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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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酒席還沒有擺,但是明希已經住進了陸家,并且和陸離同房多日了。
自入門那天以來,明希就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或許是因為她跟何雅的婚事本就似有若無,加上陸媽媽一直以來都對自己寵愛有加,又或者是何雅的一紙休書徹底傷了她的心,此時的她不過是心灰意冷,強顏歡笑。
反正陸離和明希二人在外人眼裏相敬如賓,舉案齊眉。陸羽知道哥哥心裏想些什麽,卻也無可奈何。
總而言之,夫妻倆關起門來的事情,就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這幾天,明希整天都顯得沒精打采的,恹恹的吃不下東西。好幾次在飯桌上還犯惡心。陸媽媽畢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微一把脈就看出了端倪,不由得眉開眼笑,喜上眉梢。
「好樣的,陸離。」
【明希可是個漂亮孩子,将來生出來的娃兒,必然是個隽小子。】
難得被娘親表揚,陸離只覺驚異。陸媽媽但笑不語,轉身去廚房做了點滋補的,讓陸離送給明希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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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房間裏。
明希坐在床邊,慢慢地順了順氣,兩手不由自主地移到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上。
【我居然,懷孕了。】
陸離夫婦倆雖然已經同房多日,但陸離壓根兒就沒碰過明希。兩人一直是分開睡的。明希睡床上,陸離在桌子這邊打地鋪。
也就是說,明希的這個孩子……
「是英明的吧?」
陸離冷冷地說道,将盛了湯的碗端到明希面前。雖然陸離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女人,但他還是會溫柔地替她将湯吹涼,怕她燙着。
「我以為,你會很讨厭我。」
「你怎麽知道我不讨厭你?」
陸離反問一句。明希無言以對,只好低頭喝湯。陸離坐在她旁邊,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沏了一杯。
「別胡思亂想了。你現在的任務是好好養着。這小子……」
他看了看明希平坦的小腹。明希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雙手捂在肚子上。
「可是我陸家的長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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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要成婚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村子,村裏一下子熱鬧了起來。不多時候,陸家就在村頭的大榕樹下擺起了流水席。
因為明希之前常呆在家裏,所以知道她的人并不多。要不是那天英明從何家翻牆出來被陸離逮住,何雅曾是明希夫婿這事兒,估計知道的人也沒幾個。再加上村鎮裏買妻賣妻這種事情也不少見,所以對這位眉清目秀的女子,對這雙郎才女貌的新人,村裏人大多是帶着賀禮,興高采烈地來祝福的。
「我說什麽來着,那會兒在院子裏瞅着站在一起的倆人,那叫一個登對啊!簡直就是天作之合呀!」
圓滾滾的李嫂一進陸家院子,就口若懸河地誇了起來。
「我李嫂什麽人,那麽多年媒婆可不是白當的。我早就料想到,這二人總歸會有這麽一天的。」
「所以說嘛,陸離你就早該成婚!多好的媳婦啊,多漂亮啊!」
「可不,要是我還沒讨老婆,怎麽的也輪不到你這臭小子。」
「去。小心你家那口子!」
陸離心中雖是萬般不願意,但在人前,他還是得裝出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
【只希望,爹媽他們不會再為難小雅了。】
說到何雅,陸離的目光不自覺地在席間掃了一遍——果不其然,何雅沒有來。
英明也沒有來。
【不知道,如果英明知道明希懷了他的孩子,會是個什麽反應。】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但一頓喜宴下來,陸離卻是吃得全無滋味。別人輪番來給新郎新娘敬酒,他也只是扯扯嘴角,敷衍而己。
看着身邊腼腆羞赧的新婚妻子,想到她曾是何雅的媳婦,又和英明有過一腿,現在還懷了英明的種。陸離的心裏,別提是什麽滋味了。
【小雅,只希望,我能換你一個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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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席一般都要吃上三天三夜。可是陸離哪有心情,只堅持了一個上午,他就把招呼客人的事推給了弟弟,獨自一人,跑到了平時不常去的另一條塘河旁。
天空中飛過一群大雁,将天空襯得越發高闊。
「夏天要到了。」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陸離忙不疊地轉過頭去——自己思思念念的何雅就站在自己身邊,正仰着頭,看着湛藍的天空。
「小雅,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裏是我家後院,為什麽我不能在這裏?」
何雅面上平靜,挨着陸離坐了下來。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包裝得很精致的小罐子,遞到陸離面前。
