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
我把悲傷塗滿整個牆面
後來卻忘了它曾經的顏色
(1)
是這樣一個世界,頭頂永遠是灰蒙蒙的一片,就連日光也很少能穿透過來。
總有一塊東西一直壓在那裏,累到肺已經開始無法負荷這樣的重量,所以我開始不斷的下墜。不是墜到地的表面,而是墜到心最刺骨的寒季節性潭。
像劍一樣的穿了過來。
悲傷就是一把利劍,就在穿過我X膛的瞬間,卻沒有想象的刺痛,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解脫,是種解脫後暢快的感覺。
收起視線總能感到一絲白光,模糊的穿梭在黑暗世界裏。
總會把一張沒有用過的白紙不斷的撕碎,然後放入空氣裏,看着白色紙屑飄動,體會着飛翔的刺激,感受着空氣在眼前流動的感覺,這是唯一可以看到空氣的方法,看着它不斷的墜落,不斷的飛翔,是空氣還是被撕碎的白色物體。
被白色物體物體撕碎的空氣。
被空氣壓迫的白色物體。
就是這樣一個世界。
充滿征戰與悲傷,在空曠的街道上被無限的放大着。
(2)
耳畔的蟬鳴又開始是頭頂的天空裏回蕩了,該死的夏季。
悄悄的開始無盡的蔓延着蔓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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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滲透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3)
夏夜的蒼穹總是要比別的季節美很多,是因為夏夜的天空不再那樣的寂寥,也不再是死氣沉沉的一片,是無比繁華的容貌。
總會有這樣的感覺,別的季節裏天空好象都被壓的很低,好象就在我們指尖可以觸及的地方,甚至覺得它随時會壓向我們的身體,跟随着沉重呼吸的節拍,一點一點的壓了下來,想逃也沒有辦法。
而夏夜一切都變的那樣美好,就算是在黑夜裏,也能感受到天空的湛藍。天空中也充滿了新鮮和希望,草叢裏偶爾也會有跳動的生命,因碰撞而發出的草與草的聲響。
還記得夏夜的風清涼的拂過我的身體,然後消失在漫漫的夜空裏,是清涼而不是刺骨的。
好象一切生命又恢複了生氣,就連充滿悲傷的人也一樣。
熙汶坐在學校的人工湖旁,望着眼前的無盡夜空,飛灰煙滅的回憶又開始湧上心頭。
弄堂口總有這樣一個女生。
每天清早用很快的速度沖出家門,帶着背後傳來的:你個賠錢貨,快去死吧,和一聲巨大的關門聲,走入光線湧進的入口處,然後用手機發着信息,站在那裏,望着54號的大門。
接過手中的牛奶,跳上單車,消失在人潮洶湧的年華裏。
她總會說些奇怪的話,一句句讓我捧腹大笑,然後她無所謂的轉過臉走了。
書桌上總有些亂七八糟的雜物,也不知是誰放的,因為她從來不去追究這樣的事情。
總會給老師趕出課堂,原因僅僅因為她不停的望着她右手邊的男生,她也會極其無奈的帶着老師的憤怒和訓斥,打開教室的門,只留下同學們的一片嘩然和那句誰愛聽你的課。
小時侯摔倒了從來不哭,只是站起來,排排土,繼續着她自以為有趣的游戲,游戲的內容只是數着樹上掉下的榕葉。
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那個每天和她一起上學放學的男生,包括十二歲那年她第一次來例假。
就是這樣吧。
這樣一個女生。
欣然。
咚——的一聲,一塊石頭被湖水淹沒了,水花濺在熙汶專注的臉上,把他從幾年前拉了回來,湖面上的波紋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的美麗,熙汶回過頭去看,看見李明越正站在背後呵呵的笑着。
“該死的,你不如扔塊石頭砸我的頭算了。”熙汶沒好氣的對着站在身後樂的開花的李明越說。
“我到是想,但怕砸死你呀,你死不要緊,我還要賠命給你不劃算。”
“滾吧你。”熙汶惡狠狠的說了一句。
李明越并沒有理會熙汶的話,走過來坐了下來,望着遠處的波光,眼神裏也充滿了些許的無奈。
久久的他們也沒有說話。
“有很喜歡或是愛過一個人嗎?”熙汶沒有回頭依然望着蒼穹上的繁星,繁星一點一點的閃爍着,點綴着那蒼茫的夜空。它雖不能照亮暗夜,但它的光芒總能給我們希望。
“我們有資格去談論愛嗎?”沒有回頭,遠處的高射燈靜靜的聳立在夜空裏,只是一個昏黃的光點罷了,并不能照亮眼前的一切,“怎樣才算是有資格,夜空裏我看見欣然留給我的純淨。”
“我并不了解,等我有資格的時候,也許我就明白了。”
月光向水一樣灑在黑暗裏,每一株草木都被它***着,草尖上也許該有些露珠吧。
從草葉到草尖,然後劃落下來在也找不到了。
就是這樣一個世界。消失了,也就在也找不回來。
(4)
已經好久了。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熙汶再也沒有剪過頭發,站在鏡子面前自己已經不認識自己了。
夏花又開始要凋謝了。
又到了該回上海的時候了。
“明天我要回上海了。”熙汶在鍵盤上敲着,已經習慣了每天在電腦前和榕聊天的生活。從大學生活開始那天,她就一直都在,誰都明白遲早有一天他們會消失在彼此各自的生命裏,只是遲早罷了,不留一絲痕跡。就好象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和她聯系了嗎?”榕所指的她就是欣然。
“很少了,不知該說些什麽。”
“你們不再是朋友了嗎?”
