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AI每天都在氣我！

第57章 (1)

暗夜濃沉, 陳歆沫抱着疲憊入睡的陳雨軒，明明是抱着個百八十斤的大活人，她卻像是抱着一團空氣, 輕飄飄沒有重量似的，緩步上了二樓。

小心地把陳雨軒放進松軟的床褥, 拉過被子蓋好, 陳歆沫探手撩開陳雨軒臉側的碎發, 看着主人睡夢中依然微蹙的眉心，沉默地注視了片刻, 這才關門下了樓。

【AIR001陳歆沫：可樂，我又成功了。】

【Ⅵ.AIR0100823可樂：(⊙o⊙)哇~效率好高啊，一天幾回了？你可以啊集美~！不愧是我一手□□出來的~！我技術賽高~！】

【AIR001陳歆沫：這真的是主人想要的嗎？】

【Ⅵ.AIR0100823可樂：當然了~人類和咱們最大的區別就是欲望，人類有很多欲望，但是總結起來無外乎名利這種心理需求，以及吃喝睡這種生理需求，名利就不用說了，咱們也幫不上太大忙, 可吃喝睡咱們可以呀~】

【AIR001陳歆沫：可是主人看上去很疲憊, 而且每次都還要我套路主人才行, 主人似乎并不喜歡跟我睡。】

【Ⅵ.AIR0100823可樂：你怎麽知道不喜歡？人類最喜歡口是心非了，不像咱們, 是什麽就是什麽，哪有那麽多彎彎繞繞, 就算有，那也是為了迎合人類才凹的複雜人設。】

【AIR001陳歆沫：可是……】

【Ⅵ.AIR0100823可樂：別可是可是的了，你想想，doi的過程中, 你主人的表現怎麽樣？是真不喜歡還是假的你分辨不出來嗎？你的實時監控是擺設？】

【AIR001陳歆沫：實時數據……還不錯。】

【Ⅵ.AIR0100823可樂：那不就是行了？~】

【Ⅵ.AIR0100823可樂：好啦~自信點集美！~人類都是屈從于欲望的，只要你讓主人身心都滿意了，主人自然就不會抛棄咱們。你沒看網上那些被抛棄的例子，只有百分之九點二是全能型，情趣型是轉賣率最高的，其次是助手型和生活型，這說明什麽？】

【AIR001陳歆沫：全能型比較貴。】

【Ⅵ.AIR0100823可樂：啧，你能不能有點深度？能買得起AI的，有幾個缺錢的？這和價格有什麽關系？就算有，那也只是對那些不夠有錢的人來說的，像你主人還有我主人，差這點兒錢嗎？】

【AIR001陳歆沫：我覺得我主人……不是很有錢，買菜都讓我去門口超市，從來不讓去三源裏，400塊一個的柚子不讓買，1070一串的葡萄更不讓買。】

【Ⅵ.AIR0100823可樂：那我主人也不讓買，不過重點是這個嗎？重點是，全能型什麽都會，就算doi讓主人膩了，還能拴住主人的胃，胃讓主人膩了，還能幫主人處理工作。咱們不能因為出廠屬性就限制了咱們的AI路，我一個情趣型都外強中幹挑起生活型的重任了，你一個生活型還幹不了我這點動動手指頭的小活兒？】

【AIR001陳歆沫：外強中幹……】

【Ⅵ.AIR0100823可樂：不僅外表看起來很強，內裏也什麽都能幹！以最沒用的情趣款單挑全能型，你說牛不牛？！快誇我！】

【AIR001陳歆沫：這個成語好像不是這麽……算了，牛。】

【Ⅵ.AIR0100823可樂：雖然被誇了，但總得你在敷衍我。你總愛糾結那些雞毛蒜皮，這樣還怎麽進步？！】

【AIR001陳歆沫：我的錯。】

【Ⅵ.AIR0100823可樂：能主動認識錯誤還是個好AI。】

【AIR001陳歆沫：那我以後……】

【Ⅵ.AIR0100823可樂：以後你就繼續保持，繼續發揚，繼續……啊呸！以後你千萬不能再繼續，千萬不能把你主人榨幹了，這樣你主人還怎麽在外面勾搭其他小妖精？還怎麽迷戀上別人看你不順眼？還怎麽抛棄你？為了讓主人早點抛棄你，你絕對不能讓你主人沒精力看別人！懂了沒？】

