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我站在柳絮紮眼
寂寞胡同
誰在弄堂忽然沉默
淚流
(1)
—— 長巷 54號
巷或是弄堂又或是胡同。叫什麽又有什麽關系。
弄堂裏,煙霧缭繞。鄰家曬的衣服懸在半空,遇上梅雨季節,好象從來沒有晾幹過。路過胡同的門前總能聽到女人的争吵,也不知道為了什麽,總是聽到她們的征戰,那種唇槍舌劍的模式,好象已成為她們習慣的生活。弄堂口有很多小孩在榕樹下游戲。一些兒時在熟悉不過的場景,現在看着真是幼稚。弄堂的深處就是熙汶的家。這就是熙汶每天上學騎着單車,走過了十八年,在熟悉不過的引線,54號的大門熙汶已經不知道走了多少次。麻木的記憶牽引着他每天跨過那個一頭系着光明一邊牽着黑暗的弄堂。
“你是不是又沒帶鑰匙。”說話的是熙汶的媽媽,一個每天無所事事的女人,沒事的時候,就和弄堂裏那些和她一樣的女人們,談論這一些家長裏短的是非。如果可以的話,她就會把所以可以拿來炫耀的事情,拿出來與大家‘分享’。一個标準的上海女人。
就在她故作抱怨的說話聲中門輕輕的開了。
是熙汶放學回來了。今天他又忘了帶鑰匙,就因為經常不帶鑰匙,他已經被媽***評好多次了,但他好象從來都沒記住,也不知道他是記不住,還是他從來就沒打算記住。媽媽每天都在家裏閑着,有她這把活鑰匙,就沒有必要帶了吧!熙汶這樣想着。
(2)
在熙汶家的隔壁住着一對母女。女兒和熙汶是同學。叫欣然。在欣然出生不到一歲,父親和母親就離婚了,原因僅僅因為欣然是個女孩。
天色沉了下來,好象要把一切吞沒,在這個季節的上海,這樣的情形大家早就習以為常了。天邊那一絲霞雲,悄無聲息的退出了天際。不是因為她想退出,她實在沒有能力迎戰烏雲的強猛攻勢,只好悄悄回家,
迷亂的世界,如同黑暗中被凍僵的雙手一樣胡亂的找尋着。
該怎麽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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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熙汶的父親以前在單位上班,因為下海熱,父親也不例外。還算幸運,這些年因為父親的努力,熙汶的成長,才能如此茁壯。
“侬再穿件衣服,好不了。”母親每天都是這樣沒完沒了的,她雖然那樣不厭其煩的為熙汶做着那些他認為煩瑣的事情。但十八年來熙汶早已煩透了這樣的沒完沒了。他雖明白母親的苦心,但還是那樣排斥着。
熙汶換下腳上的拖鞋,飛奔的沖出家門。不一會又回來了。打開門,走到冰箱旁,拿了袋牛奶,放在自己的書包裏。悄無聲息的走了。
每天欣然都會在弄堂口等着騎着單車出門的熙汶,而熙汶每天都會在欣然的書包裏塞一袋牛奶。
熙汶是一個學習成績很好,但并不聽老師話的學生,他受不了老師那種模式化的說教。
教室裏的空氣,永遠都顯得那麽沉悶讓人很煩躁。劃破教室吵鬧情緒的上課鈴聲,使得像馬蜂一樣的同學回到了自己的陣地。一片桌子,凳子的拖動,撞擊聲後,迎來了寧靜的氛圍。
老師每天都很準時的到校,也不知道為什麽她不遲到幾次。
熙汶在心裏想着。
高三的他依然還是那樣***不及。
(4)
隔壁家又傳來喧嚣的辱罵聲,從小熙汶已經習慣了從隔壁傳來的那些無謂的潮雜。
今天欣然被罰留校,原因是因為她今天沒有交歷史作業。一進家門,母親就對她大吼:“你丫的,放學不回家,你在搞什麽。老娘的衣服從昨天泡到今天,你都不洗,你是不是想讓老娘自己洗啊,啊!你丫的。”這本不該出自一個母親對女兒的言辭,但這一切從小到大,都一直伴随着欣然的成長,這些辱罵已經成了欣然成長過程中不可缺少的營養品。不斷的惡化,升級。
