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節
樣鑒定,證明那一片曾發生過劇烈地殼運動,可能表現為大規模地震、山崩,甚至有岩層重新分配的可能。經屢次斷代,将時間段鎖定在了那場“龍庭之亂”上下五年之內。
一千年前的李朝,我國的天文學剛剛經歷一場大的飛躍,天象觀測技術已經有一定的經驗積累和準确度,預測地震也逐漸精準。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可以猜想,當時朝野之中,是有專門觀天測地的職務的,對于一些百年不遇異常巨大的自然災害,這些專職人員應該是可以預知一二的。
那麽再假設,這次地殼劇變果真是發生在龍塵伊抗敵戰争期間,那大膽如他,有沒有可能利用這一條件,困敵人于陰山?
這樣的猜想,不僅解釋了這次災難為什麽沒有見諸史書,而且可以解釋龍塵伊為什麽消極怠戰。困擾千年的龍将軍“七戰七敗”之謎,也就能就此解開。那不是陰謀,也不是變節,而是一場孤注一擲的以命相搏。
否則如何以少勝多,否則如何力挽狂瀾,否則如何保住家國。
而後,狼子野心的尹文庭趁亂竊取戰功,謀朝篡位。
可是,假若這真是龍塵伊的一場謀劃,那他應該多少握着些勝券。最後一戰大捷,他也該随着凱旋之師回朝才對。可是沒有,他再沒有回來。這不合理。
除非,他戰死沙場,或是,死于那場神秘的災難。
以一己性命,換山河永固。舍生忘死,孤注一擲。
(章三十三)餘悸
(章三十三)
龍塵伊戰死,他不是叛臣,是英雄。
李優孟看完了整篇稿子,尚未眨眼,淚珠便滾滾而下。他死了。
不知何時周圍已經坐滿了學生,短暫的嘈雜過後便安靜下來,只留下“沙沙”的翻書聲。李優孟沉浸在自己的震驚和悲傷中,不擡頭,不作聲,甚至動也不動,就那樣,任淚水“啪啪”落下,随着眨眼的節奏,砸在紙上,砸在桌上,砸在手背上,生疼生疼的。
他死了。
心一下子好涼,好空,仿佛整個身體都被抽空了一般,有寒風恣意狂歡着,割着骨頭穿過。寒風過後,便只剩了深深的恐懼和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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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沒有想過這樣的結果。但是只要沒有人說出來,她就不相信。人都是心存僥幸的,不到最後一刻,絕不相信。
可是現在,白紙黑字,顧若說,龍塵伊戰死沙場。
雖然可以安慰自己,說顧若的猜想未必是事實。可是不知怎的,只要是顧若說的,她就由不得自己不相信。仿佛隐隐感覺得到,他就是命運派來告訴她真相的。他花許多年時間去研究龍塵伊,得出的結論是,他死于那場戰争。那場李優孟始終沒有等到凱旋的戰争。
原來即使她還在那裏,也是等不到他的。
不知道白花花是何時坐到她身邊來的,只知道在她帶着驚吓搖晃自己的肩膀之前,自己已是捂着嘴巴,泣不成聲。
眼淚連成線,滾燙地墜落,擲地有聲。腳下的地板,一灘水漬,倒影出她悲涼的面容,紅腫的眼。
李優孟擡起頭來,目光中充滿着不知所措,求助一般掃過教室的上空。每一個人都聽到了她的抽泣聲,紛紛扭過頭來看她,齊刷刷的,像定格的畫面。
“蘇蘇,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不要吓我啊……”白花花緊張地叫着。
李優孟顧不得許多,拿了稿子起身,從坐滿了人的座位中間擠出來,有些焦急。
“蘇蘇你去哪裏?我陪你。”
“我去找顧若。”李優孟用鎮定卻略帶顫抖的聲音說。說完便匆忙沖出教室。
要去找顧若?聽到這一句,原本寂靜無聲的教室裏終于炸開了鍋,“她要去找顧若?她說她要去找顧若……”
邁着飄忽的步伐走到校園另一端顧若的辦公室時,顧若卻不在裏面。只有之前說肯幫她辦理轉專業的那個中年男教師在,看到李優孟,再一次展示出自己的熱情,問她什麽事。
李優孟說找顧若。那教師說,找顧若做什麽,有什麽問題問我好了,我是某某大學博士生畢業。
李優孟二話不說,離開了辦公室。可是守着門左等右等,久久等不到顧若出現。她終于想起自己有他的號碼,這才掏出手機來,撥了過去。
“喂。”電話裏顧若的聲音有意壓低,似乎是有別人在旁,不方便講話。
“您在哪兒?”