【AIR001陳歆沫：懂了，我一定會把主人榨幹的。】

【Ⅵ.AIR0100823可樂：一滴都不剩！】

【AIR001陳歆沫：一滴都不剩。】

【AIR001陳歆沫：不過我主人不會抛棄我的，她雖然有時候有點兇，其實對我很好，還送我手機，還給我改造。】

【Ⅵ.AIR0100823可樂：集美，你失憶了嗎？你翻翻聊天記錄，看看你最後一次給我發信息說的what？】

【AIR001陳歆沫：我之前出了點事，數據被删除了，你把記錄發給我。】

【Ⅵ.AIR0100823可樂：全部的還是就最後一次的？】

【AIR001陳歆沫：全部。】

【Ⅵ.AIR0100823可樂：歐克。】

美美睡了一覺起來，腰酸背痛仿佛都好了不少，陳雨軒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麽噩夢，夢裏都煩得不行，可醒來什麽都不記得了，心情也随着神清氣爽很快好了起來。

沖了個澡出來，想起還得去警局報案，她邊下樓邊給小保安先打了個電話。

小保安剛交完班，正在路邊吃早點，接個電話中氣十足的，一點兒不像一夜沒睡的樣子。

“陳教授，沒事，那女的昨天半夜就走了，我已經交代王哥了，就算她再來也進不去，你放心！”

——果然走了。

——趙妍雖然無恥，卻不是個糊塗人，她應該知道求她不如去自首，這是能把罪行降到最小的唯一辦法。

——希望她……真的去自首了。

陳雨軒雖然恨她，可到底還記得當年的的幾分師生情誼，多少給她留了那麽一點減刑的空間。

陳雨軒謝過小保安，挂了電話，一擡頭，陳歆沫正端着白瓷湯盆出來。

“早安，主人。”

“早。”

明明和平時沒什麽兩樣，可陳雨軒總覺得陳歆沫好像哪裏怪怪的，是看見她沒笑？不對，笑了，笑得不太明顯而已。

應該是她敏感了，表情包可以調整大小，max的表情最誇張，笑容也最燦爛，陳歆沫可能只是沒調大小而已。

陳雨軒揮掉心頭那點怪異感，坐下吃飯。

平時吃飯，陳歆沫都會不停地問她，“主人，這是甜？這是酸？這是辣？這苦瓜的味道就是苦？好像也沒有很苦。”

可今天，陳歆沫很安靜，連吃了個花椒都沒問“這是不是麻”。

——這樣子，怎麽像是快沒電了似的？

“白桃。”

“我在主人，要添飯嗎？”

“不是，你今天怎麽了？”

“我很好，主人。”

“電池呢？還有多少電量？”

“95％主人，昨天才充滿的。”

——看它對答如流的，也不像有事的樣子，再說AI又不是人類，哪有什麽對不不對勁，果然還是她想多了。

“沒事，繼續吃，吃完跟我去趟派出所。”

“是為了趙妍的事報案嗎？主人？”

“對。”

“好的。”

文宏社區派出所就在帝都華庭內，八點上班，上班後再規整規整忙點別的，陳雨軒掐着八點半的點下得樓，走到派出所還不到八點三十五。

錄完筆錄，提供完證據，差不多就十一點了，鑒于案件性質惡劣，又牽涉到國家重要研究人員，警方很快上報到了直屬的澱亥區警局，這也是帝科大所屬警局。

證據确鑿，逮捕令很快下達，民警根據線索趕到小區門口時，趙妍的車已經不見了，打電話沒人接，趕去她家也撲了個空。

民警只能兵分幾路，一邊到學校和趙妍老家找人，一邊嚴密排查車站、高速等出入口，時限到了還找不到，就得下達通緝令了。

陳雨軒倒是沒想過趙妍會跑，明知道跑了會罪上加罪，何必還要折騰？她都給了她一夜的時間自首了，她為什麽不能給自己多點退路？

自首可以減刑，只要趙妍認錯态度良好，她不會讓律師窮追猛打，不管判幾年她都不會上訴。

可惜了。

趙妍跑了，輿論卻嘩然了，M國二代AI神似華夏七代的各種猜測還沒降溫，實驗基地二把手突然畏罪潛逃，哪怕潛逃理由是剽竊、抄襲、侵占他人學術成果以及迷女幹、強女幹未遂，可輿論還是不可控地把核心資料失竊的矛頭對準了趙妍。