“老子就在外面玩了,你想怎麽樣。你個瘋婆子,天天和老子過不去。”欣然也從來不甘示弱的和母親對峙。但從來都沒有一個她想要的結果。
“哎喲!學會罵人了哦。老娘還不敢管你了是不是,你吃老娘的,喝老娘的。要不是我,你丫的能活到今天。”母親從來都是無所顧及的,她從來不顧及欣然的感受,只顧着自己的一時痛快。一個如火星一樣的母親,一個像地球一樣的女兒,當兩者相互碰撞的時候,一切的結果都不會是好的。“***的,你不養我那你當年就該忍住一時的***。別***爽完就沒事了。也該有點代價吧。”一句出自十八歲高中女生口中的話,一段說給自己母親的言辭。這樣的紛擾,又有什麽意義。
眼淚在他們彼此的眼中轉動,在那昏黃的燈光下,一個母親,一個女兒。為什麽總有那麽多的紛争。心內的痛,其實彼此都有。
熙汶在隔壁聽着她們所說的每一個字眼,心也随着她們的‘交談’緊一下,在緊一下。
響亮清脆的耳光聲。
熙汶知道那是母親的手打在欣然臉上的聲音。
過了很久,沒有了聲音,好象一切都已平靜。一聲巨大的摔門聲劃破夜的寧靜,穿過熙汶的耳膜,傳入他的大腦神經。不禁的全身抖了一下。欣然跑了出去。每次的争吵都是以這樣的方式結束的。
“走了就不要再回來,你丫的,最好死在外面。門摔壞了你出錢修呀。”母親還是不依不饒的咒罵着自己早已傷心欲絕的女兒。
該怎麽放棄,那年的曲折。悠然的痛,在這裏升華。
弄堂口的那棵大榕樹,是他們兒時的最好去處。熙汶每次都會按照欣然的意思爬的很高,劃破了衣服,回家去又會被媽媽訓斥。可那時的熙汶也并不在乎。每次看着因為自己的行為,能讓欣然開心,熙汶也就什麽都不在乎了。ru白的街燈。映照着榕樹的雄壯,樹下的石凳上,依稀晃動着人影,是欣然。每次争吵後的離家,欣然都會來這裏。默默的看着榕樹,眼淚止不住的劃落。晚風吹過欣然的臉頰,熱淚瞬間變的刺骨,好象欣然此刻那顆冰凍的心。或許流淚是她最好的發洩方式,也是她唯一可以做到的,唯一能做的。欣然是一個很善良的女孩,只因為母親的态度,讓她不得不反抗。母親常說的那句:你怎麽不去死呀。深深的刺痛着她那顆早已傷痕累累的心。欣然真的在問自己:怎麽不去死呢。爸爸嫌棄我,媽媽不要我,活着還有什麽意義。
熙汶打***間的燈,打開門,靜靜的向胡同口走去。他知道欣然會在那裏。此時的欣然很需要他。他很明白。
夜的霧氣打濕了欣然的臉龐。眼淚,霧氣,此時呈現在欣然的所有表情裏。蒼白的臉上,早已失去了十八歲的青春。惟獨留下的只有那風回路轉的悲傷與婉涼。
夜涼如水裏,熙汶站在欣然的身後,看着欣然的所有動作,默不作聲。其實欣然是沒有任何動作的,但熙汶還是專注的等着什麽。
“我知道你來了。”欣然淡淡的對着在月光的映照下,倒影在地上的熙汶的影子。手中的榕樹葉轉動着,還是毫無表情。
“為什麽要這樣子,為什麽受傷的總是你。”熙汶有些無奈,心底有些隐隐作痛。慢慢的走到欣然的右邊,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不知是霧氣還是別的什麽,已經朦胧了熙汶的眼睛。
“也許是我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從一開始我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欣然把頭低的更低。手中的的榕樹葉也不再轉動,飛流直下的苦澀滴落在身下的青石板上,如果青石板也有感情,此刻也該會為她橫流幾滴賤淚吧!