“我不知道,也許從開始我們就什麽都不是。”
“其實我能體會到她在你心裏很重要。”
如果你從小就有父親,如果我們從來就不認識,如果那年你不在我窗前流淚,如果我們并不是鄰居,如果我們不是同學。
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無奈,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擱淺,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悲傷。
如果,我們…….
就不會這樣…….
我們的愛,擱淺悲傷。
總想寫首詩來刻畫我們的一切,但每次抖筆便擱置流淚。
(5)
月光下的溫柔在那片黑色波光中一點一點的消失,盡情的揮灑而去。
如果可以抓住那頃刻間的流瀉,我想我會一輩子把她捧在手心裏。
弄堂裏依然是那樣狼籍的樣子。
清晨慢慢的劃開天空,陸續的有人走出或走進光線的入口處,在強光的照射下失去了本來的容貌。
公共廚房裏的水龍頭依然一個個的被人擰開。水聲,罵聲,蔓延在弄堂的牆壁上,撞擊着弄堂裏所有窗戶的玻璃。然後鑽進房間進入每一個人的耳朵。電腦被一片嘈雜的聲音打亂,亂到想哭,抓狂。那又怎麽樣,除了走近又能怎樣,我們都沒有辦法阻止清晨廚房中水的流瀉。
一些拿着牙刷、洗臉盆的人在廚房裏晃動着。
這個世界上總會有這樣那樣雜亂的聲音。而最可怕的卻不是任何物體發出的動靜,而是人的流言。
王鳳英早早的走出家門,站在可以直對弄堂口的地方,一直望着。
驚悸裏我看到你失落的樣子,是風刮了你的鬓發,你卻毫不在乎的凝視遠方。那一縷縷銀白的線條,好象剛針一樣刺傷我的X腔。然後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将它無情的撕裂到最敞開的位置,暴露在空氣裏。
弄堂中我聽到你哀怨的嘆息。猶如一段最沁涼的樂章,在我的耳畔萦繞着,久久沒有散開,好像天邊滾滾而來的烏雲。
空氣裏飄蕩着你剛因為累而沒有關好淚腺傾瀉出來的水,好像梅雨季節的上海。而我卻一直站在那裏,沁濕的眼眶被你的淚重重的壓了下來,不願在看到那樣悲傷的樣子。
“鳳姨。”熙汶走到王鳳英面前,在叫她的那一瞬間,淚禁不住的劃了下來。好象廚房裏的水龍頭一樣,沒有人可以阻止它的流瀉。
熙汶将王鳳英攙進了屋子,早晨的弄堂裏畢竟還是有些涼意的。
打開門,走進去然後關上。
一組強光照了進去,然後迅速的又被關在了門外。
屋子裏暗的只能看見所有東西的灰色輪廓。而灰色與黑色又能差的了多少呢。
王鳳英慢慢的走到床邊上坐了下來,家裏已經亂的不行了,除了那張床,也沒有太多很幹淨的空間了。
“鳳姨,你是不是在等欣然。”熙汶低低的說,生怕聲音的波動撞擊到什麽東西一樣。