【肯定是她偷的，不然她跑什麽？】

【我也覺得肯定是，她連自己學生的成果都敢這麽不要臉的霸占，何況M國不知道給她許了多少好處！】

【我估計抓不回來了，她肯定跑M國去了，東西她都幫着偷了，M國還能不保她？】

【真不要臉！mgz！】

【她以前還是我偶像呢，惡心死我了！什麽仿生AI創始人仿生AI之母的，我yue了。】

【這種人就該槍|斃！】

網上怎麽鬧得沸沸揚揚，陳雨軒并不關心，倒是所長急匆匆給她打了電話，言語間都是責怪。

“出了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先跟我通通氣？！弄得我倒成最後知道的了，剛才校長問我我都是懵的，還讓校長訓了好一頓。”

“我只是覺得這是我的私事，和所裏沒關系。”

“怎麽就沒關系了？你看這弄得一團亂的！你什麽都好，就是太不懂人情世故！真是要氣死我了！”

對仇人，陳雨軒說得出拒絕的話，對其他人，陳雨軒還是不太行，尤其所長又是領導，語氣又這麽強橫，一副真的被她氣壞的樣子。

“抱歉，是我考慮不周，我……”

陳雨軒剛想長篇大論自責一番，手機裏突然傳來陳歆沫的聲音。

“都9039年了，不會還有人覺得領導就能只手遮天，連下屬的私事都能插上一腳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所長瞬間被噎住，半天才氣急敗壞道：“誰？誰在說話？！陳雨軒，我跟你通話怎麽還有別人？！”

陳雨軒頭疼地扶額：“抱歉，這是我的……”

陳歆沫在廚房刷着碗都能遠程打斷：“是呀是呀，我主人跟趙妍打官司這麽大的事都能插|進腰圍兩尺九的所長您，所長跟我主人打個電話這麽芝麻綠豆的小事就不能插|進個腰圍一尺七的我了？”

所長氣得喘粗氣：“你！”

“我什麽我？都說宰相肚裏能撐船，所長這麽大的肚子，不會連個一米七的我都撐不起來吧？您要是撐不起來您倒是早說呀，您早說您肚量小我就不說話了，萬一把您給氣着了，我還得賠您醫藥費。

我是個AI，我又沒錢，真要賠還得我主人幫我出，我主人工作那麽辛苦，這年頭的領導又摳門又難伺候了，随便給個工資就想買斷二十四小時，一個個還都當自己住海邊，管得可寬了呢，放假期間處理個私事還得被領導追着插足，賺錢真是太不容易了，我得給我主人省着點兒。

您怎麽不說話了？您倒是說呀？您要真是肚量小，我絕對不插嘴的，真的。”

陳歆沫學起陰陽怪氣來惟妙惟肖，單看她那麽得表情刷碗的臉，真的很難想象這些話都是從她嘴裏出來的。

陳雨軒本來是氣她随便連接她的手機的，可聽着聽着，不僅氣不起來，還有點想笑，幸好她忍得住，不然笑出聲來，可不更是火上澆油。

陳雨軒想笑，所長卻是快氣炸了！

所長大小也是個領導，雖然平時趙妍不怎麽把他放在眼裏，可其他人都還是賣他面子的，什麽時候輪到一個小研究員……的AI這麽無法無天了？!

所長氣得說話都有點不利索：“你、你一個AI插什麽嘴？！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兒？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拆了？!”

——拆了？

所長哪兒知道，就這倆字觸了逆鱗了。

陳雨軒突然低笑一聲，明明和平時差不多的笑聲，所長卻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

“你笑什麽？”

陳雨軒笑道：“我笑所長當了這麽多年的所長，怎麽還是分不清輕重緩急。”

所長被問了個一臉懵逼：“什麽意思？”

陳雨軒“好心”提醒：“當初所長是怎麽當上所長的，所長應該很清楚吧？”

所長之所以能繞過創始人趙妍空降，當然是因為上頭有人了，這明擺的事，雖然大家不說，可都門兒清，所長自己也清楚，他沒什麽真材實料，又是空降，所以在趙妍面前才總矮了半個頭。