風吹過欣然的發線,仰起她那張本該青春的臉。熙汶的胃裏好象吃了青蘋果一樣。酸澀,不斷的湧到嗓子上,想吐卻吐不出來,只是不斷的翻湧。
放不開的難以釋懷,好似月色撒滿夜的凄婉。回憶飛馳而來,還記得那年送她回家的那個人。
夜總帶給青春一種莫名的傷感,是這個年紀該有的。
--- 在黑暗的靜寂裏,總能看到的漠然的樣子。
--- 在華燈初上的榕樹旁,總能聽到的流淌的泛濫。
--- 在青春的日記上總能出現的誰的名字,為了記住誰的容顏。
--- 在喧嚣的弄堂裏,有你和我一起長大的日子。
--- 為何你總是悲傷,淚總是裝扮着你那張欣然接受的臉龐。
--- 為何你總是閃躲後,還回到原點。
--- 流淌的悲傷,像利劍一樣穿過我的X膛,在閉上眼之前,好想再好好看你一眼。
--- 在你揮動萬屢千絲間,我的心早已随着你的美淪陷。
--- 擱淺了悲傷,停在了誰的彼岸。
(5)
晨霧裏一切都顯得那樣蒼白,窗臺上的薄霜靜靜的躺在清晨的寧靜裏。鄰家的鴿子也不知道為什麽,此刻也安靜的應和着一早的祥和。溫暖的光線穿越過最初的開始,飛進弄堂的寂廖。蒼茫無邊的晨霧也開始退出這寧靜的早晨。當霧色漸遠,寧靜也就不再寧靜。
汽車的哀鳴打破寂靜的弄堂。一個亭亭的身影飄過胡同的末端,消失在轉角的深處。
榕樹在晨風的洗禮下,變的格外美好。樹下少女的身影也顯得那樣動人。在那青春年少的臉上,滑動着幾屢偶爾凋落的發絲,輕挽的被風吹動着。凝望着弄堂深處54號的大門。欣然在榕樹下等着熙汶從大門裏轉身而出的瞬間。
手機嗚嗚的震動起來,翻開手機“你出門了嗎”是熙汶的短信。
欣然在手機上按動着,然後點擊着發送。合上手機。依然站在還沒有完全散去的霧色裏。
鏡子裏晃動着一張陽光而英俊的面容。換上校服的熙汶,顯得溫文而雅,盡管他不是一個書生氣的孩子,只是在校服的映襯下。
(6)
教室裏堆滿了同學,那些庸俗的女生三五成群的堆在一起,讨論着昨晚的韓劇,講着那些讓我非常厭惡的劇情。大概講的都是劇中的男主角有多帥,女主角是多麽可愛和惹人憐。為什麽該死的韓劇都是那樣的劇情。什麽在一次偶然的邂逅,男女主角開始了一段海誓山盟喋喋不休的戀情,到最後才發現男主角或女主角有可能是他或她的哥哥或是妹妹。又在一段纏綿之後,搞清楚了根本不是那樣的,最後永遠都是因為一次意外男主角或女主角死了。以悲劇告終。該死的,難道韓國編劇都死光了嗎。全是一樣的。
多麽不入流的話題。
熙汶往自己的位置上走着,前面被幾個八卦女生擋住了去路。
站在她們面前,聽着她們談論着那個班的男生最帥,那個班的男生最個性。這樣的幼稚話題。
“我覺得還是我們班的熙汶最好了,人長的帥,而且學習成績那麽好。”說話的是趙若琳,一個成天有事沒事都去找熙汶麻煩的女生。
“恩。”熙汶故作清嗓的聲音,打斷了前面女生的高談闊論。眼睛直射着眼前的趙若琳。
此時的她臉上的紅暈清晰可見,亂而有序的淡黃頭發上裝飾着一對閃亮的蝴蝶發夾。顯得她那張像水一般的臉更加楚楚動人,動蕩的睫毛撞擊着眼球的漠然,眼神裏的不知所措,擺弄着她綻放的身體。
