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捉蟲)
青梨看着小姐那雙清冷幽深的眼睛,不禁瑟縮了下,未失憶前的衛蘭亭從來不是色厲內荏之輩,她外表明豔俏麗,如同一朵嬌柔的芍藥,但內在卻是堅韌強勢,雖幼年失沽,但在昌國公府從來沒人敢小看她。
衛蘭亭餘威還在,青梨不敢因為她失憶而随意搪塞她,只能老實說:“您時不時犯頭痛,禦醫說要靜養,不能多思多慮,更不能不受刺激,故而老太君吩咐我,慢慢地告訴您一些事情,不能操之過急。”
衛蘭亭挑眉,刺激?看來她的處境不妙啊,不過老太君是她醒過來後,第一個真心愛護自己的人,衛蘭亭臉色平和下來,“原來是老太君的吩咐啊。”
“是啊,是啊,小姐,您這才剛有些好轉,還是好好休息,有老太君在,您不會有事的。”青梨松了口氣。
衛蘭亭垂下眼睛,手指曲起,在案桌上輕輕扣起來,青梨聽得心裏發麻,忙給她鋪床。衛蘭亭緩緩地開口了:“青梨,我只是失憶,不是變傻了,很多事情一無所知只會讓自己處于被動地位。祖母為我好,我領她的情,但事情究竟如何我也必須要知道,難道就等着被送去廟裏嗎?”
“不會的。”青梨連連搖頭。
“但是我要知道。”衛蘭亭目光堅定地看着她。
青梨糾結萬分,但她從來沒有違背過衛蘭亭的意思,最終還是決定說了,“您入了東宮,被太子妃拿正妃的身份壓着,處處都不得意,時常與太子發生口角,太子給了您随意出入東宮的令牌,您心情不好,回了昌國公府……”
衛蘭亭邊聽邊在腦海中仔細搜索這些片段,越想越混亂,頭痛欲裂,忍不住呻-吟一聲。
青梨吓了一大跳,慌忙扶着她,“小姐,你怎麽樣了,別吓奴婢啊!”
這是紅棗在門外大聲說:“青梨姐,我端藥過來了。”
“你快進來。”青梨扶着衛蘭亭靠在軟枕上,接過紅棗手中的藥喂她喝下。
這碗藥有安神的作用,衛蘭亭喝過之後,頭痛緩解了許多,但是腦袋昏昏沉沉,只想閉目歇息,她躺下來,拉着青梨的手說:“明日,等我休息夠了你接着跟我說。”
窗外的雨嘩啦啦地下的更大了,雨聲助眠,衛蘭亭漸漸陷入夢鄉,只是睡得并不安穩,做一些光怪陸離的夢,夢裏她跟人發生激烈的争吵,生氣極了,就直接拿着馬鞭去抽那個惹她生氣的人。那人剛開始還陪着小心,突然之間就變了臉色,欺身上前,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衛蘭亭呼吸不暢,使勁掙紮,猛地清醒過來。
屋檐下挂着燈籠,微弱的燈光透進來,屋裏竟然站着一個身形高大的人,衛蘭亭驚恐萬分,剛才不是做夢,這人是真的在掐她的脖子,她大聲喊着:“青梨、青梨!”
青梨端着一盞油燈從外面走進來,低聲道:“小姐,這是太子殿下。”
衛蘭亭驚懼不已,這哪裏是太子殿下,分明是殺人的魔頭!
太子一揮手,冷聲說:“出去!”久居上位,簡單的三個字不容置疑。
青梨心裏一凜,哀求地看着太子,“殿下,小姐她還受着傷,頭痛又犯了,奴婢求您有什麽事情白天再說吧。”
太子根本不理會青梨,只盯着衛蘭亭看,神色複雜,隐隐帶着怒火。
衛蘭亭這會兒反而冷靜下來,道:“青梨,你先出去。”她就不信太子還能真殺了她,他現在還只是太子,而不是皇帝。
青梨放下燈,憂心忡忡地說:“奴婢就在門外,您有什麽事就喊奴婢一聲。”
借着燭火,衛蘭亭擡頭打量太子,太子長身玉立,高挺的鼻梁,眉目深邃,頭戴紫金冠,穿一身藍色錦衣,很有氣勢的站在那裏,乍然看一眼,确實是一副優雅的貴公子模樣。
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衛蘭亭脖子上殘存的淡淡的疼意提醒着她,太子來者不善,甚至想要她的命。
衛蘭亭在打量太子的同時,太子也在打量她,她看自己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太子心中一痛,面上卻依舊是冷冷的。
“我失憶了。”
他不說話,衛蘭亭被他看得不自在,打破了沉默。她坐在床沿上,光着的雙腳~交疊,透露出她心裏的緊張。
失憶了,一句簡單的失憶就能抹掉她做的那些事嗎?怒氣頓時沖上來,那日她與裴賢親昵的樣子浮現在太子眼前,心口如同插了刀一般疼。
太子俯身重重地按住衛蘭亭的肩膀,冷笑道:“你一句失憶就能輕描淡寫抹掉你的過失嗎?”
