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滴水
莉蒂西亞的頭發散開披在身後, 一縷一縷的,她蹲在地上,原本穿着的浴袍都被淋濕了, 若隐若現地露出裏頭貼身的粉色內衣。
“別扭什麽嘛,這裏又沒有男人,頂多我不看你。”瑪麗側對着她,兩手抓着條毛巾在背後搓啊搓, 她大咧咧面對海面站着,要不是此刻身上一絲/不挂, 還以為她是在站崗。
莉蒂西亞根本不敢擡頭看她, 也不知道是被熱水熏的還是如何,臉頰滾燙滾燙。
除了瑪麗, 銀刀號上別的女人也都在附近, 泰絲和一群小屁孩互相潑水玩,光着腳丫子跑來跑去。婦女們在用多餘的水搓洗衣服,賽爾雅還是獨來獨往,幽幽地占據船邊一角, 刷洗一把看不出顏色的手術刀。
女人不少, 但是光天化日!露天洗、洗浴什麽的!一牆之隔還有一堆男人!這種事情!
“該不會是害羞了吧?”瑪麗湊過來戲谑道,她一對蜜色大胸脯在莉蒂西亞面前晃了晃, 上面刀疤惹眼,她腦袋騰一下炸了。
“才、才不是……”鴕鳥似的, 腦袋埋得更低了。
瑪麗抱着胳膊看她,這種不坦率的時候也很可愛呢……
因為濕衣服貼在身上很難受, 莉蒂西亞一直自我催眠了兩分鐘才下定決心。
金色的長發如瀑布般蜿蜒流淌在雪緞似的脊背上,胳膊腿兒白到發光,瑪麗站在旁邊停下動作,有點看呆了。
而隔着一堵鐵門,船舷另一側的男人們都有些躁動,有的人偷偷摸摸貼着邊,耳朵好像要吸在門上一樣,企圖聽到對面的聲音。
“你們越界了。”站在一邊的海德雷默默道,他伸手撓了撓背,“可別怪我沒提醒。”
“大副,我們就看一眼,兄弟們都半年沒碰過女人了。”兩個男人哀求道,賊眉鼠眼交換了一個大家都懂的眼神,然後眼睛探到門縫邊偷看。
只是還沒找到那抹肉色在哪呢,後腦門一痛,被人提溜着脖子猛地往後一拽。
“哎喲!!”狠狠摔在地上。
艾薩克面如閻王,臉龐黑得和炭似的,他冷漠地低頭瞥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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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海十五分鐘。”
莉蒂西亞正搓洗長發,忽然聽見一聲男人的慘叫,然後就是“噗通”一下落水聲,非常響,好像什麽重物被人扔下去了一樣。
旁邊瑪麗連忙探頭看了眼,随即大笑起來:“又是那個老光棍哈哈哈哈!”女人們捂着嘴樂,就連高傲的賽爾雅都抑制不住嘴角勾起。
莉蒂西亞悄悄探頭瞥了一眼,海面上只有一個小點在撲騰,泛起白白的水花。
大概又過了一個多小時,這時候太陽已經快要落山,黃澄澄如一個鴨蛋黃挂在天邊。頭頂上水管噴灑的熱水逐漸變小,人們也都洗完澡回屋換衣服了。
莉蒂西亞臉頰被熏得潮紅,她一手用毛巾擦拭頭發,一手提着盆子往回走,低頭沒注意差點撞上一個擋路的人。
“艾薩克,你在這做什麽?”後者大概洗完一會了,渾身上下十分清爽,他沒編小辮,漆黑的頭發稍帶卷曲,在腦後紮成一束。
他兩手抱胸站得筆直,上半身裸着,就穿了條寬松的長褲,腰間的人魚線若隐若現。
“等你。”言簡意赅,艾薩克看了幾秒,忽的低頭往她臉頰邊一探,鼻子和狼狗一樣嗅了嗅。
“洗幹淨了,很香。”莉蒂西亞脖子最怕癢,連忙往後縮,“你幹什麽!”
