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吃過晚飯,七點整,門鈴準時響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程七喜送來了可樂。
程七喜走得很慢,像是在配合她的AI,可樂視線呆滞,一步一頓,快沒電了似的,眨眼的頻率都是-3倍速。
這是典型的Pestilence中毒症狀,行動放慢并不是病毒篡改了系統,而是單純的卡頓造成的,這就是Pestilence最惡心的地方。
它不會像其他病毒那樣侵入核心數據盜取用戶隐私乃至金融密碼,它只是不停地制造垃圾,清理軟件的運行速度完全跟不上的大量垃圾,垃圾越堆越多,內存占滿,主程序無法正常運轉,自然就卡得親媽不認。
目前還沒有有效殺死Pestilence的辦法,它雖然只是制造垃圾,比起其他篡改系統的病毒簡直就是小兒科,可偏偏極難對付,之前也有不少程序員乃至黑客挑戰過殺死它,甚至連它的制造者都嘗試過,卻發現根本行不通。
它就像是被召喚出的惡靈,召來容易,請走卻是難上加難。
老實說,陳雨軒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殺死它,她工作很忙,從來沒嘗試過,只曾經看過它的編寫代碼,那就是個閉環,可以說是無懈可擊,不得不佩服編寫它的人實在是個鬼才。
只是鬼才也破解不了它。
”你跟着我把她送上去,我試着修一修,不管修不修得好,三天後還給你。“
可樂中着毒,程七喜無法修改指紋驗證,還得到樓上連接好設備之後再讓程七喜修改,以方便之後的殺毒,省得開一次機就得喊一次程七喜。
陳雨軒走在最前面,程七喜領着可樂緊跟其後,陳歆沫謹記陳雨軒的交代,不敢擅自跟上二樓,只跟到了樓梯口就停住了,瓷白的小臉随着她們的腳步越仰越平,琥珀色的眸子倒映着二樓垂下的一盞盞玻璃小燈,碎光熠熠。
“我可以幫忙的主人。”
“不用,你把廚房收拾了就好。”
早上才說過不準陳歆沫上2樓,晚上就打破自己的話,陳雨軒有點做不到。
“可以等會兒再收拾嗎?系統分析……”
“收拾個廚房還用什麽系統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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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AI怎麽就不能乖乖聽次話?
陳雨軒心累地擺了擺手:“去吧,別廢話。”
陳歆沫一步三回頭地走了,那依依不舍的樣子,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她是個有血有肉的真人。
臨進廚房前,陳歆沫又問了一句:“真的不需要我幫忙嗎?主人?”
陳雨軒:“……”
突然有種必須慎重回答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陳雨軒恍惚覺得眼前的畫面似曾相識,上次是廁紙事件,這次該不會……
陳雨軒下意識看向了跟在最後頭的可樂,卻不想,又和程七喜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撞就撞了,原本也沒什麽,可程七喜灰藍色的眸子一眨不眨,馬上就轉開的舉動實在太過明顯,讓她想無視都無視不了。
她突然想到,早上陳歆沫還喊自己“媽”,晚上就改回了“主人”,這不等于不打自招越描越黑嗎?
失策了。
陳雨軒甚至覺得程七喜說不定這會兒正在回想中午分享的那兩條朋友圈!
一時間,無人說話。
陳雨軒:“……”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再次懷疑自己為什麽要給陳歆沫充電,就為了加快自己的社死進程?
不管怎麽樣,陳歆沫畢竟擁有邏輯嚴謹的程序,當着外人的面,陳雨軒也不想出差錯,安全至上,點了頭。
“那你跟來吧。”
“好的主人!”
陳歆沫軟糯的嗓音帶着一絲清爽,仿佛溪水流過雲端,悅耳又靈動。
陳雨軒卻無心欣賞,她一路都小心翼翼的,主要是擔心可樂突然卡頓,它那200多斤的重量,再加上加固程序,真要是突然卡在樓梯中間,動不了還好,有陳歆沫在,總能把它搬上樓,可要萬一滾下去摔壞了,那可就麻煩了。
然而一路平平順順,完全沒出現擔心的情況,倒是讓陳歆沫混着上了2樓。
進了工作室,打開無影燈,指揮可樂躺上去,陳雨軒沒有連接光腦,而是連接了一個小型維修設備,光腦裏數據太多,一旦被傳染了格式化會比較麻煩,這種小型設備就不需要那麽多擔心。
連好設備,修改掉指紋,程七喜的任務完成,這才被陳歆沫送下了樓。
再回轉時,陳雨軒已經敞開了可樂的衣服,打開胸腔,正把核心晶片往外取。
陳歆沫走過去,幫忙遞着工具,視線一次又一次滑過可樂小麥色的皮膚。
她的視線太過頻繁,視線焦點又過于敏感,陳雨軒想不注意到都難了。
如果換成人類這麽盯着看,陳雨軒絕對會認為這個人猥瑣又變态,可陳歆沫是AI。
“你看什麽呢?”
問完她就後悔了。
果然,陳歆沫突然伸手點向可樂,眼看就要點到不該點到的地方,陳雨軒趕忙攔住了她。
“別亂動!”
這畢竟是別人的AI,有些地方不能亂碰。
陳歆沫眨了下眼,手一轉,毫無預兆的突然拉開了自己的拉鏈,向兩邊扯了扯,露出自己芭比娃娃式的身材,又遙遙地點了點可樂那逼真的身形。
“為什麽我和你們不一樣?主人?”
不一樣,當然不一樣,當年陳雨軒還是個羞澀的小女生,制作陳歆沫的時候,露在外面的部分都極為逼真,一些隐秘的細節則完全參考了芭比娃娃,通體都是牛奶肌,完全沒有其他一點顏色。
而訊智聯科生産的AI卻不一樣,尤其是高定AI,越是隐秘的細節做得越是逼真,該紅紅該白白,無論視覺還是觸覺都和真人幾乎沒有兩樣。
“我一直以為,主人是人類,我是機器人,所以我和主人不一樣,可她也是機器人,她為什麽就和主人一樣?”
陳雨軒這輩子都沒想到有一天會被自己制造的AI問出這種問題,事實上,除了陳歆沫,她制造的AI全部都是這種細節控的,只有陳歆沫一個芭比禿。
“主人?”
陳歆沫水汪汪的桃花眼目不轉睛注視着她,撲扇的長睫煽動着天真與單純,仿佛不谙世事的少女懵懂着青春期羞澀的話題。
陳雨軒:“……”
明明這些年制造了那麽多AI,甚至這些具體細節有的都不是流水線上的模具統一模出來的,而是她一點一點揉制出來的,做了那麽多也沒覺得什麽,怎麽被個AI這樣看着這樣問着,她就突然有些說不出口。
“你……廚房收拾了嗎?還不趕緊收拾去。”
“好的主人……”
陳歆沫垂下手,一點點拉回自己的拉鏈,竟像是有些落寞的轉身朝外走去。
走到門口,陳歆沫突然頓住了腳,回頭問道:“有一天,我會變得和主人一樣嗎?”
“幹嘛要跟我一樣?自己獨一無二不是更好?”
“我想和主人一樣。”
“好了,快去收拾廚房吧。”
一個AI,哪兒有什麽想不想的。
她怎麽可能多此一舉給它改造身體?有什麽意義?
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