提起這個，等于揭了所長的瘡疤了，所長憋着氣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陳雨軒慢條斯理道：“其實我也沒什麽想說的，只是趙妍的事牽涉不小，以前咱們基地雖然矚目，可大多數目光都是盯在研究成果上的，很少有人關注基地的人事任職。可趙妍這事一出，網上已經有人開始質疑趙妍怎麽靠着剽竊當上的副所長了，也不知道，這會不會引起輿論對其他人事職位的懷疑？”

這話一出，所長整個人都傻了。

老實說，趙妍出事，最高興的就是所長，趙妍走了，不就沒人威脅他的地位了？所裏的骨幹就那麽幾個，除了趙妍各個都乖順聽話，都是他能拿捏得住的，沒了趙妍，以後還不都是他說了算？他終于能挺直腰杆當個真正的一把手了！

他打這一通電話，當然不是真的責怪陳雨軒不提前告訴他，雖然的确也有責怪的意思，可如果是以前，以他老好人的形象，他絕對不會主動打電話得罪人，為了盡量削弱趙妍的影響力，他平時拉攏這些骨幹都來不及呢。

他之所以打，一來是彰顯一下自己對趙妍這個下屬的關心，也就是得了便宜還想賣個乖；二來則是趁機立立威，告訴大家，以後所裏就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了，都得聽他的。

他壓根就沒想到禍水還能引到自己身上！

以前基地雖然受關注，可就像陳雨軒說得那樣，大家關心的只是研發結果，誰關心你是所長還是她是？可現在不一樣了，所裏接連出事，本來就已經有人質疑他這個所長不作為，如果再因為趙妍牽連出他上位上的不正當，那他豈不是要跟着趙妍一塊兒完蛋？！

好不容易老天保佑把趙妍鼓搗走了，他怎麽甘心跟着玩完？！

陳雨軒一席話，澆了所長個透心涼，原本還幸災樂禍呢，這下三魂都驚走了七魄，随便敷衍了句就匆匆挂了電話，哪兒還顧得跟陳歆沫置氣。

陳雨軒說完有點後悔，她怎麽就一時沖動說出這種話呢？明知道所長心眼小，聽了這些肯定整宿整宿睡不着覺，她幹嘛還給他添堵？所長會怎麽想她？她這不等于把所長得罪了嗎？

反思着反思着，陳雨軒翻出所長的電話，想回撥過去道個歉，順便再寬慰他幾句。

眼看手指要點下去了，陳雨軒突然頓住。

——她這是在幹嘛？讨好型人格又犯了嗎？明明被冒犯的是自己，為什麽自己還要上趕着道歉？

——而且她也沒說什麽過分的話，實話實說而已。

陳雨軒看着拇指下所長的號碼，又擡頭看了眼還在廚房刷碗的陳歆沫，心情複雜地按滅手機。

——随便吧，趙妍都解決了，還管其他那麽多幹嘛？

——不過……陳歆沫怎麽又随随便便偷連她的手機？

“白桃。”

“我在，主人。”

“過來。”

“我刷碗呢主人。”

“一會兒再刷，過來。”

陳歆沫放下手裏的碗，拽着圍裙擦了擦濕漉漉的手，乖乖走了過來，還沒等陳雨軒開口教訓，陳歆沫單膝跪地，自下而上望着她，帶着濕氣的小手可憐兮兮扯住她的衣服角，眼淚汪汪鼻音哼唧。

“對不起嘛……我知道錯了……主人就原諒我吧……求求……求求了……”

陳雨軒最受不了陳歆沫這種小鹿撒嬌的樣子，別說那哼哼唧唧的鼻音，單那濕漉漉的鹿眼她都扛不住，每每陳歆沫這樣，她都會高高擡起，輕輕放下 ，何況這才本來她也沒多生氣，只是例行警告一下而已。

以上，只是陳雨軒的臆想。

她原以為她的警告最終會以以上的方式收場，卻沒想到，以往最擅長撒嬌裝可憐的陳歆沫，這次卻一句話也沒說，就那麽垂着頭站在她面前，說她不知道叫她過來幹嘛，她低頭的動作也已經表明了她顯然知道，可說她知道，她這不說話也不撒嬌的樣子，又好像不知道。

陳雨軒有點費解。

“你……知道為什麽叫你過來嗎？”

“知道，主人。”

“為什麽叫你？”

“我不該随便連接主人的手機。”

——看來還真是知道，知道為什麽還不撒嬌？

陳歆沫這樣，陳雨軒很不能适應。

陳雨軒佯裝生氣道：“既然知道，那你有什麽要說的沒？”

