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少爺衛麋是苗氏所生的第二子,是衛浚與苗氏的幼子,難免嬌慣,性子非常蠻狠霸道,與蘭亭時有沖突。
苗氏有心想收服這個繼女,但繼女桀骜,仗着宮裏的賢妃與老太君撐腰,一向不把苗氏放在眼裏,苗氏吃癟,心裏不舒服,經常在兒子面前抱怨,衛麋就上了心,篤定長姐是個欺負母親的壞人。
蘭亭失憶之前,衛麋不大敢惹這個長姐,但是他從母親口中得知她失憶,人也變得笨笨呆呆,于是帶着兩個丫頭去榴園搗亂。
其中一個年長的丫頭勸道:“三少爺,奴婢看還是算了吧,要是被老太君知道了就不好了。”
另一個丫頭撇撇嘴,“怕什麽,你以為咱們這位大小姐還是從前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良娣麽,她得罪了太子,連老太君都對她失望,哼,再沒有人會護着她了!”
“就是!”衛麋重重地點頭,“大姐最壞了,她是做姐姐的,從來都不讓弟弟,還不孝順我娘,天天惹她惹我娘生氣,我非要好好教訓她不可。”
衛麋對衛蘭亭怨恨極了,衛家的一個門人曾經出海,從外國帶回來一直綠眼睛的波斯貓,衛麋一眼就看中了,但這只貓卻被送到了榴園。衛麋氣得撒嬌耍潑,反而被父親責罵了一頓,諸如此類的事情太多,他恨長姐搶本來屬于他們母子的東西。
衛麋得意地甩甩手中的口袋,嘿嘿笑了,他将袋子的口松開,順勢往榴園的院子一抛,然後三人瞄着腰,準備偷偷離開。
“你們在做什麽!”一聲怒喝傳來。
衛麋懵了一秒,拔腿就要跑,紅棗上前一步,緊緊拽住他的領子,“三少爺先別走,既然都到了門口,進去看看我們小姐吧。”
“賤婢,放開我!”衛麋使勁掙紮,但他今年才十歲,挑食的毛病重,長得瘦不拉幾,身無二兩肉,紅棗很輕易地就能制服他。衛麋的兩個丫頭見主子被制住了,慌慌張張地跑了。
院子門口的喧嘩聲,将屋子裏的人引出來,頓時大家就驚慌起來:“啊呀,有蛇,好幾條!”
衛蘭亭扶着青梨出來,就看見幾條綠油油的蛇正從袋子裏游出來,四散開去,丫頭們驚慌失措,有那膽子大的婆子連忙去拿捕網過來抓蛇。
紅棗押着衛麋進來,見狀說:“小姐,奴婢看見三少爺鬼鬼祟祟地帶着兩個丫頭往院子裏扔了一個袋子,這些蛇肯定是三少爺放的。”
衛麋衛麋被紅棗反手制着,掙脫不開,一口一個賤婢叫着,看衛蘭亭的目光怨恨狠毒。
衛蘭亭對這個弟弟是有幾分印象的,她失憶後,繼母帶着衛麟、衛麋兄弟過來看望過她。她看得出來,繼母對她噓寒問暖,只是做給衛浚看,沒多少真心實意在裏面,這兩兄弟自然就對她更沒有什麽感情了。
不過古往今來,繼母與繼子女就沒幾個關系好的,君不見《二十四孝》裏,什麽蘆衣順母,卧冰求鯉啊,孝子身後都有一位惡毒的後母。衛蘭亭現在還沒有恢複記憶,她無意去找苗氏的麻煩,但是麻煩來了,她也不會避開。
當下,她冷笑一聲,用扇柄敲敲衛麋的頭,“聒噪死了,再吵就讓人用破布塞住你的嘴!”