「今日畢竟是你大喜的日子,沒去參加已經算失禮了。這個是我從日本帶回來的抹茶,一直沒舍得喝,現在送給你,當作賀禮。」
送茶與君,且待君能知我心。
「小雅,你為何這樣對我?」
何雅沒有回答,眼睛卻是看向了塘河的方向。
「看,那裏有艘空船!」
兩人正說着,大大的一個太陽天下,天邊突然響起雷聲。那雷聲轟隆如炮,竟好像從水面上一路滾動過來,直滾到這片荒寂的水泊,震出一片波紋。
「果真是夏天要到了,雨說來就來。」
說罷,何雅主動牽過陸離的手,快步向河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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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被一層薄雲遮着,慢慢的,由金色轉而成了紅色。這紅色均勻地彌漫開去,水天一色,皆為胭脂。緊接着,又是一陣轟隆隆的雷聲——真的開始下雨了。
先是纖纖細雨,透明的,胭脂色的世界于是又添了一層粉黛。
何雅安靜地躺在船頭平滑的木板上,就像那時躺在陸離為自己鋪墊的松松軟軟的蘆葦墊子上一樣,靜如睡蓮。
太陽半隐半顯,在夢幻的雲彩裏穿行,空中飄下的雨絲也是胭脂色的。絲絲胭脂織成一頂無邊的胭脂帳,籠罩在胭脂河上。
船艙裏,陸離輕輕扣住何雅的腳踝,将他的身體往後拉了拉,就像熟悉浣紗時拿捏的力度那般,輕車熟路地進來了。
雨漸漸大了起來,那胭脂色忽淡忽濃地飄浮在水上,船上,蘆葦葉上,還有那兩具肌肉緊張的軀體上。
因為雨水的滴落,何雅的眼睛只能半眯着望向天空。
陸離偶爾也會擡頭望天,但更多的時候,是看着何雅的臉,看他枕着雨絲的身體。他看到雨絲落在他的胸口,油珠一般滑落,流到他的小腹上。它們滾動着,猶如滾動在一張半展半卷的荷葉上。水珠先是細小的,幾粒水珠相遇,就融成了一顆飽滿的水珠。小腹往下,至褲下的羞恥處,形成一道悠長的水道。雨水順着這條水道,向下流着,在那兒有小小的淺淺的湖泊,裏面積滿了透明的雨水。
陸離覺得嗓子有點兒發幹,便低下頭來,将那片湖泊中的積水吸幹了。不一會兒,那片湖泊就又積滿了雨水。
他聚精會神地做着自己的事,一遍一遍地吸吮那片小湖——何雅非常喜歡陸離的這番神态,這番專心致志的神态,曾無數次地吸引過兒時的自己。
小的時候,每當這個孩子王在地上挖一個小坑或是制作一只風筝,何雅往往不是看他手中的活,而是呆呆地看着他的臉,看他臉上的神态。
如今,何雅似乎又看到了這番神态——孩子般的神态。
看着看着,他的胸脯一個勁兒地向上挺去,兩腿拉直,雙腳緊繃。
「啊,給我,陸離,啊……」
雨也大了,胭脂色也濃了。陸離的視野裏,出現了一雄一雌兩只野鴨。那雄鴨繞着雌鴨轉着圓圈,用嘴不住地點着湖水。那雌鴨先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但禁不住雄鴨的苦苦相求,也呼應着用嘴輕點湖水。雄鴨便緊緊地挨着雌鴨。一副火燒火燎的着急之後,雌鴨将身體矮入水中,雄鴨覺得火候已到,便撲動雙翅站到了雌鴨的背上。接下來,它竟然用嘴啄住雌鴨脖子上的羽毛。那可憐的雌鴨在雄鴨的重壓之下,幾乎沉入水中。它不住地掙紮,擡起被雄鴨用嘴死死按住的腦袋,将頭露出水面勉強呼吸着。但不一會兒,又被雄鴨按入水中……
折騰了好一會兒,雄鴨心滿意足地撲着雙翅飛向空中。飛了兩圈之後,卻是笨重地落入了水裏。雌鴨則是帶着劫後的餘歡,用嘴不住地向脖子上撩着清水。
船在不住地翹動着,像一只巨大的水上搖籃。
「啊……陸離……」
純淨的雨水從何雅的身上緩緩流向了兩人的□□相接之處,何雅感到體內淌過令人舒爽的清涼,一股接着一股。
「小雅,我的小雅……」
陸離甩了甩腦袋,頭發散開來,只見水珠亂濺,也分不清是汗珠還是雨珠。船又開始大幅度地翹動了,将一湖胭脂色的湖水,颠簸出一簇又一簇的浪花來。
「陸離,給我,給我……我是你的,啊……」
何雅的腹部突然高高向天空隆起,毫不壓抑地尖叫了一聲——聞聲而動,那雨竟「嘩嘩」地傾盆一般倒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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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變為細雨時,陸離在何雅的身旁慵懶地躺下了。何雅側着身子,看着這個讓自己神魂颠倒的男人,見他一時變得老實乖巧了,不由得笑了出來。
「笑什麽?」
何雅搖搖頭,窩進陸離的懷裏,任他溫暖的身軀裹着自己。陸離溫柔地抱着何雅,吻他即便汗濕了也帶着清香的發。
「她有了。」
「明希嗎?這麽快!」
何雅有點不置信地看着陸離。陸離用沒有刮幹淨胡渣的下巴輕輕摩挲他的臉龐。許久,他緩緩吐出一聲嘆息:
「明希她,懷上孩子了。可是我怎麽一點興奮的感覺也沒有呢?是因為,那孩子不是我的嗎?」
何雅也不說話了,只是伏在陸離的胸前,靜靜地靠着。陸離以為他誤會了自己,急忙辯解:
「小雅,我是說真的。那孩子真不是我的。我根本沒碰過她。」
「那又怎麽樣?」
一只鶴從蘆葦叢裏飛起,在天空盤旋了幾圈之後,居然落到了船尾。頭頂上的一粒紅色絨球,簡直美麗絕倫。
「孩子生下來,終究是要跟你姓的。」
不管是誰的孩子,現在追究起來,都沒有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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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天堂之前,陸離又要了何雅一次。那只潔白的鶴居然沒有被驚到,反而在船尾舞之蹈之。
「小雅……小雅……」
不知過了多久,何雅發出裂帛般的一聲尖叫:
「要,要去了,啊……」
終于,喊聲驚動了那只鶴,它振翅朝遠方的天空飛去。陸離同何雅的靈魂,雙雙逸出了被雨洗刷得濕漉漉的肉體,也随之飛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大人大人你不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