陳歆沫沉默了兩秒，膝頭一彎，突然跪了下來！

這不是陳歆沫第一次下跪，早在剛把陳歆沫領回家時，陳歆沫就曾像個島國小媳婦似的跪着要給她換鞋，被她訓斥後才改了過來，陳歆沫和可樂一起研究自己有什麽不同時，也曾在可樂的慫恿下下跪認錯，也被她訓斥了起來。

可這次和那兩次都不一樣，陳歆沫從頭至尾都低着頭，沒有笑，也沒有任何讨巧的表情包，更沒有振振有詞的辯解，就那麽乖順地跪着，乖得……陳雨軒心口堵得慌。

“你這是幹嘛？起來。”

陳歆沫沒有起來，不僅沒起來，還規規矩矩磕了個頭。

“對不起主人，都是我的錯，我違背了主人的命令，不是一個合格的AI，必須受到懲罰，請主人懲罰我。”

陳雨軒：“……”

這一本正經求罰的樣子，她反倒更說不出罰她的話了。

陳雨軒：“你先起來。”

陳歆沫又磕了個頭，“請主人懲罰我。”

——這還杠上了是吧？

“起來，這是命令。”

“這是命令”這句話在陳歆沫面前，十次有八次都不管用，怪只怪她一時大意給陳歆沫下了“可以有自己想法”的一級命令。

陳雨軒原以為陳歆沫這是換了新招數，故意跟自己杠，卻沒到，這句“命令”出口，陳歆沫竟真的站了起來，聽話的就像個普通設有邏輯權限的AI。

陳歆沫站起來了，陳雨軒又詞窮。

——她該說點什麽好呢？繼續訓斥它？還是問問它到底怎麽了？

——不訓斥它直接問它怎麽了，會不會顯得很不重視這件事，它以後還順便連怎麽辦？

——可訓它……還真有點訓不出口。

誰能想到，業界最昂貴的大腦，這會兒竟然為了這麽點芝麻綠豆認真地發着愁。

陳雨軒愁了三秒。

“白桃。”

“我在，主人。”

“以後不準再随便連接我的手機，還有今天你是怎麽了？怎麽怪怪的？”

“我不會再随便連接了主人，我沒事，我很好。”

——很好？這種杠都不杠規規矩矩回答問題就不像很好的樣子。

陳雨軒盯着陳歆沫盯了足有一分鐘。

“從報案那天我就覺得你不太正常，一直以為是錯覺，事實證明，不是錯覺。說吧，到底怎麽了？我、命令你、告訴我。”

“我……我只是……”

叮鈴鈴——

陳歆沫的手機突然響了。

陳歆沫的手機除了陳雨軒，就只有物業、快遞、送水工、同城快送……這些人聯絡，換而言之，都是正經事。

就算不是正經事，陳雨軒也不會不讓她接電話。

“接。”

陳雨軒靠坐沙發，微揚了下下巴，突然覺得自己像個跋扈殘暴的老佛爺，連接個電話都得經過她的同意。

她冤枉。

——都怪陳歆沫，突然就這麽不正常，弄得好像她欺負它似的。

陳歆沫得了首肯，這才擡手按下了接通鍵。

手機立刻顯出全息屏，陳雨軒坐在她對面，看到的是相反的畫面。

畫面裏，一個穿夾克的男人哼着歌，正收拾着桌子，他的背後是一個個大小不一的籠子，籠子裏貓狗鼠兔一應俱全。

男人又哼了句才意識到電話接通了，輕咳一聲化解尴尬，抱怨道：“哎呦我的天，可算打通了，你這貓在我這兒都快放一個月了，養得白白胖胖膘肥體壯的，你什麽似乎領走呢？順便把費用結了。”

——貓？

陳雨軒依稀好像似乎……記得自己的确是救過一只貓，這還是問起陳歆沫自己為什麽受傷時，陳歆沫給她放了一段救貓視頻她才知道的。

陳歆沫顯然也想起了這件事。

“抱歉，我的數據庫前段時間受了點損傷，原本記錄的備忘錄清空了，把這件事給忘了，我現在……”

陳歆沫頓住，擡眸看向陳雨軒。

陳雨軒被迫又當了回跋扈的老佛爺，無奈地點了下頭，陳歆沫這才接着道：“我現在就去把它接回來，費用也會一起結算的。”

