木浩幫蘇斐雯撕帳篷]
系統：“……”
其實一般宿主也會在這種字上做文章，拆掉了因，就沒了果，帳篷都沒了，他倆也就無法躲在帳篷裏，更別提聊學習的事了。
系統帶過宿主無數，關于這種題型有很多答案，‘扔’、‘丢’、‘撇’，或是直接在前面加個‘不’字否認。
但這個‘撕’字完全是帶着侵略性的，傷害不大，侮辱性極高。系統不禁想，要不是這裏是山區，禾莞甚至會直接換成‘燒’字。
修改成功，禾莞彎起嘴角。
禾莞在腦海中将劇本翻出，找到禾木浩在劇本裏的那段描述。
‘一周後，因為心理和身體上的雙重傷痛，禾木浩徹底倒了下來。’
而如今，由于禾莞改動劇本而發生的一系列的蝴蝶效應，‘一周後’已經默默變成了‘一個月後’，時間延長了整整四倍。
禾莞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她坐在廟門口的矮石凳上，看見展翊走過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情變好的緣故，她覺得展翊的臉好像變黑了一些。
禾莞想了想，自己也沒做什麽得罪他的事，誰知道這位脾氣不好的少爺又在抽什麽風？
反正她這會兒是不着急盯着蘇斐雯了，于是坐在凳子上歇了好一會兒，一直歇到第三隊的人上來。
郝坤鵬和一個二班的男生分到一組，蹦跶着過來，喊了禾莞和展翊一聲。
郝坤鵬：“你們怎麽走的這麽慢？”
展翊在調相機，沒說話。
禾莞對郝坤鵬道：“我累了，休息一會兒。”
郝坤鵬：“沒事沒事，不着急上去，你們有水嗎，要不要喝我的？”
“不用，我有。”禾莞将水瓶掏出來：“正好你來了，幫我擰一下。”
展翊擦鏡頭的手一滞。
醋他呢。
這是醋他呢，小女孩兒們的慣用手段，他見的多了，他可不吃這一套。
展翊露出無所謂的笑。
郝坤鵬啊了一聲：“我剛剛扒牆頭來着，手上都是泥，你讓翊哥給你開一下。”
啧。
論有一個會來事兒的小弟是什麽體驗？
展翊纡尊降貴地直起一點腰。
“我來吧。”
和郝坤鵬搭伴上山的那個男生接過來，啪地擰開了瓶蓋，“給你。”
展翊嘴角笑意一僵，目光淡淡掃過那個男生。
對，換個人繼續醋他。
他都明白。
禾莞道謝，仰頭喝了幾口，覺得嗓子舒服了許多。
郝坤鵬拉着那個男生坐下來，給禾莞看自己一路上拍的照片。
禾莞改完了劇本，這會兒心情舒暢，不一會兒就和兩個男生一起笑了起來。
展翊坐在一邊，打了個哈欠。
五分鐘過去了。
十五分鐘過去了……
郝坤鵬：“那咱們一起走吧！我教你怎麽拍天空好看，你得放進去一點遠處的山尖兒，沖突感會增強許多。”
禾莞：“原來是這樣。”
和郝坤鵬搭夥的男生長相斯文，性格內斂，但這會兒也毫不示弱地說着：“其實今天的天空還是有點空了，如果能等到幾只南飛的大雁就更好了。”
話音還沒落下，禾莞伸手，指了一下天空。
大雁呈人字形，剛好飛過天邊。
郝坤鵬跳起來：“卧槽，快！”
男生也趕緊站起來，“同學，快來！”
三個人全都抱上相機離開了圓桌，完全忘記攝影社的大社長還在對面坐着。
展翊：“？”
不按套路出牌？
人字形南飛的大雁的确很漂亮，像是山水畫卷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展翊當然不會錯過這種畫面。他拿起相機剛要起身，卻發現禾莞離開後停下，又折了回來。
看。
還是要來邀請他的吧。
展翊擡起來一半的屁.股重新坐好，手搭在桌上，眉眼安詳。
禾莞看都沒看他一眼，伸手将桌上的鏡頭蓋拿起來，重新回到了兩個男生中間。
展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