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柔軟
很早很早之前,他就開始建設這座獨立于深海中的自由牢籠。
他等了很久很久,卻不知道那人會不會來。
當他漸漸麻木不抱希望時,他的昭昭終于出現了。
他想,如果她能和以前一樣聽話地陪在他身邊,他就不帶她來這裏,可是他的昭昭忘記了他,甚至幾次三番想要逃離他,讓他下定決心把她關在這裏,一個專門為她打造的囚牢。
這樣,她就再也不會消失了。
可是事情有些出乎意料。
自從來到島上,昭昭說她喜歡他,每天甜甜地對他笑,喂他吃她覺得好吃的東西,他們還進行了無數次深入的交流……
她一點也不反感這座牢籠。
他有些動搖了。
不。
他的眼神淩厲冷酷下來。
不行,不能心軟,這是她的陰謀詭計,只待他稍稍松懈,她會再次逃之夭夭。
無辜的昭昭完全不知道霍翟心中掀起了怎樣的風暴,她腰上的手收得更緊了,男人的呼吸更沉重了。
“一輩子都待在這裏嗎?”她輕聲問。
聲音被海風吹散,霍翟心一緊,将懷裏的人兒抱得更緊,仿佛她下一秒就會乘風離去。
感受到他的不安,昭昭安撫地摸上的他下颚,“阿翟,腰,有一點點疼。”
男人瞬間卸了力道,眼中很快閃過一絲懊惱,既是因為自己弄疼了她,又是瞧不起自己忠于本能的身體。
只聽女人用輕柔的聲音緩緩道:“我最親近的人就是你了,即使一輩子在島上也沒有關系。可是你不行,你還有事業,必須回去主持大局。”
“剛開始,你會盡量騰時間來看我,随着時間的推移,你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你的事業蒸蒸日上,你來的次數越來越少——”
“你曾經對我說,霍宅不是我想走就走的地方,但其實你才是我們之間來去自如的那個人——”
“而我只能做海島上的一顆望夫石,被海風吹得幹裂也等不到你。”
“昭昭……”
她微微搖頭,食指抵住男人想要開口解釋的唇。
“我們還會有孩子,你得知消息後,會坐着直升機來看你未出世的孩子。你會把我抱在腿上,溫暖的大手撫摸我日益漲大的肚子,可等我一覺醒來,你又不知在何時匆匆離開。”
“時間對你來說是轉瞬即逝的,對我卻是緩慢如詛咒。”
“終于挨到第十月,生産的時候,只有機械智能醫生和一大堆機器人陪着我,那個時候,你可能會在宴會上受人恭維,會在會議室和人周旋,甚至會在另一個女人那裏……你很忙,唯一沒有可能的就是在我這裏。”
昭昭手指下的薄唇冰冷顫抖。比起面臨“棄婦”人生的她,霍翟明顯更加激動。
“不會的……”他低喃。
他想說,他會放棄一切和她一起,他永遠不會抛棄她,他會陪着孩子出生、成長,不會成為她口中的那個陌生男人。
可是,解釋有什麽用?
他的想法,他的所作所為,已經給昭昭帶來了深刻恐怖的不安,他單方面的保證又有什麽用?
