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深山深深1
山陰縣因山而名,但這座山卻沒有名字。
紅桑在幽冥教的時候只管這座山叫後山,沒有人知道這座山有多深,因為除了教主之外根本沒有人會往後山的深處去。在她心裏這座山既然是後山,那就跟自己家的後花園一樣,即便大也大的有限。
當她在小獵戶所說的木屋裏歇下腳,聽說這裏是一小片連綿的山谷時小小地愕然了一會兒,但很快就因為沒有太多常識而放棄了憂慮。
——所謂山谷,不也就是一座連着一座的山嘛。只要有人帶路,多走幾天總能到的。
小獵戶落腳之後就開始不停地削制箭矢,他心中有着各種各樣的疑慮但表面上都沒有表露出來。尤其當他看着一直圍在他身邊努力想要給他幫忙的二子時便更為難了。
他心裏其實并不想讓二子跟着一起進山,帶紅桑一個已經是吃力,若再帶上一個比紅桑還小的二子他着實沒有把握能夠照顧得過來。但二子一路堅強地跟着他們到現在,他也不忍心把他一個孩子留在這深山裏。
倒是二子從小謹小慎微看人臉色長大,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慮。他幫小獵戶打磨着削好的箭杆,小心翼翼地放到他面前問:“獵戶哥哥,我,我真的可以跟着你們進山嗎?要不,要不我留在這裏等你們回來吧……我知道你帶着姐姐很辛苦了,不過我也許也能幫上忙的!我會努力不拖累你們的!”
小獵戶沒想到被一個他眼中的小男娃看穿心思,略略窘迫了一下,正想不然就硬着頭皮帶上他,坐在一旁揉着大黃狗的紅桑卻先一步說道:“若是不方便,就讓二子留下來等我們啊,等投了親再回來接他就是了。”這世上沒有什麽能拖慢她回幽冥教的腳步,她才不會為了一點不知道能幹啥用的義氣就耽誤這麽大的事。
一心以為兩人是情深意重不離不棄的小姐弟的小獵戶一時語塞,但既然紅桑都那麽說了,二子只能憋下期望,乖巧道:“嗯我沒問題的,我會在這裏乖乖地等的。”
“可是……”小獵戶依舊很遲疑,這裏若是他的住處倒也罷了,可這深山裏的小屋要放一個孩子單獨在這裏……
“我不會亂跑的!不然……不然大黃也可以陪我啊!”
二子面上硬撐着,但心裏還是有些害怕,如果能把大黃留下來他心裏也能多點勇氣。紅桑立刻把目光投向小獵戶,狗是他的,當然要他來點頭。
小獵戶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應這對不知該說太天真還是太不知天高地厚的姐弟,二子還小,他還不懂深山的可怕。而紅桑……深山可怕嗎?她這種出生在魔道江湖家族裏的女孩哪有這種正常的意識?
小獵戶思忖半天,決定道:“我送他回我家的茅屋去。”——眼下來說,也只有那裏能安置二子了。
小獵戶帶着二子,算計着村裏人應該已經搜過小茅屋下了山,這才将他帶回去安頓下來。留下大黃,便不敢耽擱匆匆趕回去。
他一路擔心着紅桑一個人在深山裏會不會害怕,身邊沒了負累,他腳下便如同生出了草上飛的功夫一般。遠遠的還沒瞧見小木屋的影子,就先聞到了一股烤肉香——紅桑何曾有半分害怕的樣子,正用小刀把烤山雞一片片拆了,饅頭也烤熱切了片,用饅頭片夾着烤山雞肉,并上一兩絲小山蔥,再撒上點細鹽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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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山中條件艱苦,她倒依然安排得有滋有味,将夾好餡的饅頭在一塊幹淨的扁石頭上擺好。石頭下方早已挖了坑,裏面填着柴火,溫着上面的飯食。
瞧見小獵戶回來,紅桑開心地沖他招手,“獵戶哥哥快來快來!給你留着飯了!”
小獵戶一時無語,面對着溫熱的飯食心裏動容,卻又放不下憂心,不得不囑咐道:“這深山裏野獸多,我不在的時候你就不要起竈了,萬一引來什麽你一個人應付不了。”
那烤肉香噴噴的味道飄得多遠,連他都能遠遠聞到,何況那些嗅覺靈敏的野獸。
紅桑哪裏會當回事,不在意道:“我生着火呢,野獸不是最怕火嘛。”
小獵戶拿她沒辦法,好歹自己已經回來了,之後就牢牢守着她不會再放她一個人。
他拿起石板上的饅頭夾肉,方吃完一個紅桑便殷勤地又遞來一個,小獵戶默默接了,低頭嚼着,忽然卻有些喉嚨裏發堵,咽也咽不下去。
紅桑可不懂這孤單少年郎的細膩心思,見他忽然不動,只當他吃急噎着了,又殷勤地遞了水來。
吃飽喝足兩人便早早歇下,沒了二子和大黃一起取暖,小獵戶用毯子和自己的體溫把紅桑裹了個嚴嚴實實。這樣的“親密相擁”卻真真是沒有一點绮念。
紅桑憂傷地發現,自己可能已經打從內心去适應了如今這個黃毛丫頭的身體了吧。
她的憂傷倒也沒有持續很久,因為小獵戶身上真的很暖,緊緊地貼着,很快就昏昏欲睡起來。
待離開最後的小木屋真正踏入無人之地開始翻山越嶺,紅桑才明白原來這根本不是她想的那麽簡單。深深的山,一重又一重,好像永遠也走不到頭。眼前密林遮天蔽日,只靠小獵戶手中的柴刀砍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小路。
“歇歇吧。”
——又歇?