衛蘭亭掙紮不動,太子表情兇狠,她不敢惹怒他,決定以柔克剛,軟軟地沖他笑,“往日都是我錯了,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你做下的醜事,難道輕飄飄地對不起三個字就能化解?”
煩死了,他不停地反問,衛蘭亭的頭又開始隐隐做疼,她只想趕快把太子打發走,勉強按捺住不悅,好聲好氣地說:“我失憶了,連自己是誰都忘了,我做了什麽醜事自然也不記得,你告訴我,我保證認真并深刻地反省自己。”
“你……”太子猶如一拳打在棉花上,說不出地難受。
“既然你不說,那麽就請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了。”衛蘭亭順勢下了逐客令。
太子手下用力,指節發白,衛蘭亭只穿一件薄薄的寝衣,肩膀頓時一陣劇痛,她驚呼一聲:“好痛!”
“我比你痛一百倍,我對你那麽好,你為什麽要背叛我?”太子眼睛泛紅,嘶聲吼道。
衛蘭亭頭痛欲裂,無法思考,大聲道:“你這麽兇,沒人喜歡你!”
太子愣住了,收回了手,眼神複雜看着她。
衛蘭亭根本無心顧及太子,她想起自她失憶後的種種事情來,擔驚受怕、委屈無助,滿滿地心酸充斥在胸腔,她“哇”地一聲,索性不管不顧放聲大哭起來,哭得傷心極了。
她在外人眼裏從來都是高貴端莊的國公府大小姐,受了委屈,只有私下面對自己親近的人,才會像個孩子一樣大聲哭泣。兩人青梅竹馬這些年,每當她在自己面前這麽哭,太子都會心軟,滿足她的各種要求,這一次毫不例外的,太子的心又軟了:“別哭啊。”
太子無奈極了,她做錯了事,理直氣壯地哭,自己這個苦主反倒要安慰她。
青梨在門外聽到哭聲,不顧侍衛的阻攔,沖進了,伸手擋在衛蘭亭的面前,“殿下,小姐她身子不好,禦醫說她不能情緒激動,您就放過她吧。”
她像老母雞一樣把衛蘭亭護在身後,虎視眈眈看着太子,仿佛太子是一頭傷人的兇獸。
衛蘭亭這會兒由大哭轉向低聲抽泣,她扶着頭,眉頭皺地緊緊的,顯見十分不舒服。
太子的手動了一下,最終沒有走上前去把她抱在懷裏寬慰,他苦笑一聲,估計她現在畏他如虎吧。他今晚本來只是想要來看看她,只是沒有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既傷到了她,他心裏也同樣不好過。
“你好好保重。”
留在這句話,太子轉身準備離開。這時孟老太君與衛浚帶着人過來,孟氏見孫女哭得渾身發抖的可憐樣兒,心都碎了,厲聲道:“太子殿下,我昌國公府不是那等小門小戶,你夜半私闖我府上,老身就是告到皇上面前也是有話說的!”
衛浚臉色通紅,不自在地解釋道:“母親,太子殿下使人過來通傳了兒子,兒子還沒來得及跟您說。”
孟氏瞪了兒子一眼,氣道:“你為何不早說!”
太子身心俱疲不欲多說什麽,拱拱手,“老太君見諒,孤先告辭了。”
他向門外走去,耳邊傳來孟氏的驚呼聲:“蘭兒,蘭兒你怎麽了,別吓祖母啊。”
太子使勁掐自己的手心,不讓自己回頭去看衛蘭亭,貼身侍衛小聲道:“殿下,衛良娣暈過去了,您要不去看看?”
太子嘴硬,“暈過去了就去找禦醫過來看,孤又不是禦醫,找孤有什麽用?”
只是話剛說出口,他就後悔了,蘭亭瘦了很多,剛才又哭得那麽厲害,自己也吓到她,她不會真有事吧,心裏忐忑不安起來,于是又吩咐侍衛,“快馬加鞭,拿着孤的令牌去找禦醫過來!”
侍衛接了令牌,匆匆而去。太子雖然擔憂,但是想到明日還要早朝,當然他也拉不下面子,只能先回了東宮。
衛蘭亭受了刺激,再加上哭得太狠,暈過去,再醒過來時,已經是次日了。
天氣放晴,陽光透過窗棂照進來,照亮了半間屋子,明亮而溫暖。
青梨見她醒了,雙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小姐,您終于醒了,奴婢擔心死了。紅棗,你快去萱和堂報給老太君,她老人家也是擔心了一夜。”
紅棗應聲而去。衛蘭亭洗把臉,清醒一些了,昨夜發生的事情浮現在腦中,那個很兇的太子說自己背叛了他,她到底是怎麽背叛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晚安,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