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系鞋帶
夏思爾聽見那個久違的嗓音，除了一絲戲谑之外，竟然還有塵埃落定的歸屬感，她甚至聽出了畫外音。
“是我，我回來了。”
鼻尖的尤加利木的味道還未散去，她僵硬地點了點頭，“哦。”
一段時間的沉默，沈峥和他身邊的女人也沒有講話，只有電梯穿過樓板一段一段的光束從縫隙裏透射進來，落進她的瞳孔裏。
夏思爾明顯感覺到沈峥打量的目光猶如細密的針，在紮自己的後頸。
他為什麽一直盯着自己看？
好在很快到了一樓。
“到了。”女人輕輕提醒。
盡管不是提醒她的，夏思爾也能從抽直的情緒裏反應過來，她下意識從包裏拿出口罩戴上僞裝自己，這個時候沈峥已經先她一步走出電梯，留給她一個高闊的背影。
夏思爾皺了皺眉，拉上箱子也邁出來。
這時沈峥忽然轉過身來，夏思爾立馬站直了身體和他對視，還好還好她戴了口罩，就算敵人見面也看不到她任何的怯意。
“你的鞋帶開了，沒發現嗎？”沈峥問她。
？
什麽東西？
他身邊的那個女生也轉過頭來，目光落在夏思爾的身上，又逡巡着去看看沈峥，很誠實地表達出和夏思爾一樣的不解。
夏思爾低頭。她今天穿了一雙高幫的帆布鞋，藏青色的鞋面和白色的鞋帶，此時鞋帶猶如一條柔軟的小蛇，彎彎曲曲地盤在地面上，頂端還被她另一只腳踩住了。
這……
他眼神真好。
她跨出電梯，正要彎腰下去，但是她上身穿着當下流行的BM風T恤，短短的窄窄的，可以露出一截細腰，但是要做大幅度的動作，比如下彎，衣服難免往上竄，露出來的會更多。
一樓電梯口有別的等待上樓的住客，夏思爾猶豫了，她準備就這樣先去車裏再說。
“你還不會系鞋帶嗎？”
沈峥淡淡問道，沒給她回答的機會，但是夏思爾聽出來潛臺詞：“還是那麽笨”，他高高的身體親自蹲下抽出她踩在地上的鞋帶。
帆布鞋的鞋帶太長了，他頓了一秒，右手撩開她另一條褲子的褲腿，看到鞋帶的系法。先繞過一圈腳踝，然後在前面打個單結。
他的骨指修長，冰涼的指腹無意間觸碰到她腳踝的皮膚，手指靈活地完成了這一系列動作。
夏思爾低頭看他的頭發，心髒倏地皺縮在一起，易碎的禁忌感從腳腕傳遍全身。
“謝謝。”夏思爾腦袋當機地吐了兩個字。
沈峥怔了下，嗤笑，和那個女生離開。
夏思爾呆呆地望着他們的背影，走到旋轉門的時候，沈峥的電話響了，女生熟練地從他的臂彎裏把外套接過來。
她擡起眼皮，看向落地窗外，她用手掌放在額頭擋了下陽光，看到朝陽正在慢慢升起，刺破樓宇間的陰影。
有幾個和她一樣早起出門的人，也難逃睡眼惺忪的狀态，哈欠連天。
她恍然意識到，此刻還不到六點，這麽早的時間他和那個女生從同一個地方出來，除了整晚呆在一起，也沒別的解釋了。
可沈峥的行為……什麽意思？以夏思爾的腦袋，應付這些邏輯有些困難，她輕輕嘆了口氣。
緣悭一面，須臾故人啊。
西西指揮司機搬運好了行李，坑次坑次的跑過來，看見夏思爾推着箱子站在門口發呆。
“爾爾姐，剛剛和你說話的那人是誰？”她只看到夏思爾和沈峥短暫地說了一句話。
“不知道啊。”夏思爾雙手一攤，松開行李箱。
西西笑着給她拉開門：“那你不要跟陌生人講話，有私生在附近偷拍怎麽辦啊。”
夏思爾沒說話，貓腰鑽進車裏，然後盯着鞋子上的鞋帶單結看了半天。
“哎，兩個鞋帶怎麽不一樣，這邊系得這麽緊血液不循環啊。”西西也注意到了，要扯開沈峥給她系的那只，重新綁。
夏思爾躲開了，“不要動，就讓它這樣。”
西西無奈搖頭：“爾爾，你怎麽傻乎乎的，連個鞋帶都綁不明白。”
魔都距離開城不遠，兩個小時的車程。
但是節假日，她在路上堵了将近五個小時，到家已經是中午了。
老爸還在單位值班，老媽在準備午飯。
她進門的時候，弟弟也從正巧從補習班回來，姐弟倆一起進的門。夏思爾坐在玄關凳上，靈機一動看着對方：“小航，你幫我松鞋帶吧。”
“你又開始了是麽？”小航将單肩挎的黑色書包卸下來，臉色也垮下來，翻了一個完美無瑕的白眼。