熙汶把書包放在座位上,看着窗邊的欣然,正專注的探視着窗外的一切。清晨明朗的校園,顯得學生們單純無知,其實單純和無知是不一樣的。教務處主任正拿着厚厚的一疊貌似書一樣的東西像鬼一樣游蕩在操場與教學樓大門之間。
湛藍的蒼穹,映照着大地的無聊,流淌在塵埃中的光線,停留在開始的那天,游走在沙的表面,聽見它們流淌的瞬間。蒼翠的綠,一片片點綴在充滿悲傷的腳印裏。為什麽綠葉也會凋落。
那一天,你在操場上飛快的奔跑。
以為你是想抽離校舍的無聊。
卻不知你只為遠離你所存在的悲傷。
那一月,在弄堂口看見你停滞的腳印。
以為你又在榕樹下獨自療傷。
卻不知你是在等我和你一起倒影蒼穹的溫暖。
那一年,我看見你寫的那首哀傷的詩。
以為你是在模仿某個詩人的情懷。
卻不知你是在發洩深埋在你心內的傷痕累累。
胡同口的孩子歡笑着走過你的窗臺,斷翅的蝴蝶承載着你淚的飛濺。
聽見了嗎!我們都是好孩子,一群天真的孩子。
(7)
下課鈴沖斥着校園的讀書聲,一片寧靜以後又喚回曾有的喧鬧,波濤一樣的同學,洶湧在回家的路上。
熙汶在校門口等着欣然。
與她一起回家的年少時光。
今天欣然又被留校了,她又沒有交作業,熙汶一直在校門口的轉角處等她。
手機震動的聲音打斷了正在專注的熙汶。“熙汶,你先回家吧,我還要等會才能走。”合上手機熙汶依然站在那裏,默默的守侯着這死沉的校園。
學校已經沒有人了。校的寧靜,仿佛一座死沉的醫院,沒有任何雜音,走在走廊上,空曠的回響,撞擊着欣然的耳膜,難免有些心慌。已經很晚了,孤獨的背影游蕩在操場上。車棚裏也只剩下她一個人的單車,打開鎖,該回家了。在這安靜的像一間廢棄的醫院一樣的校園裏,經常有這樣一個身影,在夜幕時分,獨自騎着單車,沖出學校的大門行駛在回家的路上,猛的一個轉角,那孤獨的背影消失在沉悶的空氣裏。
孤獨就好象從來沒有顏色一樣,灰的讓人窒息。它本該是有顏色的吧!只是被青春的我們,将曾經的孤獨的各種顏色,不斷的放入空氣中不停的攪拌,慢慢的變紅,變黃,變藍,變灰,漸漸的失去了它本來的顏色。
(8)
弄堂口,榕樹下那只鄰家的狗還在那裏守望着什麽。寂寥的有些難以忍受的蒼穹裏,挂滿了無數的小點。夜已降臨,蒼白的弄堂裏還是有着那些無謂的争吵。昏黃的夜燈照射在對家的牆上,家中的人影倒映。水聲充滿了本該安詳的弄堂,讓着本來死沉的弄堂也算有了些該有的淩亂,有淩亂終歸是好的。
韓子心站在門口等着兒子回家的身影。
當熙汶和欣然出現在韓子心的實視線裏,她快速的走上前去:“我說過多少次了,叫你放學就回家,你怎麽就是記不住呢?”話語裏帶着訓斥,含着生氣。看着有些生氣的媽媽,熙汶有些不知所措,什麽也沒說,直直的向家裏走去。韓子心也跟着進了房門。
在年少的時候,總會為你寫本日記。在日記裏,除了你的名字什麽也沒有。
“你是不是又和她在學校裏。”韓子心還是有些生氣,眼睛裏充滿了由于怒火所泛出的紅血絲。
熙汶靜靜的打開書包。
“你說話呀。”韓子心不依不饒的問着,一幅很重要的表情。
“是又怎麽樣。”熙汶有些被媽媽激怒了,排斥的話語裏再也看不到了那個文質彬彬的樣子。他知道媽媽接下來要說些什麽。
“你不要和欣然來往,你看看她家現在的情況,你知道弄堂裏的人都怎麽看你嗎,都說你每天帶着媳婦上學喲。”韓子心此時的臉上顯出了一個标準是非女人的表情。在那誇張的有些難看的臉的背後,深藏着一個母親對兒子的擔憂。