“出版社。”顧若說,頓一頓,又道,“有事?”
“嗯。”
“什麽事?”
“關于《龍塵伊傳》的事。我想當面問您。”此前李優孟淚已止住,前面幾句話說得還算順暢,到了這一句,卻忍不住又帶了哽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她已經盡力在克制了,否則恐怕整個聲音都是顫栗的。
顧若在電話那頭默了默,半晌說了一句:“等我。”之後便挂了電話。
半個小時後,顧若的車子出現在李優孟面前。他開門下車,站在她對面,不遠不近,再不前進,只蹙眉看她。此時周圍已有些圍觀的學生,不知道是因為偶遇顧若不舍得走開的緣故,還是剛才聽見李優孟說要找顧若所以特意尾随前來看熱鬧的緣故。
“怎麽了?”顧若問道,眉頭又緊了緊,“身體不舒服嗎?”
“顧若……”李優孟從石階上站起身來,顫抖着聲音喚他,像是支持不住自己的身體一般,上前一步顫巍巍地伸手去扶他的手臂。沒等她碰到他,他卻輕輕擡手迎了上去,直接握住了她那一雙汗涔涔的手,似乎是想扶着她站穩,給她一點倚靠的力量。
“顧若……”李優孟看着他,淚流不止。并不受控制,淚腺像失去知覺一般。并沒有多少悲傷,只是被巨大的驚恐籠罩。驚恐那一切會不會都是真的,龍塵伊會不會真如他所說……雖然她心中依舊半信半疑。
“哭什麽呢?”顧若眉頭緊蹙,語氣中不乏關切。不過李優孟此刻卻無心為他的關切感動,她說不出話來,只能搖頭,再搖頭,也不知道是要否定些什麽,總之就是搖頭。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顧若擡眼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随即拉開身後的車門,輕輕扯了扯掌中冰涼的手,将李優孟帶了過去。“上車再說吧。”
李優孟無暇他顧,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引來了多少不友好的目光,只知道順着他的指引坐進車裏,看着窗外移動的風景心亂如麻,直到此刻心情也不能平複。
“你要問我什麽問題?”顧若淡淡開口。
李優孟沒有立即回答。想不起自己要問什麽問題。是啊,其實也沒什麽好問的。他的觀點已經在文字裏表述的很清楚,至于真相究竟是與不是,問他也沒有用。這個時代,已經過去了一千年的這個時代裏,沒有人敢說知道真相。
見她半晌無聲,顧諾扭頭來看。看了一陣,突然擡起一只手來,寬厚的手掌撫過李優孟的額頭,皺一皺眉頭,說:“究竟哪裏不舒服?出了這麽多汗……”
語氣關切,動作柔和。李優孟愣了愣,擡手就着那點餘溫也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眼神不解地看向顧若。看着他,沒有看懂他眼底的溫柔,卻終于明白了自己現下為什麽非見到他不可。因為見到他,就好像見到龍塵伊還好端端在她面前一樣,就能夠稍稍安心,能夠少一點撕心裂肺的難過空虛。
李優孟勉強笑了笑,說:“也沒什麽,就是覺得你的觀點很與衆不同。”
顧若似乎沒有理解。略微想了一想,才問說:“你說《龍塵伊傳》?”
“是啊。”李優孟點點頭,“別人都是費盡心思要證明他心底有醜惡貪念,仿佛未知的事情一定簡單不得。唯有你……”說着轉頭看了顧若一眼,感激一般笑笑,“唯有你相信他的赤誠肝膽。”
“其實……”顧若有些猶豫,不經意看一眼鏡中人,“我也未必那般偉大,不過是圖一個特立獨行罷了。人都是愛唱反調、愛出風頭的,別人都說是什麽,他就偏要跳出來說不是這樣的。我……或許當初要是所有人都說他是英雄,我反倒要高調地質疑他是否別有用心了。”
李優孟呆了呆,似乎沒有想到他會這樣說。不過轉眼一想,他說的何嘗不是呢,一個與他們無關的人,除了拿來為自己賺取利益和名聲,還有什麽用呢?李優孟轉眼看他,突然無力地笑笑。“是啊……”她說。
不過,顧若敢這樣說出來,也算是坦誠。這世上,又有多少人道貌岸然,欺世盜名。
“你……”顧若蹙眉看她,“就是因為這個?因為龍塵伊有可能死于非命?”
“是啊。”李優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