夏思爾指指自己：“我今天穿的衣服，不好彎腰。”
“受不了你。”十幾歲的男孩子一邊罵罵咧咧，還是很乖地幫她把鞋子脫了。
夏思爾踮腳攀着弟弟的脖子，打打鬧鬧地走到客廳，她又說：“別這樣嘛，你小時候我還幫你擦過屁股，現在是你反哺的時候了。”
小航把夏思爾推給老媽，“管管你女兒吧。”
老媽笑着問道：“你們倆又鬧什麽？一見面就打架。”
夏思爾抓着他問：“那你有沒有幫女生系過鞋帶啊？”
老媽也露出欣慰的笑容，一臉期待着。
小航的白眼翻來翻去：“無聊，我去寫作業了。”
媽媽回到廚房忙，夏思爾坐在沙發上，她還是想不通沈峥為什麽要幫自己綁鞋帶，她上網搜了下。
一個男人幫一個女人綁鞋帶，是什麽意思？
這樣的求助帖很少，只有兩個回答。
A：這還不簡單，這個男人對這個女人很喜歡，也說明這個男人很細心溫柔，姐妹們遇到這樣的男人就趕緊上吧。
B：又在做什麽夢呢？一般男人是不會給女人系鞋帶的，很沒面子的，而且憑什麽要男人幫女人系鞋帶，女的沒手嗎？
夏思爾有被內涵到，趕緊關掉界面。
她明白，沈峥不可能喜歡她的，但鞋帶這個事情也不是她的錯覺，只有一種解釋，就是沈峥的強迫症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假期在家的第一周，唐小耐讓工作室的一個小夥伴過來給夏思爾拍照片，作為日常營業。
地點就在她家，一期假日主題片。成片的效果是很不錯的，夏思爾不算聰明的人，但是硬件條件太好了，大片，小鏡頭都能hold住。
除了發到微博上的常規營業，她選了兩張生活氣息比較濃的發到了朋友圈。
很快就有人點贊評論了。
謝安宇：【好好休息，玩得開心。】
夏思爾：【謝謝。】
有了這個即時的互動，謝安宇直接給夏思爾發消息
【假期在忙什麽嗎？】
夏思爾：【不忙，就陪陪父母，偶爾看劇本準備下部戲。】
謝安宇捧着手機露出傻笑來，連顧若走到他身邊偷看都不知。
【假期只是小孩子的天堂，我也是，放假了還在應酬。】
他拍了一張照片給夏思爾，一個中式包廂裏，桌邊圍坐了十幾個長輩，此刻正在家庭聚餐。
夏思爾本沒想和謝安宇聊天的，只是禮貌回複，沒想到對方還認真的給她拍了照片證明自己在做什麽。
夏思爾點開照片，這就發現了華點。
照片裏露出謝安宇的左手，而他的手背上，竟然搭了一個小巧的女生的手，指甲上做滿了貝母亮片，十分精致。
馬上要跟謝安宇搭檔拍戀愛綜藝，雖然不會假戲真做，但若是男方有女朋友的話，夏思爾是絕對不會去拍了。
太膈應了，而且對男方的女朋友也是一種傷害。
夏思爾抿着唇，沒有再回複謝安宇，轉去敲了唐小耐：【那個綜藝能不能拍你再去确認下，對方好像有女朋友。】
顧若在飯桌上實在太無聊了，吃完了飯，她開始左顧右盼，大眼睛忽閃忽閃地轉悠着，一圈看下來，同輩的惡臭年輕人不是在玩手機就是生無可戀地發呆。沈峥她不敢招惹的，唯有謝安宇盯着手機笑眯眯，一副春心蕩漾的樣子，給他個破窩就能下蛋的程度。
她不鹹不淡地溜過去偷窺，謝安宇正在和一個叫“爾爾辭晚”的人聊天，還問對方在幹嘛呀。
要yue了。
顧若拍了拍謝安宇的手背，又勾他的脖子，猥瑣地笑起來：“安宇哥，這個爾爾辭晚是誰啊？”
謝安宇雖然還沒跟夏思爾談上戀愛，但非常自覺地有了界限感：“起開，你別跟我勾肩搭背的。”
“哎呦，”顧若勒着他的脖子不放，她還偏就：“那你先告訴我爾爾辭晚是誰？”
謝安宇低聲：“夏思爾。”
顧若瞳孔地震：“卧槽！你出息了啊，連夏思爾的微信都搞到了，快給我看看她的朋友圈！”
飯桌上的幾個長輩被顧若尖銳的嗓音污染了耳朵，紛紛皺眉問道：“怎麽了？”
“若若你又說髒話了。”
沈峥也不例外，他眸色微閃，手指抵着桌沿，依然寵辱不驚的神色，擡眸對上謝安宇略微心虛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