我開始慢慢的墜入你的世界,最難忘的是你那一低頭的溫柔,好似一朵睡蓮,不勝寒風的嬌羞 … …恰似你的溫柔。
“我知道了,您別說了行嗎。”熙汶不想和母親有什麽摩擦。
---- 你看欣然走在熙汶後面多像小媳婦。
---- 我看他們遲早要出事。
---- 這樣子像什麽話喲。
---- 多好的孩子,怎麽要和欣然在一起,作孽哦。
黑暗裏,周圍一片漆黑,只有夜空裏那一顆顆沉睡的繁星折射出悲傷的逆流。在這如歌的歲月裏,你卻總是停滞在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落裏,悄悄的撫慰着自己成河的悲涼。傷口上的鹽,總是被不小心劃落的淚水沖淡,變涼,成冰。瞬間被淚水灼傷的痛。當你的悲傷逆流成河的時候,我的身體像一片落葉一樣飄落在你的悲傷裏,等我的身體完全被侵濕,是被侵在你的淚裏。我想下去尋找你的身體,可下去後卻被迷糊了一切,滿地冰涼的湖水,凍結了我那顆被淚水侵濕的心。
夜深了,熙汶躺在***凝望着那再也熟悉不過的天花板上的圖案,久久難舍。
---- 回憶那年欣然九歲,學校組織去郊游,但要和家長一起,欣然沒有人帶,所以去不了,熙汶義無返顧的放棄了郊游。陪着欣然,一起坐榕樹下看着榕葉随風而逝的樣子。
---- 在大些,每次與家裏的争吵以後,欣然總是在榕樹下等着熙汶,而熙汶也會義無返顧的應和欣然的一切,不為別的只為義無返顧。
---- 到現在,他們不知道現在發生了什麽,但他們都很明白,他們之間不是愛情,只是處于友情與愛情之間的一種感情而已。
漸夜的燭火,在熙汶的回憶裏慢慢逝去,只剩下那些證明它曾經存在的物體,留在這流失的歲月裏,獨自承受着将要被遺棄的悲傷。
(9)
早上的交通還是像一條死蛇一樣,一動不動的穿梭的上海的每一條街道上。
欣然坐在熙汶單車的後坐上。
當綠轉換成紅的時候,熙汶停下車,一只腳放在地上支撐着單車,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的紅。
“你覺得我們班的趙若琳怎麽樣。”欣然壞壞的笑着,眼神裏充滿了十八歲該有的飛揚,只有和熙汶在一起才有的眼神。
“你沒看到現在堵車了嗎,還有心問這些。”熙汶答非所問的回答着,表情裏充滿裏着急和善意的嘲笑。
“不回答算了。”欣然甩了一句,然後在也沒有說什麽,不是因為生氣,而是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
熙汶呵呵的笑了兩聲什麽也沒說。
當紅變綠的瞬間,熙汶狠狠的踩了踩單車,不停的穿梭在早上海洶湧的車流裏。穿過綠,停止在紅前。一陣流瀉之後消失在路人的視線裏,只剩下天際的最末端還未散去的霧氣,悄無聲息的被溫柔的陽光帶回了家,不聽話的孩子往往都是這樣。
(10)
下課鈴打斷了老師的滔滔不絕,從四處走出的同學開始注流到那個指定的低點。廣播裏播放着那再也熟悉不過的廣播體操的音樂,那低沉的要死的聲音裏,充滿了殺人的沖動。在班級集合完畢以後,熙汶回頭看看該站在他後三排右邊的欣然,她的位子空着。