“不幹什麽。”他眼疾手快攔住她去路,摟了腰往自己身上一帶,莉蒂西亞怕手裏東西落地,只好側身緊緊抱住盆子。
這種姿勢,她的肩膀緊貼他胸膛,艾薩克眨眨眼,見面前是一截潔白光亮的脖頸,想也沒想就低頭嘬了一口。
“壞蛋!”胸口被錘了一下,盆子裏的梳子瓶子發出乒鈴乓啷的響動。
“壞蛋?”他歪着頭沒反應過來,見莉蒂西亞眼睛和兔子似的,兩只手推着他要躲開。
“你說清楚,哪裏壞了?”換個人說這種話,莉蒂西亞都要以為這人是不是和瑪麗似的,留連花叢十幾年,專門以調戲青年取樂。但是艾薩克……他的行動完全出于本能。
見她眼睛紅了,他低頭又親了她臉頰兩口,這下莉蒂西亞也不反抗了。
像只桃子似的……他想。
這一晚,借着甲板上還有多餘的水,人們拿起了掃帚、拖布,吭哧吭哧開始大掃除,船舷扶手的鐵鏽要磨掉,甲板上的雜草要除掉,船旗要洗幹淨換成嶄新的。
就連生長在房屋間隙中的那些老樹,都被修剪枝條來了一次美容。原本陳舊的銀刀號被這麽一洗刷,頗有幾分氣勢軒昂的威嚴。
好像一只托着城堡的老海龜,載着這麽多人勤勤懇懇活在海面上一萬年。
第二天,莉蒂西亞起來的時候,一下子覺得整船的人都不一樣了。
原本邋遢的水手們也換上了新衣服,頭發整齊梳好,穿着水手們的制服。女人們更加不同,每個都打扮的像是過新年一樣,拿出了自己最好的衣服。
昨天剛洗刷幹淨的甲板被清理出一塊空地,他們開始挑選要在洋流交易上出售的籌碼,那裏堆滿了人們準備拿去換貨的東西。
一年份積攢起來的鯊魚皮、牙齒和骨頭,在海底打撈起來的各種舊文明産物,還有婦女們用海草編織的織物,除此之外一架質量不達标的紅色PM機甲也在交易之列。
“今年漁業收成不好,恐怕這些鯊魚皮換不了多少糧食。”海德雷說。
“不光是我們,別的船隊也是一樣。”艾薩克低頭摸了摸一張海草毯子,上面還細心地編了花紋。
“今年入城的序號是?”
“還是老規矩,三十六。”
莉蒂西亞站得遠遠地,見艾薩克和海德雷兩人清點貨品,然後有水手們把這些東西分門別類堆起來,用帆布罩了,日夜派人守護,不敢有一絲纰漏。
他們這就在往全年最大的一次交易點駛去了,位置就在曾經的王城附近。
都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可莉蒂西亞偏偏越來越緊張了。
她的背包還塞在床底下,裏面已經有了一些她收集的魚幹和糧食,囤了小半袋。錢和衣服随時都準備着,只要銀刀號來到集會地點,她就可以随時離開。
“老師你看,那個高高大大的就是別人家的浮島啦,爺爺說每家的都不一樣!有的生産糧食,有的生産家畜!”泰絲抓着她的裙擺搖着,莉蒂西亞的思緒被打斷。
順着船頭方向,一艘一艘高矮大小不同的巨輪顯露身形,每個身邊都環繞着數不清的小船,彼此的間距都離得很遠,時刻警戒着。
“老師,我想上去看看。”泰絲期盼地說。
莉蒂西亞望着遠方海面上波光粼粼:“我也想。”
到了傍晚時分,銀刀號浮島在距離別的船隊幾海裏的地方停下來,水手們用機械臂把貨物卸下來,裝載在幾艘輪船上,大約就是明天要進去的隊伍了。
莉蒂西亞早已趁着自己身份便利,将背包混入了貨物的帆布包裹中。
“你覺得她要做什麽?”海德雷問道,他們二人站在駕駛室門外,看莉蒂西亞鬼鬼祟祟從甲板上跑回去,一步三回頭,行動裏透着可疑。
艾薩克托着下巴沒有說話,他的手指有規律地敲着桌面,似乎在等一個回答。
莉蒂西亞再三确認自己的背包沒有被發現,帆布還好好地裹着,現在只需要求艾薩克讓她也跟着去,那麽就萬事大吉了。
她自己在房間裏轉了好幾圈,腳下好像長了輪子,怎麽也停不下來。
東南風艦隊在三十六支艦隊裏地位崇高,和貧窮的銀刀號不一樣。大首領路易斯溫文爾雅、飽讀詩書,他肯定不和艾薩克似的,完全是個粗魯的莽夫。
也沒有人會再逼她一起睡覺了。
莉蒂西亞想到這裏,忽然停下腳步,她看見床上的兩個枕頭,緊緊挨在一起。
“莉蒂。”一個人忽然叫她,回過頭,見艾薩克不知道在門口站了多久了,他身影好像裹進了夜色裏,模模糊糊的。
“明天我們要去參加集會。”他的語氣稀松平常。
莉蒂西亞兩手放在身側,忽的捏住褲縫。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她極力抑制住自己的聲音,讓說出的話聽起來沒那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