王鳳英沒有說話,只是用她那和以前比已經不在明亮的眼睛,癡癡的向窗戶邊望去。竟管那裏根本無法透過視線。
微霜的發,好像山地一樣的皺紋,她真的變了,變的迅速的蒼老,就連走路的樣子也沒有以前那樣靈活了。
“醫生說我活不了多久了。”王鳳英喃喃的說,依舊望着窗前,因為光線低的緣故,也看不到她此時的表情。
我還記得她曾經拿着鞋,追着欣然穿過弄堂的樣子。而現在,那一幕再也無法重演了。
你是否感受過天忽然被烏雲遮蓋的恐懼。
你是否經歷過如海潮般的大雨,慢慢的侵蝕你身體的痛苦。
你有沒有嗅到過四周都是血腥味的空氣。
你有沒有體會過你至親至愛的人對你說:如果我死了,你該怎麽辦。
就是這樣一個世界,每個人都在經歷着。
(6)
上海的氣溫還是很高,從地表散發出來的灼熱與天空上高挂的火紅色永遠都是成正比的。
因為大家都在午睡的關系,中午的弄堂裏除了幾個小孩的吵鬧聲,也就只有偶爾從天空劃過的鴿子,煽動翅膀的聲音,單調的快要死掉的環境。
手機鈴聲占據了整個弄堂的安靜。
“你走的時候怎麽不叫我。”趙若琳在電話那頭狠狠的對熙汶叫着。如果無線電可以伸出一只手的話,現在的熙汶也許早就鼻青臉腫的樣子了。
“哦,我忘了。”熙汶也不知該找什麽理由來回答她,于是順手抓了一個低級到弱智的理由來。
“嘿,算了,下午5點到上海,你到機場來接我。”不是來接我吧,而是來接我,語氣裏夾雜着情緒,是什麽樣的情緒呢,該是生氣還是任性。
熙汶回頭看看表,時鐘已經指向了三。
“現在都三點鐘了,我那裏趕的上。”熙汶想以這個理由就此作罷。
“我爸的司機會開車去接你。”
“別搞了好不好。”熙汶無奈的樣子。要是趙若琳能看到的話,一定氣瘋掉。
嘟——嘟,汽車喇叭聲從弄堂口傳了進來。
熙汶擡頭向窗外望去,沒錯是趙若琳家的車。
“你不會吧,車到到我家了。”
“是嗎?那你快點來吧。”說完斷了線。
熙汶順手抓了件衣服換上,然後沖出家門,弄堂口那該死的司機不停的按着喇叭。該死的。
熙汶走到窗前,敲了幾下窗戶,他才停了下來,熙汶正準備走向副駕駛的位置,就被司機叫住了。
“若琳說你會開車對嗎?”
熙汶點了點頭,“恩”了一聲,司機拿出鑰匙朝熙汶扔了過來,“你自己去吧,若琳說的。你一個人去。”
“該死的,她瘋了嗎?”熙汶心裏想着。
熙汶也沒在說什麽,打開車,開着車走了。
(7)
機場或是車站永遠都充滿着離愁與相聚,在這歡笑與悲傷的環境裏,總能感受到空氣中的顆粒不斷的放大,直到成為巨石一樣的壓向你的心髒,讓它停止了跳動,而那塊像巨石一樣的顆粒還在空氣中不斷的放大着,如果風可以帶走這一切該有多好。
那歡笑與悲傷共存的世界。
我們最先學會了索取,然後才學會了放棄,就好象我們先有了離別,才有了相聚一樣,等到失去後才去珍惜的東西,永遠都是最珍貴的。但有的東西失去了,還能找的回來嗎?就好象有一些失散的東西永遠都在小說的我們的世界裏一樣。比如說昨天,昨天還能找的回來嗎?