今天早上來的時候,沒有看到她穿校服,肯定現在正躲在廁所的某個角落裏呢!想到這裏,熙汶裂開嘴搖了搖頭。
(11)
“放學一起走吧。”欣然打開手機上面顯示着熙汶剛發過來的短信。
“還是算了吧,我每天和你一起來上課,一起回家,現在班裏的女同學都快用她們銳利的眼神把我殺了。”欣然在手機上按動着。
“不用管她們,校門口等。”
欣然又在手機上按了按,然後合上手機。
老師在黑板上講着那些讓人聽不懂的理科公式,大腦裏的腦細胞也因此犧牲了不少。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課鈴響起,老師卻說:“還有一點沒講完在等五分鐘。”該死的難道高三就可以拖堂了嗎。回不回家了。 回家晚了小心你老公找你麻煩。欣然惡狠狠的看着講臺上的老師,想着老師回家晚了被老公打耳光的樣子,不禁笑出了聲。
---- 欣然同學你怎麽了。
---- 不想上課就出去,不要影響別的同學。
---- 如果你還想聽下去的話就不要在笑了。
“誰願意聽你的課呀,你問問現在還有沒有願意聽。叫我聽我還不愛聽呢。”說完欣然的背影消失在教室裏,只留下一聲很大的關門聲和同學的一片嘩然。
放學的同學湧動在學校的大門口,欣然還是站在大門的轉角處,一個并不顯眼但熙汶一定能看到的地方。
遠遠的欣然就看到熙汶從車棚裏出來了,單車停在她面前,欣然坐了上去。
“喲!欣然不錯嘛,每天都有帥哥接送,品學兼優哦!”班裏的幾個多事的女同學挑釁的飄過欣然的身邊。
“去***的,你管我,有本事你也找啊。”欣然憤憤的罵着。
熙汶快速的騎着車離開這是非之地。
黃昏的街道上出來散步的人越來越多,穿梭在老上海的街道上,黃昏照耀着他們,其實他們也并沒有什麽不好。在餘晖的映照下,那一對騎着單車的影子消失在地平線的末端。飛往各自心靈最柔軟的地方。
胡同裏炒菜的油煙味,裝滿整個弄堂。弄堂口的榕樹下一對年輕的影子倒映在石凳下面的地面上。影子的主人還是很美好的。
“你今天太厲害裏吧。”熙汶有些贊許的對着對面的欣然說着。綠葉飄落在石桌上。原來綠葉也是會飄落的。
“我只是很讨厭她,讨厭她那張臉,讨厭她說話的樣子,讨厭她自以為是的表情。老師就了不起啊。全她媽垃圾,為人師表,騙鬼去吧。”
這些話也并非欣然一個人想說的,是很多想我們一樣的學生都想說的。
老師常說:
---- 現在的學生都太不像學生了。
事實是因為:
---- 現在的老師都太不像老師了。
結果呢:
--- 上梁不正,下梁歪了。
熙汶笑着,看着欣然那張生氣的臉,更開心的笑了“你知道嗎今天你走出教室的時候,老師的那張臉比你現在還要難看。”
“算了吧,別取笑我了。”
街口上那昏黃的街燈照射着我的窗臺,沉睡在昏暗裏的愛情,好象昨天的記憶被永遠的銘刻。走過花前,露水停留在含苞待放的花堆裏,晶瑩的楚楚可人。一不小心劃落下來,好象欣然的淚,摔碎的滿地都是,想找也找不回來。走在這霧色朦胧寒氣逼人的夏末裏,臉上不禁有些濕潤。不經意,劃落了什麽。從眼眶裏劃落出來以後就分不清了。就當是靜夜裏的一絲涼氣。沖擊了一下心的柔軟吧。