紅桑雖然已經走得上氣不接下氣,腿也疼得近乎麻木,可還是被一股意志力支撐着不想停下來,咬着牙用力搖搖頭。
小獵戶看看天,看看紅桑,隐隐地一臉擔憂,便在她面前蹲下來,“我背你。”
紅桑再次搖頭,小獵戶身上背着他們兩人所有的行囊,不能再給他增加負擔了。在這深山裏一切都要依靠小獵戶,是寧可她倒下,也不能讓小獵戶累倒的。
——這麽一個瘦弱的小丫頭,到底是哪裏來的這份倔強?
小獵戶無奈地只能使出殺手锏,“也該吃午飯了,別硬撐着。”
聽到午飯紅桑才一個洩氣,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起不來。小獵戶默默嘆氣,這個殺手锏雖然好用,可畢竟次數有限。他就近開出一小片空地,熟練地生火烤肉。
烤肉的香氣依然誘人,紅桑卻已經膩了。還沒能吃上幾天正常的飯菜就又回到了頓頓烤肉的日子,怎麽能不膩啊。
小獵戶也已經深刻了解了紅桑的嘴刁,默默地頭大這個丫頭當真不好養,只能努力尋些野菜山菇回來改善口味。但是尋來尋去,附近能見到的卻盡是些五彩斑斓的毒菇。
他以前也曾偶爾走到深山深處,知道這裏經常瘴氣缭繞——這也是紅桑請他帶她翻山時他會猶豫的原因之一。
但以前,這裏應該沒有這麽多的毒菇。這讓小獵戶本能地警覺,碰都沒有碰這些五彩斑斓的東西,兩手空空無功而返。
紅桑在火堆旁百無聊賴地烤着肉,聽到枯枝踩踏聲興沖沖地轉頭準備迎接小獵戶,然而一聲“獵戶哥哥”還沒有叫出口,撞進眼中的卻是一頭雙目赤紅的野狼。
紅桑後脖頸上寒毛一炸騰地站起來,顧不上小腿竄起一陣刺痛,一面戒備地盯住那頭狼一面伸手從火堆裏摸出一支燃燒的粗枝——野獸是怕火的,可是這頭狼雙目赤紅涎水橫流,身上的皮毛雜亂斑駁露出一塊塊流膿的皮膚,那雙渾濁的眼裏絲毫沒有火把的存在。
特麽這頭狼是瘋的!根本不怕火!
一見苗頭不好紅桑把手裏的火把朝着狼頭狠狠扔過去,趁着野狼被火把打中歪頭的功夫飛快抄起那把跟自己感情深厚的菜刀——野狼根本來不及反應,她的菜刀就已經嗖嗖地飛了過來,正中腦殼!
幹的好!不愧是她小紅飛刀!
紅桑正要好好得意一下,卻見野狼踉踉跄跄竟然沒有倒下,被激怒地聲咧開森森尖牙向紅桑撲過來!
紅桑着實沒有想到腦殼上嵌着入骨三分的菜刀居然還能動,這已經不是瘋不瘋的問題,它跟僵屍還有什麽分別!?
這回輪到紅桑嗷嗷叫着轉身要逃,可是她的腿剛一挨地就跌倒在地上。
這時箭聲破空而來,她知道定然是小獵戶趕回來了,簡直要喜極而涕起來。
随着野狼的嚎叫箭矢穩穩地紮進了它的後脖頸,從咽喉穿透而出。小獵戶懸起的心将将要放下來,他拿着弓箭的手卻停留在半空滞了滞——身為一個獵戶,即便射中了獵物,在确定獵物倒下之前他也不會放下弓箭。
那只是一種确保萬一的習慣而已。
但他從沒有想過一支箭穿喉而過,獵物依然能夠站立。
紅桑幾乎已經要哭了,眼前的惡狼頭上插着刀,喉嚨穿着箭,已經無法發出嚎叫聲的喉嚨裏只有喝哧喝哧的悶響。饒是如此它卻依然盯住了紅桑,傷口的血和口中的涎水滴滴答答地淌落。
是她幽冥羅睺太孤陋寡聞嗎?她怎麽不知道受了這樣的致命傷還可以動的??
小獵戶雖然也愕然于眼前的畫面,但在大腦還一片空白的時候,已經本能地再次彎弓上箭,一連三箭齊發。在第一箭射入心髒之後,又發兩箭擊碎兩條後腿的腿骨。
失去後腿支撐的狼終于撲倒在地,用兩條前腿徒勞地扒着地面。
小獵戶抽出背後的柴刀上前用力砍下狼頭,野狼這才動也不動地死透了。
兩人盯着不再動彈的死狼靜默良久,紅桑的目光才緩緩投過來,遲疑地問:“這山裏的狼……都這麽……這麽……不馴麽?”
小獵戶回望向她的時候才發覺自己背上已經被冷汗濕透了,但這種場面他也是第一次見,着實回答不了她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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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我的ma,後臺收到了一大串鎖章待審的通知,感覺自己要破罐子破摔了。。
鎖着吧,當它們不存在。
臨近中秋了,想做點有顏值的月餅,有沒有親想嘗嘗的?
不過有顏值=比一般月餅費工夫,只能做少量,有興趣的話關注下圍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