飛機在機場的上空盤旋而下,當它回到地面的那一刻,好象一切回到了從前。如果說是從前,還不如說是現在或是将來。
飛翔的物體總有一天會下墜的,就算是那顆想飛的心也一樣。也許有一天它會重重的摔下來,粉身碎骨,灰飛煙滅。比別物體更疼,更痛,更悲傷。
若琳從遠處的出口走了出來,臉上的表器表情燦爛的如春的陽光一樣,暖和而并沒有灼熱的溫度。就像那一絲白色的光點忽然穿過黑暗,停滞在心靈最平靜的那片湖面。
“看什麽呢,傻了嗎?”熙汶呆呆的眼神被若琳拍拍肩拉了回來。
“沒……沒什麽。”是傻了吧。如若不是此時我為何站在你的面前。呆呆的眼神裏只有你的影像。
熙汶接過若琳手中的行李,朝機場出口走去。如一顆落定的塵,因空氣的滑動而被帶出那個出口。
不可否認的說,你的美如一點光重重的拍在了我的心髒上,然後我聽到心不停的跳動着,越跳越快,直到嗅到鮮血的味道,然後我靜靜的躺在你的世界在也無法離開。
汽車排氣筒排出的熱氣在空氣裏晃動着,然後消失,若琳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靜靜的看着,專注的看着旁邊的熙汶,如果當初與你一起上下學的人是我,也許你早已墜入我的世界,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将我一個人留在谷地撕心裂肺的呼喊你的名字。我對你的愛啊,好象月球上的兩個人,因為沒有任何媒介的傳播,不管我怎麽呼喊你都不會聽到,我愛你,這樣的字眼。最多是看到我悲傷成河的樣子而已。眼淚也不會下墜,而是不斷是上升,帶着被你那顆無數次被你撕碎的心,離開那本不屬于我的空間。
也許要等到有一天月球有了空氣,有了地心引力,你才會明白我對你愛其實一直都在。
(8)
還記得車窗外的這條路吧。
是熙汶和欣然走了不知多少次的引線,坐在車裏早已感受不到曾經熟悉的空氣了,而人也不在是從前的人,當車子劃過曾經的學校門口時,仿佛欣然的樣子早已刻畫在了門口的那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是在那個角落還是心裏呢。
“停車,”若琳忽然大叫了一聲,“你不想進去看看嗎?”說着若琳下了車,走進那個曾經的環境裏,熙汶也跟着走了進去。
學校裏空空如野,再也不像以前那樣擁擠了,灰色的天空映襯着學校的寂寥。一切都是那樣合适的貼在那裏,貼在心上,走廊上空的可以聽到腳步聲撞擊在牆上又回蕩回來,被拉出很長的線條,觸到耳膜的邊緣,慢慢的滲透到那條悲傷的河流裏,然後被一陣飓風卷起,通過眼眶湧了出來,一顆顆滴在腳下的水泥地上,悲傷而又沉痛的摔碎了。
站在教室外看着靠窗的那個位置。
曾經她與她共度了高中生涯,如果說還有什麽可以證明它曾經存在的痕跡,也許只有那個位置值得回憶了,仿佛看到了桌上的那滴水印,是曾經欣然流下的,她望着窗的樣子,用目光踐踏着操場上的喧嚣,那條靜止的河流又開始不斷的洶湧了,一直流到世界盡頭,時間原點。
像曾經一樣一直有個人站在後身後,靜靜的看着我,只不過已不再是曾經的那個人。
窗外早已是一片黑暗,好象一直都沒有過光線一樣。總是可以很快的抹去曾經的記憶,然後只能看見現在的一切,而我卻做不到忘記曾經,哪怕是偶然間在大街上撞到那個人,也會時常出現在我的腦海裏,盡管只是呼嘯而過.
“我永遠都不會忘了這片操場。”若琳走在熙汶後面淡淡的說,明顯可以感受到語調中的悲傷。
熙汶擡起頭,不覺間又走到了學校的後操場上,頭頂的高照燈給這片黑暗些許光線,就像在死亡的邊緣,忽然看到一絲生的希望一樣。緊緊的抓住,至多也只是死而已。
熙汶和若琳在操場上坐了很久,遠遠的鏡頭向着兩個身影拉了過來,慢慢的靠近,越來越近,特寫,定格,下一個鏡頭。
(9)
王鳳英依然靜靜的站在充滿人影的弄堂裏,望着遠處的弄堂入口處,弄堂裏滿地的紙屑,風一刮,滿天的白色,被撕碎的紙屑好象王鳳英的心一樣,随風飄蕩。沒有目的的飛着,不知将來會墜到何處,無論墜到那裏,它們再也不會回到原點了。
“鳳姨。”熙汶從弄堂深處傳出的聲音,盡情的在塵的霧色裏回蕩着,回蕩着。
王鳳英回過頭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望着從弄堂深處走出的熙汶,眼神裏充滿了迷茫和不安。蒼老的容顏刻滿了歲月的痕跡。可想而知她這一年的痛苦。
“欣然會回來嗎?”熙汶小心的問了一句,生怕會碰到那根王鳳英不願碰觸到的弦。王鳳英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後說了句:“不知道,也許會吧,不管怎麽說我也是她媽媽。””
“鳳姨,一定會的,五天之內欣然一定會出現在你的面前,相信我。”
“熙汶,謝謝你,你是一個好孩子。”王鳳英摸了摸熙汶的頭,好象一位慈祥的母親。
(10)
清晨一點鐘,弄堂靜的好象一座墳墓。
一個人影在燈光的照射下,倒影在對面的牆上,熙汶收拾着行李,他準備明天去重慶,本來有些憔悴的樣子,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更加憔悴,泛黃的面容上早已失去了該有的顏色。如同被悲傷塗滿的牆面,所以失去了本來的顏色。
關上燈,月色透過玻璃灑在昏暗的地面上,床下的那雙鞋靜靜的躺在那裏。記得在小學的時候,學過一首詩。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
低頭思故鄉。
不知道如果欣然看到這樣的場景,是否會低頭思故鄉呢?