(12)
并不因為悲傷的淚侵犯了我的禁地,我才放棄了原來的家鄉,原走于寂寞與悲涼的間隙之間。風輕輕的流瀉于我耳鬓的發梢上。飛揚起來的發線,漂流在時間的源點,淡藍色的夢裏。為什麽是淡藍色。是因為夢裏的悲傷嗎。
我也曾欣賞你一低頭的瞬間,雖然它是那樣殘酷的美麗,你存在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落裏。慢慢的被時間腐蝕着靈魂,變冷,變涼漸漸的變成水,化為塵,幻化成風。不留下一絲你存在的痕跡。
人世間比不得宇宙的蒼茫,兩顆星也比不得兩顆心之間的距離,星與星之間的距離,是用光年來衡量的。而心,卻只是一句話而已。
(13)
欣然今天顯得有些怪,淩亂的頭發,發白的嘴唇,無神的眼睛。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本色。我走到欣然身邊,想問點什麽,卻不知從何問起。
“ 又和媽媽吵架了,對嗎。”課桌前的欣然望着窗外的操場,眼神飛奔在三年裏一直走走停停的回憶裏,不知是在看,還是在想。欣然也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只有我能感覺的到的晃動。
“不要想太多,一切都快過去了。”欣然一直等着那一天,等着大學通知書來的那天,不為上大學,只為逃離這座城市,只為遠離媽媽。這是她唯一能夠遠走的機會。
一陣酸楚之後,溫熱的痕跡,裝扮着欣然的臉夏末的午後還是有些溫熱的,但淚的泛濫卻冰凍了欣然在這夏末午後的心。當悲傷劃過欣然夜的上空,本來漆黑的夜,覺得更加疼,更加萬念沮灰。劃破的痕跡不是血痕,而是滴穿心靈深處的那一滴賤淚。
“想哭就哭吧,只要不那麽痛就好。”我的心為什麽也有一絲絲拉動的顫抖,是因為她的淚水刺穿我的眼眸,慢慢滑落,砸碎在我心靈最脆弱的地方,與我的血液融會成河。冰涼的淚,占據了我的血液,一陣冰涼傳遍全身,不禁的一陣心的顫動。
“別讓你的悲傷,占據了你所有的生命。”當悲傷逆流成河,欣然,你還有什麽好期盼的,別讓悲傷裝扮你的容顏。
“我可以戰勝我的悲傷,不讓它占據我的純淨。”望着窗外的青春,挂滿悲傷和凄婉的容顏。欣然的淚還在下着,一直下着,滴落在桌上,淚的滑落敲擊着心的悲傷。悲傷開始不斷下墜,下墜。不是墜到那無情的深淵,而是墜入那冰涼刺骨的寒潭。
“我可以收起我的行裝與悲傷一起上路,就算是走到人煙罕至的荒蕪。”你的靈魂歸于何處,悲憤之中我唯一能做的只有認認真真的對着你靈魂的骨灰,淚濕沾巾。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夜來風。
胭脂淚,香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東流。
—— 我醉了,心開始疼了,就像那年玫瑰的刺,紮傷我手指的皮膚一樣。飛吧!悲傷的淚,離開這裏,去找一片荒蕪的土地紮根吧。
—— 我傷了。也開始懂了,受傷是必然的,躲避也是一種罪過,何必呢!找個合适的人,就嫁了吧!