話音剛落,就有丫頭拿起手中的抹布,“奴婢這裏有一塊,擦地板用的,只是不大幹淨。”
衛麋立刻禁聲,緊緊抿住嘴巴。
不一會兒,一個婆子拿着袋子過來,“小姐,蛇已經抓住了。”她咋舌,慶幸地拍拍胸口,“天!居然有兩條竹葉青,幸好我們發現的早。”
竹葉青有劇毒,若是被咬了,半個時辰不能解毒,性命危矣。本來以為小孩子惡作劇,找幾條無毒的蛇過來吓唬人,現在看來,這簡直是惡毒地想要人的性命。
衛蘭亭不氣反笑了,“看來三弟很喜歡這些蛇了,不如姐姐放它們出來跟你玩。
胡嬸,你把竹葉青抓出來陪三少爺好好玩玩!”
胡嬸就是剛才抓蛇的婆子,她膽子大,帶着手套,伸進袋子裏抓了一條綠油油的小蛇出來,掐着七寸,在衛麋臉前蕩了蕩。
竹葉青吐着信子,冰冷的蛇尾掃過衛麋的臉,衛麋吓得懵逼了,嚎起來,與此同時,衛蘭亭等人聞道一陣騷味,她趕緊扇風,青梨等人也紛紛捂了鼻子。
胡嬸朝衛麋身上上下一打量,笑道:“三少爺溺尿了。”
一時之間,院子裏的丫頭們都竊竊地笑,衛麋又羞又惱。
衛蘭亭擺擺手,忍着笑,“胡嬸,把蛇收起來吧,省的他又鬧出什麽腌臜事兒了。”
***
衛浚在院門外聽到衛麋的哭聲,忙帶着人走進來。衛麋見到父親如同看見救星,大喊道:“爹爹救我,大姐姐要放蛇咬死我!”
衛浚正好看見胡嬸把蛇收進袋子裏,問:“蘭亭,快把你弟弟放開,這是怎麽回事?”
衛蘭亭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淡淡道:“女兒可沒有放蛇去咬三弟,反倒是三弟想要殺我這姐姐呢。”
衛麋得了自由,撲倒衛浚身上,“爹爹,我只是想逗姐姐玩,是小安子替我找的蛇,我不知道有毒啊。”
胡嬸上前一步,将袋子打開一個小口,“公爺請看,碧油油的兩條竹葉青,三少爺其心可誅呢。”
“啪!”
衛麋臉上出現了一個深紅色的巴掌印,他觸不及防吃了衛浚一巴掌。
衛浚罵道:“孽障,不敬長姐,竟然作出這等不知廉恥的事情!”
衛麋怔住了,反應過來後,往地上一滾,大哭大鬧,衣服頭發上沾滿了泥土草屑,滑稽極了。
看兒子這個沒出息的樣子,衛浚更是火冒三丈,擡腳就想去踢衛麋。被趕過來的苗氏抱住了腿,“老爺,麋兒還小,受不住您這一腳啊,養不教母子過,不如由妾身替他受了這一腳吧。”
她這麽一說,衛浚反而下不了腳了,斥責她:“慈母多敗兒!”
苗氏見到自己寶貝兒子在地上邊打滾邊哭,摟着兒,硬了心腸去捶他的背,“你這混小子,該打,該打!”
捶過兒子後,她又對衛蘭亭說:“蘭亭,你弟弟年紀小,不懂事,我替你教訓他,你千萬別生他的氣。”
衛蘭亭看到苗氏,心裏就浮起一股厭惡之情,腦海中有片段在回閃:
小小的她抱着一只白色哈巴狗兒,被二弟衛麟看上了,衛麟去奪,她不給……之後她的小白狗就突然被人藥死了……再之後,她帶着衛麟玩耍,衛麟不小心跌倒了,父親突然很兇地訓斥她,說她故意推弟弟,苗氏仿佛替她說了幾句好話,但是父親更加生氣了……
“啊呀!”衛蘭亭捂住頭,“好痛。”
青梨忙扶住她,“小姐,您沒事吧,要不要請大夫?”