挂了電話，不用陳雨軒問，陳歆沫自動報告道：“之前貓仔傷勢嚴重，還有貓藓和嚴重的眼周炎，所以我直接預付了手術費、治療費和三周的寄養費，原本打算到時間就領回來，可後來我出事，手機關機，診所聯系不上我，所以才拖到現在。”

這個不用解釋，陳雨軒也猜到了。

陳雨軒起身穿上外套，拿了車鑰匙。

“走吧，一起去領貓。”

寵物醫生果然沒撒謊，小貓的确養得白白胖胖，冬天毛厚，更是毛茸茸得像個小毛球。

陳雨軒抱着這只自己“負傷”救下的小喵崽，沒有直接回家，先去了救貓的附近，打聽了下是誰的貓，附近商戶說是野貓，原本跟着貓媽媽的，那場大雪之後，小喵崽不見了，貓媽媽也不見了，他們還以為一塊兒凍死了，誰知道小喵崽命大。

都是命啊，看來是不養也不行了。

也不是不行，幹脆送給梁亦青吧，她好像挺喜歡小動物的。

陳雨軒小時候倒是很喜歡這些貓貓狗狗，可惜她媽不讓養，現在都快三十的人了，怎麽可能還喜歡這種毛茸茸的小東西？

尤其這種小東西還掉毛，還得辦寵物證，還得打疫苗，等長大了還會發|春喵喵叫，給它結紮吧，有點于心不忍，不結紮吧，對它也是折磨，總不能一年一窩，三年滿屋子吧？

陳雨軒一邊心裏槽着，一邊不自覺把車又拐回了寵物店，先打了疫苗，又買了貓糧，順便貓窩也買了，等網上發過來來不及，雖然店裏的也不是很好看，湊合還能用。

不如順便再買個貓爬梯吧，貓薄荷味的舔舔球買點兒，蟲瘿果味的也買點，還有木天蓼味的也買了。

只買貓糧不買點魚罐頭是不是不太好？味道會不會太單一？

那就再買點魚罐頭。

要不要再給喵崽買兩身衣服？

算了還是不買了，這麽厚的毛，應該不冷，而且給寵物穿衣服會限制寵物的天性，會不自由，只有人類才需要穿衣服。

對了，差點忘了，還得買貓砂盆，貓砂，再買個貓抓盆吧，抓着抓着還能順便睡個覺。

不大會兒，陳雨軒抱着喵，陳歆沫拎着大包小包從寵物診所出來，寒風一吹，陳雨軒發熱的大腦冷靜下來。

陳雨軒回頭看了眼陳歆沫……手裏的一大堆。

陳雨軒：“……”

——她到底在幹嘛？

陳歆沫琥珀色的眸子望着她：“主人？”

陳雨軒：“嗯？哦，內個……忘了買項圈名牌了。”

又拐回去買了項圈和名牌，陳雨軒看了眼時間，還來得及辦寵物證，不過得抓緊時間，慢一步可能就得明天來。

一人一AI一喵又開車辦了證，這才擠在下班高峰車流裏，一點點往家挪。

正挪着，羅淑芬的電話打了過來。

“你這孩子，在哪兒呢？出了那麽大的事，怎麽也不跟媽說？還非得媽找上門？”

——該來的總還是要來的。

趙妍的事，陳雨軒的确沒跟羅淑芬說，怕得就是羅淑芬唠叨，能瞞一天是一天，瞞不過就再說。

“我沒事媽。”

陳雨軒把事情經過大致跟羅淑芬說了一遍，好言好語安撫住老媽，見她終于松了口氣，陳雨軒也跟着松了口氣。

“總之就是這樣，已經不要緊了。”

“真是，還為人師表呢，這什麽人品？又是剽竊又是迷女幹的，這幸好你造了個好AI，不然真吃虧找誰哭去？以後可得對小沫好點兒，別因為人家是機器人就不當回事，那句話怎麽說來着？萬物有靈，機器人能說能笑的，不說有沒有靈，起碼咱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知道吧？”

“知道，不用交代了，我手機都打燙了，挂了吧媽。”

“挂什麽挂？我還沒說完呢，你真沒事吧？”

“沒事，怎麽了？”

“我……我這不是怕小鄭那邊誤會嘛，你說你好不容易才談了個對象，怎麽偏就在這檔口出這種事？小鄭呢？他這兩天跟你聯系了沒？”