—— 我累了也開始疲憊了,洗洗傷口躺在***好好休息吧。就算是不再睜開眼睛也好呀!至少也算解脫了。
—— 該死的悲傷,将我埋葬了吧!別在摧殘我的靈魂了。
(14)
一起騎着單車沖出學校的大門。一起飛快的沖過紅與綠的接點,消失在全世界視線的盲點。一起在弄堂的榕樹下寫的春秋,
我們一起長大了
單車在學校與家門之間的引線上尋找着,身邊的欣然漠然的注視這前方。
“你沒聽到學校現在在傳些什麽嗎!”欣然踩着腳下的單車,直視的頭依然直視這。
熙汶轉過頭眼睛注視這左邊的欣然:“嗯,我知道。”最近班裏有很多流言飛語,也不是最近,其實早就有了。只是最近不知是怎麽了,好像更加厲害了。
“還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呢。”
“什麽。”
欣然沒有說話。
紅燈亮了,熙汶和欣然停在了斑馬線裏面,等待的時間變得的漫長難耐。
西邊的雲又壓了過來,籠罩在頭頂上。在這個季節的上海是這樣的。在這時常寂寥的蒼穹上偶爾裝飾着灰色的煙雲,其實也不錯。閃電在天邊劃出一道淋淋的傷痕來,天空也會受傷。眼淚滑落了下來。落在每個角落裏。她向大地述說着自己的傷痛。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見證她的一切的,除了大地,再也沒有與她更貼近的伴侶了。多麽悲哀的一生。上天,也是悲哀而落寞的。
為了躲避雨水的侵襲,熙汶和欣然藏進了時代廣場門口的屋檐下。不知為什麽,上天哭得哪麽傷心。雨越下越大,而其好像沒有要停的意思。商場門口停滞了很多和我們一樣的人 ,為避雨而來的人。看看門口那些不顧一切踏雨而去的人真是佩服。眼前的美女們也不再美了,被雨水沖花的妝容看起來還真可笑。
低頭看看坐在我腳邊的欣然,她從來都是這樣,從來不顧及別人怎麽看她,想坐就坐了。管在哪裏,她一直都認為不要為了取悅那些素不相識的人而苦了自己。她擡起頭看看熙汶,笑了,熙汶也笑了。為了此時各自可笑的樣子而笑。濕亂的頭發達拉在臉上,口鼻裏都充滿了雨水。和那和雨水一樣清涼的衣服。
因為有些冷的關系,熙汶和欣然以及和我們一起躲雨的人走進了商場裏。其實裏面和外面一樣冷,或許比外面還要冷。因為還是夏末商場了還開着制冷空調。一陣陣的涼意迅速的傳遍了全身每一個機件和每一寸皮膚。
熙汶脫下外套給欣然披上,雖然也是濕的,但總比沒有好吧。其實也不是冷,準确的說只是有些涼而已!
欣然看了熙汶一眼,再看看身上的校服,眼睛有些紅了,有些閃動的光在她眼睛裏轉動着。是淚嗎!不知道。只知道打濕她臉的是上天的淚,而她的淚停在了何處沒有人想去尋找。
看看手機,已近晚上十二點了,雨小了些,但還沒有完全停。該死的上海就是這樣的。
穿過雨水的朦胧,兩個年輕的身影穿梭在環繞着霓虹的黑夜裏。消失在雨潮洶湧的世界上。
弄堂口,那盞昏黃的路燈還在亮着。遠處的雨中走過來兩個身影慢慢的飄到燈的視線裏。昏黃的燈光透過雨的線條,顯得格外凄涼。十二點以後的弄堂口安靜的像塊墓地,光暈照在欣然的臉上,修飾着她那本來美麗的容顏。
那一低頭的溫柔,揉碎了我這顆未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