苗氏眼裏閃過一絲不以為然,衛浚則是擔憂地望着女兒。衛蘭亭閉目幾秒鐘,睜開眼睛,“父親,女兒現下不舒服,要回去歇着了。至于三弟的事情,”她看了一眼衛麋,衛麋渾身一抖,“交給執事堂按照衛家的家規處置吧。”
衛家的家規是先祖仿照軍中的懲罰制度定下來的,衛麋殘害手足,這個罪名可不輕,至少要受三十軍棍,衛麋有的苦受了。
苗氏心裏一驚,“老爺,麋兒還小,他不懂事。”
衛浚一向疼愛幼子,但是看看女兒,又看看兒子,心裏對女兒的愧疚占了上風,“現在殘害手足,以後是不是該弑父殺母了?他不小了,就該讓這個逆子好好記住今日的教訓!”
苗氏偷偷給執事堂的人塞了錢,執事堂的人雖然收了錢,但不敢太放水,三十軍棍下去,衛麋的屁股還是被打爛了,半個月下不了床。
衛蘭亭去萱和堂給孟氏請安,孟氏将她攬到懷裏,輕輕拍着她的背,就像哄小嬰兒一樣。衛蘭亭仰着頭,問道:“祖母,您怪我嗎?”
“怪你做什麽?”
“怪我小題大做,冷心冷面,毫無友愛之情,對幼弟毫不憐惜。”
“不,這不是你的錯,祖母年紀大了,不能像小時候那樣保護你,你能自己保護自己,祖母很高興。”
孟氏十分憐惜這個孩子,三歲喪母,自己接過來撫養了一年,後來苗氏進了門,表現的十分溫柔賢淑,她就讓苗氏把蘭亭接過去撫養,想讓她也能享受到母愛,可是,漸漸的,從衆人的口中傳來傳去,蘭亭越來越不乖。
她疑心苗氏作祟,但是找不到證據,之後她就又将蘭亭接回了萱和堂。小小的蘭亭仿佛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表面軟和嬌柔,實際上主意大,行事強硬,對于欺負她的人絕不手軟,總要想辦法報複回去。孟氏憐惜她,只能加倍寵愛她。
衛蘭亭靠在孟氏的懷裏,甜甜地笑了,嘴角的梨渦若隐若現,“祖母對我最好了,我也最喜歡祖母!”她搜刮自己記得的一些甜言蜜語說給孟氏聽。
孟氏心裏甜如蜜,點點她的嘴巴,“夠了夠了,你呀,既然會說這些好聽的話哄祖母,何不說點兒去哄太子?”
衛蘭亭扁起嘴巴,心有戚戚地摸摸自己的脖子,不吭聲了。
“傻丫頭,你已經入了太子府,巴着太子日後才有好日子過,你怎麽就是不懂呢?男人都是喜歡溫柔似水,對他百依百順的人,你成日同他鬧脾氣,他在你這裏讨不到好,還可以去太子妃,還有其他妾妃哪裏,豈不是白白便宜了別人!你去向他示個好,他有了臺階下,就會接你回東宮了。”
“我不要,”衛蘭亭扭頭,撒嬌道:“祖母,那天他差點要掐死我,好疼!他還說我背叛他。”
“唉,這事你也有不對,你既嫁了人,就該避嫌嘛,都是誤會一場,你好好跟他解釋,再軟言軟語地哄哄他就好了。”
孟氏對自己的孫女很有信心,賢妃發達後,時常接蘭亭入宮小住,而太子曾在賢妃膝下養過一段日子,兩人青梅竹馬,太子對蘭亭的感情,她是看在眼裏的,只要蘭亭軟下态度,兩人肯定能夠和好。
然而事情卻不像孟氏想的這麽簡單,衛蘭亭失憶,對太子印象并不好,目前來說,根本不想進宮面對太子,她把臉伏在孟氏的膝蓋上,默不作聲。
“孩子,你要是嫁了普通人,實在過不下去,還能和離,可皇家就不一樣了,被皇帝厭棄的後妃,生不如死,你要好好想清楚啊。”孟氏苦口婆心勸道。
“可是祖母,”衛蘭亭擡起頭,睜着一雙清澈水靈的杏眼,“我現在好多事情都不記得,您總要等我再養養身子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