即使他确實一直在島上,可昭昭會生活在另一重恐慌中——她會擔憂他什麽時候會突然離去,會擔憂這只是他一時興起的實驗游戲……
本質還是不變的。
他給她帶去的,只有焦慮和不安。
“昭昭,對不起。”
男人垂下頭,下巴無力地擱在她瘦弱的肩膀上。
如果沒有體會過昭昭明媚赤誠的愛意,他或許會一意孤行将她囚.困,可是這兩個月,她毫無保留毫無怨言地生活在島上,他冰封萬裏的心域早已經春暖花開。
他想她一直笑,而不是曾經那樣,總是被自己吓哭。
太陽徹底藏去海平面的另一端,海風帶來一絲涼意。霍翟将赤腳的昭昭打橫抱起,大步朝屋內走去。
經過昭昭多次調.教,他的公主抱讓她分外滿意了。
“阿翟……”她親親他的下巴,總算沒有再想象讓彼此陷入悲傷的場景,“你為這做島付出了很多心血,我都能感受到。”
“這兩個月是我最開心的時光,我們在一起做了多少好玩的事?光是島嶼開荒,我就纏着你去了好幾個,還有潛水,你教會了我潛水诶!海底是多麽美麗,我也可以親自見一見了……”
“以後我們的孩子也會喜歡來這裏的,我們可以牽着他,一人一只手,教他你過去教我的,或許不止一個孩子……他們會覺得這是個很酷的地方,暑假結束後迫不及待和同學朋友炫耀。”
清甜悅耳的女聲描繪的景象是多麽美好,霍翟閉上眼睛,随着一家三口、一家四口在沙灘上撿貝殼的畫面出來的,是一滴灼熱的淚。
“對不起……”在商場上叱咤風雲的男人嘴笨得只會道歉了。
昭昭從他哽咽發緊的聲音中聽出什麽,擡頭,那顆寶貴的淚水堪堪挂在下颚。就像他每次将她欺負哭後做的一樣,她吻去那滴淚珠,嘗到了苦澀,痛苦,內疚和甜蜜。
她心疼地不停啄吻自己的男人,絲毫也不覺得大男人流淚有什麽丢人的,還輕輕拍他寬厚的背。
夜風輕柔地拂過樹葉,靜谧安寧,霍翟只知道,他更愛她了。
昭昭和霍翟結婚的事十分低調。他們沒有至親在世,所以沒有舉辦婚禮,只在領證後請廖的德來霍宅吃中飯。
髒髒也在。它被打扮得威風凜凜,毛發油亮,端坐在餐桌邊上大口吃肉。有氣勢壓倒它的霍翟在旁邊鎮壓着,髒髒再喜歡昭昭也不敢撲上去和她玩耍。
“喜歡我?”昭昭瞪大眼睛,連男人給她夾菜也沒注意。
“是啊,”廖的德毫無打斷別人夫妻對話的自覺,幸災樂禍道,“髒髒不喜歡Enzo,倒是喜歡你。”
老管家也笑眯眯地點頭。
得到二人的肯定,昭昭回憶了一下初見髒髒時它的可怖模樣,不禁打了個哆嗦。
也太自來熟了。
霍翟神色淡然,比起一只蠢狗的喜愛,他已經得到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他給昭昭續了一杯橙汁,優哉游哉。
廖的德猝不及防吃了把狗糧,見這頓飯到了尾聲,抹抹嘴起身告辭:“走了走了。”順便把還在哼哧哼哧埋頭大吃的髒髒拽出去。
管家也笑着退下。
餐廳裏只剩下他們,昭昭喝着橙汁,光明正大地偷瞄自己男人。不辦婚禮是她的意思,霍翟也不喜歡在近乎陌生的人群面前做“肉麻”的事,他開始還在猶豫,見昭昭真的不在意這些,他也就放下了。
他們的感情不會因為有無一場婚禮而變化。
不知為什麽,昭昭覺得他們已經是老夫老妻了,或許是二個月的海島時光讓他們習慣有了對方的生活吧。
男人被她小鹿般清澈直白的眼睛看得心頭發熱,放下杯子,低聲道:“過來。”
昭昭笑嘻嘻地走過去,拉起他的手,“我們一起去散散步。”
“好。”眼眸暗下來,先消消食也好。
他們結婚的事不是秘密,但也沒有大肆宣揚。僅僅一天,霍大boss結婚的消息在公司不胫而走,熬夜加班、身心俱疲的社畜們議論紛紛,猜想到底是哪個勇士攻略了大魔王。
“霍總消失了二個月,原來是去談戀愛了!”
“雖說霍總年輕有為,是方圓幾萬裏難得一遇的鑽石王老五,但其人實在恐怖,只打一個照面便讓人旖旎心思頓消,如墜冰窖……愛上霍總的妹子,在下實在佩服。”
“Oh my god!”