你是否想過,如果你擁有一片無人看管的荒漠,你會做些什麽,如果我擁有這樣的一片土地,我将把自己埋葬。寫上不許任何人踏入那片土地,一個人在那裏沉睡到千年,萬年。一直到地球毀滅的那一天,那也許就是時間的盡頭了吧。
(11)
總會莫名的感到一陣刺痛的空虛,像是忽然間有把尖刀刺向身體,然後把所有一切都掏空了。
汽車聲的嘈雜是這個城市最重要的靈魂,盡管早已麻木的毫無知覺了,但偶爾也會覺得所有的情緒都被它們拉動着。
最近重慶的雨下得很大,已經十幾天了還是陰沉沉的,好象每天都生活在地獄裏一樣,坐在窗前,看着它們藕斷絲連的樣子,總是有一種傷感的悲涼,或是劃破皮膚的刺痛。
欣然坐在那裏,一直望着窗外的雨水,若有所思的不知在想些什麽。在這座城市裏,她除了每天空想些什麽,還能有什麽呢,書桌上擺放着那本看了一半而擱置在那裏的書。被從縫隙間穿過的風,一頁一頁的翻動着,就像是時間一樣,一分一秒的流逝在光蔭裏,想留也留不住,放在旁邊的那支鉛筆,風一刮,掉到了書桌下的地面上,發出一種清脆的響聲。也就是這個聲音把欣然的情緒拉了回來,總會一不小心就掉進悲傷的旋渦裏,而你只能在旋渦旁邊不停的呼喊我的名字,就是這樣的感受。一直伴随我來到這個世界。
鉛心碎了。
熙汶拿出手機按動着那一串再熟悉不過的數字。
“然你在哪裏。”
聽到電話那頭熟悉到已經開始陌生的聲音,淚不知不覺的滑出了眼眶,如果可以一直停在這刻的喜悅裏,就算是把淚流到幹涸,我也願意承受,禁不住的發出了抽泣的聲音。
“怎麽了,欣然。”
我并不想讓你哭,是因為我怕你淚的泛濫會淹沒了我的靈魂,最後擱淺在你悲傷的河堤上。無奈的望着頂上昏暗的蒼穹。
“什麽,你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了。”裏強擠出了一絲微笑。盡管熙汶看不到。
“在你校門口。”
“啊。”一下提了起來 ,就連流淚都忘記了。
走廊長的像時間隧道一樣,好象一直都走不出去。
最後沖出門口時,是一個摔倒的姿勢。
我們之間的距離好象已經可以用光年來計算了吧。
本來就不在一個世界。
“回上海”。
是回上海,而不是跟我回上海吧,堅決到有些生硬的語氣。欣然用力的抽出被熙汶握在手中的手臂,抽出來時,都有一片紅色的印記了。
“不回去。”和熙汶剛才的堅決一樣的堅決。
“你不想回去看看***嗎?你知道現在的她是什麽樣子嗎?”熙汶暴怒的眼神好象一只被激怒的獅子,撕心的咆哮着。
“她會想我嗎?笑話。”除了臉上不屑一顧的表情,好象還深藏些了什麽。到底是怎麽了。
“你個王八蛋。”重重的一記耳光摔在了欣然的臉上,滾燙的淚水伴着血液一起湧到了臉上。
頃刻間,一切都定格了。
(12)
霓虹照亮了整個山城,填滿了夜的黑暗。
月亮悄悄的躲到了雲的背後,熙汶和欣然坐在公交車站臺的長椅上,夜已經很深了,周圍也很少有人走過來,誰也沒有說話。
一個男人從旁邊走了過去,死死的盯着欣然。
“看什麽看,有病啊。”欣然罵了一句。那男人停住了腳步,“你才有病呢,你以為你長的好看呀,靠!”