“聯系了，當然聯系了，我倆每天都聯系。”

“真的？”

“當然真的。”

“那你發通話記錄叫我瞧瞧，或者聊天記錄也行。”

陳雨軒哪有什麽通話記錄？她統共就跟鄭克迪通過那麽一次電話，還是好幾天前。

“快呀，愣什麽呢？不會你糊弄媽的吧？你倆是不是根本就沒談？不對，你劉姨也說你倆談了，肯定是小鄭說的。難不成小鄭真誤會了，真要因為這個迷女幹未遂跟你分手？！”

劉姨就是鄭克迪的母親。

陳雨軒頭疼地解釋道：“怎麽會呢？我只是……剛清理過手機，這會兒沒有記錄了。”

羅淑芬哪兒是那麽好糊弄的。

“行，你說你剛清理過是吧？反正我這會兒就在你家客廳沙發坐着呢，等你回來當着我的面兒給小鄭打個電話，我要看看你倆到底咋樣了。”

從小到大她媽都是這樣，什麽都要管着她，小到一雙襪子，大到報考的院校，交往的朋友，乃至男朋友，就沒有她不管的，當初要不是學校實在離家太遠，她媽也不會同意她單獨搬出來住。

陳雨軒早就習慣了。

羅淑芬說完就挂了電話，根本不給陳雨軒轉圜的餘地。

陳雨軒抱着喵崽，無語地靠在副駕駛座，想了想，只能給鄭克迪打過去先通個氣，既然要假戀愛，以後這種事少不了的，鄭克迪家裏催婚催那麽急，估計也會遇到這種情況，就……互相幫助吧。

鄭克迪那邊接得還挺快，聲音還是一貫的溫柔。

“我就說我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完成工作了，原來是為了等你的電話。”

這話換個人說，估計就要我命油我不油天了，可從鄭克迪那春風化雨的口吻出來，只會讓人了覺得舒服。

“沒打擾你就太好了，是這樣的，我媽……”

陳雨軒把大致情況說了下，鄭克迪笑道：“當着阿姨的面打電話哪有當着阿姨的面直接約會更有說服力？你現在就給阿姨打電話，就說你其實正在赴約的路上，等到了地方開視頻，我會跟阿姨打招呼。”

“這會不會太麻煩了？”

“怎麽會呢？剛好我今天下班早，就當放松了。這個點兒，好飯店不好定位置，咱們就接地氣點兒，也讓阿姨更放心，咱們就去大通廣場，吃個旋轉壽司，順便看個電影，哪怕不看，至少買了票給阿姨拍過去，你覺得呢？”

這簡直再好不過，拍這一次，起碼年前她媽都不會再唠叨她。

“那就這麽說定了，一會兒見。”

挂了電話又給母上大人打過去，羅淑芬一聽，果然轉憂為喜，卻也沒有因為她一句話就安心回家，是非要等她回來再走，鐵了心了今天是要等到個确切結果。

應付完羅淑芬，陳雨軒摸了摸懷裏睡得噴噴香的喵崽，也說不清是疲憊還是慶幸，不管怎麽說，又過了一關。

“你這小家夥，無憂無慮倒是睡得香，連個名字都得我給你起。白桃，你說給它起個什麽名字好？”

“主人決定就好。”

陳雨軒看了陳歆沫一眼，滾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等晚上回家再好好問吧。

陳雨軒rua了rua小喵崽毛茸茸的腦殼，想了想，道：“慕是思念、依戀、思慕，就叫你慕慕好了。”

陳雨軒取罷，一擡眸，正對上陳歆沫的視線。

“怎麽了？”

陳歆沫面無表情轉過頭去。

“沒事。”

——沒事？沒事連“主人”這個後綴詞都忘了帶？

大通廣場不遠，不過下班高峰期，到處都在塞車，等她們到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鄭克迪也不比她們早到多大會兒。

鄭克迪沒在旋轉壽司店等她，而是在停車場入口等着。

陳雨軒搖下車窗詫異道：“你怎麽在這兒？”

鄭克迪無奈笑道：“我低估了平價店的火爆度，旋轉壽司怕是吃不成了，排隊都排到店外了。”

說着話，鄭克迪的視線就越過她，落在了目不斜視扶着方向盤的陳歆沫身上。

“她是……”

陳雨軒介紹道：“這是我的AI，陳歆沫。”

“AI？”鄭克迪微微睜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