“好奇好奇好奇,好想看看老板娘啊~”
只有秘書辦的秘書們相視一笑,答案對她們來說一目了然。
不僅是公司,就連整個A市上流圈子都想知道這個手段恐怖,性子如機械般冰冷的男人到底娶了誰。
有人對上次的宴會印象深刻,那是霍翟回國後參加的第一場宴會,還帶了女伴,他們自然第一時間想起了霍翟身邊那個美人。
至于那些還不夠格參加宴會的人,只能慢慢猜測或許在某位貴夫人的下午茶上得知這個消息了。
霍氏內部的烏煙瘴氣差不多被整頓完畢,霍翟還有一些收尾工作要處理,等他處理完剩下的事,夫妻倆就要久居法國。
畢竟那裏才是霍翟的大本營。昭昭滿打滿算也只在國內待了不到四個月,期間待的最多的除了霍宅就是公司,換個地方住對她來說影響不大,況且她當然是想去有着霍翟生活痕跡的地方。
一家商場裏,一隊女保镖烏泱泱地跟在一位身姿高挑、明眸皓齒的美人後面。這家商場專賣高奢品,店員們見過的有錢人很多,卻沒見過這樣陣仗的。
昭昭在離開前想在這座城市轉轉,霍翟沒有時間,便給她安排了保镖跟随。昭昭沒有意見,看不慣霍翟的人有很多,她不想給男人添麻煩,再加上自己也怕死,欣然接受了。
在畫具店親手選好心水的畫材,她美滋滋地準備離開,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動靜。她被一大群人護在中間,不一會兒,部分保镖将不自量力的幾個襲擊者扭送去附近的警局,她毫發無傷的回家了。
車剛停好,門被大力打開,她被拉入一個寬闊的懷抱。
霍翟高大的身軀在顫抖,昭昭趕緊撫慰他,“阿翟,我沒事,我好好的呢,發生什麽事了?”
男人不答,臉上肌肉都扭曲起來,将人抱回房間壓在床上狠狠吻着。昭昭耐心地安撫沒有安全感的男人,承受他所有的不安。
“以後不許出門。”霍翟聲音沙啞,撫着她的臉,眼中戾氣大盛。
紅腫的唇吻平他眉間褶皺,軟軟應一聲:“好。”
沒過幾天昭昭就在電視裏看到白氏破産的新聞,電視臺還報道了幾天之前白氏千金淩晨從一家酒吧出來後飙車撞死了一家人。
那家人的父母都是送奶工,孩子也每天早起幫父母送奶,卻遭遇飛來橫禍。
男人只要沒事就會回家和昭昭膩在一起,這會兒正在沙發上,一手摟着她一手用平板看文件。
“白氏破産了?”昭昭驚呼,連橙汁也不喝了,心裏很難受,“白星還把人給……”
三條生命啊……
霍翟拿走遙控器換臺,摟住她親了又親,唇齒橙香。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男人雙目陰鸷,額角青筋直跳。
區區破産還不能解他心頭之恨。
白家那個老女人妄想分霍氏的一杯羹也就罷了,她千不該萬不該把髒主意打在昭昭身上!
白星那個蠢貨肇事逃跑,老女人居然要昭昭代她坐牢!
那一天要是昭昭真的被抓走,等待她的是一場整容手術,她和白星外形相近,再加上整容,幾乎能以假亂真。
老女人為了自己的女兒也是豁出去了,這個計劃即使漏洞百出也要執行,就算知道昭昭是霍翟的人也不顧一切出手。
昭昭被霍翟保護得太好了,唯一出門的那一天還有一大堆保镖跟着,機會難得,即使不可能成功,老女人還是下令讓雇來的人出手。
結果擺在眼前,昭昭沒傷到分毫,惹怒了霍翟,白氏破産,白星接受法律制裁。
見自己的小妻子為那三條無辜的生命紅了眼圈,霍翟什麽也沒說。
她是幹淨的,這種髒手的事,全都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