欣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長的好看行了吧,快滾吧你。”
“瓜娃子,腦殼有包。”那男人用了句很重的四川話罵了一句。“你才瓜娃子,去死嘛,滾遠點。”熙汶也用了句四川話回答他,熙汶祖籍是四川人,所以他也會一些四川話。
“龜兒子哦,你想做啥子嘛。”那男人又來了句。
“老子想打你。”熙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拿了塊石頭朝那男人重重的抛了過去,那男人一轉頭避了過去,石頭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接着熙汶用最快的速度跑到那男人面前,抓住那男人用膝蓋狠狠的頂向那男人的臉。瞬間空氣充滿了鮮血的味道。
“別打了。”欣然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着,好象哀嚎的野狼在夜空下哭泣的聲音。
看着滿臉鮮血的男人,熙汶也就沒再動手,在熙汶轉身之間,那男人忽然跳起來,給了熙汶一腳。熙汶重重的撞到了站臺的鋼管上。
熙汶沖向前将那男人按在地,手抓着頭發,那男人的頭被熙汶一次又一次的撞在地上,站在兩米以外的欣然,可以明顯感覺到地的震動。
直到警察趕到現場,才拉開了熙汶。
(13)
欣然站在拘留所門口,看着眼前的高牆和電網,心裏一陣又一陣的痛。
大門敞開,伴随着支支的聲響,當看到熙汶從裏面走出來時,欣然再也沒有忍住,飛快的跑了過去,眼淚在空中變的沉重而又欣喜,在一把抱住熙汶的時候,才感受到了他真實的存在,好象失去的東西又找了回來一樣的。
“傻呀,不哭了,”熙汶笑了笑,“沒什麽的,就兩天嘛!就是夥食差了點。”
欣然拍了拍熙汶的肩,笑意伴随着淚水在清晨的濃霧裏上演。
“中午跟我回上海吧。”
是跟我回上海吧,而不是跟我回上海。
欣然重重的點着頭。
鏡頭開始慢慢的模糊了,直到變成一片黑暗。
(14)
“媽!”大門打開,光線湧進屋子的那一瞬間,欣然失控的情緒像湧進屋子的光線一樣打在王鳳英的身上。
“你個死丫頭,你還知道回來呀!”再也沒有以前那種強硬的語調,好象是被什麽東西噎住了喉。
“媽……。”欣然走到床前,看到蒼老了許多的王鳳英,眼淚不住的滑落了下來。
“欣然,媽媽以前對不起你。”閃動的光在眼睛裏不停的轉動着,心與心的距離真的只有一句話而已。
欣然用力的搖着頭,滑出的淚摔在王鳳英的手背上,然後滲入她的血液裏。
就算是河岸邊從來沒有度船的船夫那又怎樣,盡管我每次剛探出腳,就被一陣冰涼趕了回來,盡管是強忍着刺骨的寒流,雙腳踏入寒潭之中卻瞬間被淹過頭頂,那又怎麽樣。
遲早河水是會幹涸的,等到河水幹涸的那一天,你我就會在河中央相遇的。
欣然和王鳳英不就是這樣嗎?
(15)
屋內又回到了以前的整潔,還多了一份必要的祥和,空氣也不再那樣壓抑了,好象光線也比曾經要美好許多。
最主要的不是生命到底有多長久,最重要的是和誰度過生命裏的每一天,本來就活在這樣那樣的紛擾裏,又何必去在乎呢,我們都選擇了活着。那為什麽不活的更快樂一點呢。如若你是快樂的,又何必在乎生命的長久呢,以前在小說或是電視劇裏看到這樣的都會忍不住惡心,但真正體會到的時候才發現這一切本是如此珍貴。
走過欣然家窗前的時候,正看見她被油煙嗆的都快喘不過氣來的樣子,好象又回到高中的時候。
——媽,吃飯了。
(16)
就像一杯濃烈的酒,不斷的灑進剛被撕裂的傷口上,然後你不屑的一甩頭,消失在那一片黑暗裏。
好象風一樣的惆悵,一直在我頭頂盤旋着,又像因為機械故障不能降落的飛機,一直不停的在頭頂轉動着,直到把油耗幹,才徑直的落向地面,一聲巨大的響動以後,一切又恢複了平靜。
“熙汶,你出去做什麽,”韓子心從廚房傳出的聲音一直追到家的門口。“快吃飯了,小祖宗。”
“我知道,我就在弄堂裏,好了你就叫我。”熙汶換好鞋打開門的那一剎那,一股夏天的溫度徑直的撲到熙汶的臉上,好象快要被燒着一樣。
“你別去了,馬上就……。”
關門聲把話的後半句連同夏日裏房屋中的溫度一起關在了屋內。
穿過弄堂時,熙汶看了看欣然家,門和窗戶都緊閉着,通常這個時候,欣然應該是被做飯的油煙嗆的眼淚直流的,站在竈臺旁邊才對,嘴裏還會不斷的咒罵着這該死的胡同。
從公共廚房裏冒出一股嗆鼻的油煙,在房頂的空氣中***着,一直不斷的湧向弄堂中每一戶開着窗戶的人家。不過話又說回來,通常這個時候大家都會自覺的關好窗戶,除了欣然,隔壁的那個女人好象剛起來的樣子,頭發亂得不知怎樣形容,腳下那兩只并不一樣的拖鞋裏是她那雙好象很久沒有剪過指甲的腳,昨晚應該睡的很晚吧,連昨天塗在臉上的那些廉價的胭脂水粉也沒有卸去,現在已經是淩亂的不可收拾的樣子了,手裏的臉盆應該是剛才洗臉或是做別的什麽用的水吧,還沒有走到下水道面前,就用力的将水向水溝潑去,有一大半或是全部的水都流向了弄堂最低的那個潮濕的角落裏,然後不斷的慢慢向地下滲去,記憶中那裏從來都沒有幹涸過,一直都是這樣的。
有人把菜倒入燒熱的油鍋中,哧哧啦啦的聲音把在屋頂上休息或是停滞的鴿子驚起,一股腦的全都轟了起來,拍動着翅膀飛了幾米,然後又懶洋洋的停到好象撕過一樣一直伸着無數只淩亂的永遠錯亂不齊的交織在弄堂上空的電線上,好象一不小心回到了孩提的時候,沾貼着很多塵的玻璃上,那支被油煙染的已經看不出顏色的窗花,還一直覆着在那裏。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有一天欣然快快的跑到熙汶面前,手裏拿着剪刀和從手工書上拿出的一張圖畫,用稚嫩到你無法想象的聲音說:熙汶哥哥今天我們上手工課的時候,老師教我們剪窗花了,我想剪一個貼在那裏,欣然用小手指着她家竈臺上的窗戶說,你能和我一起剪嗎?
好多年了,一直都在,雖然已經失去了本來的顏色。
就好象現在悲傷塗滿整個牆面,所以我在也在找不到曾經的顏色了。
(17)
落葉總是被利用,或是完全沒有生存的價值以後,無情的被抛向地面,流着眼淚陷入了風的世界。
欣然一個人坐在榕樹下,望着頭頂的榕葉,風不停的穿梭在它們的空隙之間,發出一聲聲碰撞的聲響,剛才還湛藍的蒼穹此時已經是一片昏暗了,如果不是路旁那盞昏黃的路燈,也許早已是一片黑暗了吧。
在黑暗裏我用力的睜開眼睛,想看清前面的世界,很久以後,眼前卻依然是一片漆黑,我開始用手盡情的摸索,眼淚也開始湧出,最後有只溫暖的大手将我的手握住,然後将我的身體拉向他溫熱的X膛。
“不回家嗎。”好象用了很久才從弄堂的那頭走到榕樹下的熙汶,對着坐在那裏發呆的欣然說。
“哦,回。怎麽不回。”欣然好象忽然被什麽東西拉了一下,從靠椅上跳動了一下。
“有心事嗎?在想什麽?”
“沒……沒什麽,”欣然捋了捋臉上的頭發,“你看你現在變樣子了,頭發留那麽長做什麽。”欣然指着熙汶的頭發,“哎呀,太長了,剪掉。”
“有嗎?有很長嗎?算了吧,還好了。”熙汶并不在乎的坐了下來,然後,斜眼看了看左邊的欣然。沒有任何表情的樣子。
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