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像一個上瘾的狂徒
屋子裏安靜的只能聽得見兩人的呼吸聲。
溫荼的呼吸有些急促, 而後又逐漸平靜了下來。她把話說出口了,也像是将自己的膽怯與懦弱赤|裸|裸地擺在陽光底下,讓陸培風看的清清楚楚。她不敢去看陸培風的眼睛, 也害怕看到他的反應。
她忍不住想:自己說了這樣的話,會不會讓陸培風很難過呢?
也幸好陸培風帶藥過來了。
溫荼的目光下意識地尋找起房間內的水壺。
“你為什麽要擔心這個呢?”陸培風有些困惑, 依舊溫柔地注視着她,語氣仍然是帶着安撫人心意味的輕柔:“溫荼,你完全可以不用在意這些,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 你大可以放心大膽的離開, 不必在意任何關于我的事情。”
“這怎麽能是你說讓我不在意,我就能夠不在意了的?”溫荼不敢置信地道:“之前……之前我已經抛下貨你一次, 後來是什麽樣子,你不是已經經歷過一回了嗎?不管是南南, 還是高成……他們都和我說過,那段日子你過的很辛苦。難道你就想要再經歷一回嗎?”
溫荼是一個很感性的人。
平時看電視劇時, 只要煽情的背景音樂一響, 她就會忍不住紅眼眶,往往電視劇裏的角色還沒有落淚, 她就已經眼淚汪汪。而現在, 只要一回憶起以前從他人口中聽說過的關于陸培風的事情, 她便不禁喉嚨艱澀, 只要一想到那個畫面, 她就哽咽起來。
溫荼眼睛鼻子都紅紅的,憋着自己的淚意,說:“你明明都經歷過了,怎麽能夠讓我不管你的感受……”
陸培風貼心地遞過來一張紙巾。
溫荼接過來, 粗魯地擦了一把臉,白皙的臉蛋被搓的通紅。
“我吃的藥也有副作用,難道你會讓我別吃藥嗎?”
溫荼霍然擡起頭來:“這、這怎麽能一樣?”
“回來找你之前,我就已經做好了一切不好的準備,我早就已經想過,你會再一次拒絕我,不會再回頭。可我還是回來了。”陸培風向後倒去,靠在椅背上,任由自己沉入燈光也照不到的晦暗之中。
溫荼下意識地接了下去:“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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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過我了,被你喜歡、和你結婚、和你一起生活、養育孩子,這些都是我的親身經歷。我知道這些滋味如何美妙,所以我還想再嘗一回。”陸培風停了停,補充說:“我已經想了一年了,沒有再需要考慮的地方了。”
他無數次的想。連溫荼都不要他,他倒也沒必要留下,不如一了百了。
明知道結果或許是他無法承受,可他還是要破釜沉舟,奮不顧身前來。
也許是飛蛾撲火,明知前方是烈火燒灼,卻還是不回頭地直撲而去。
溫荼是他的藥,他的光,他的小太陽。他像一個上瘾的狂徒,一次又一次想要再享受短暫的歡愉,哪怕前方是粉身碎骨無路回頭。
可溫荼只能怔怔地看着他,幾乎快要失去自己的思考能力。她險些就要在陸培風柔和的勸誘聲中點頭應下,但下颌擡起前,僅剩無多的理智及時拉住了她。
她只能說:“這不一樣……”
陸培風卻站了起來。
他走到溫荼面前,膝蓋碰着膝蓋,距離那麽近,要溫荼仰起頭來才能看清他的臉。他伸出手的時候,溫荼下意識地躲了一下,她以為陸培風會做點什麽,可最終只有他柔軟的指腹輕輕地觸碰到了她的臉,不像是她那般動作粗魯,而是輕柔地撫過她的臉頰,拭去濕漉漉的水痕。
“我不想逼你做後悔的事情。”他語調輕輕的,微垂下來的目光溫柔,讓溫荼恍惚以為自己是如陸嘉南一樣大的稚嫩孩童。“不要去想那麽多無關緊要的事情,你不用勉強自己,想不出來,就先好好睡一覺,之後再考慮剩下的事情。”
溫荼吸了吸鼻子,含糊地應了一聲。
陸培風的手指撫過她柔潤的唇瓣,他微微彎下腰,靠近了些許,在溫荼要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時,他又忽然頓住,而後松手退開。
“你好好休息。”
陸培風走了。
直到關門聲響起,溫荼才應聲轉過頭去。
但她又什麽也看不見了。
好半天,溫荼才回過神來。
她按照陸培風說的,去洗了一把臉,然後躺進了柔軟舒适的被窩裏。
可她的腦子卻無法安靜下來,總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溫荼把被子拉過頭頂,又把自己埋進了被子裏。
是因為吃過藥了的緣故嗎?
先前她和陸培風對峙時,只見過他偏執瘋狂的一面,讓溫荼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戰戰兢兢,一步也不敢踏錯。可剛才的陸培風又十分溫柔,步步退讓,把姿态放的極低又卑微,溫荼從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她說不清哪一個陸培風更好,可無論是什麽模樣,都讓她無法不在意。
……
第二天一早,陸嘉南的消息嘀嘀嘀的吵醒了溫荼。
他昨天晚上和爸爸裏應外合騙了媽媽,其實心裏頭還有一點虛虛的,可是敵不過想要親近媽媽的心,一睜開眼睛,就忍不住來找溫荼說話了。
溫荼打開房門的時候,眼底青黑,顯然是沒有睡好。
小孩兒關心地道:“媽媽,是床不舒服嗎?還是我昨天晚上打呼吵到你了呢?”
隔着一堵厚厚的牆,隔壁說什麽悄悄話都聽不到,溫荼摸了摸小孩的頭,轉頭去看陸培風。某人卻是睡了一個好覺,神清氣爽,精神煥發。
注意到了溫荼的視線,陸培風轉過頭來,朝她微微笑了一下。
溫荼飛快地避開了他的視線。
在溫泉山莊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該啓程回去了。
回去依舊是高成來開車,衆人把行李放到後車廂裏,陸嘉南先爬上後座,然後溫荼坐了進去。有來時的經驗,溫荼特地往裏面坐了坐,空出了一個人的位置。
後車門沒關,陸培風路過時順手關上,自顧自地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落座,關門,系安全帶,一氣呵成。
溫荼愣了,高成也愣了。
“陸哥?”他遲疑地回頭看了溫荼一眼,又看看陸培風,目光來回游移好幾遍,有些不确定地道:“你是不是走錯了?”
陸培風目視前方,氣定神閑:“開車吧。”
“啊?……哦。”高成又看了溫荼一眼,動作緩慢地扶上方向盤,就像是樹懶附身一般,留出了足夠讓陸培風後悔好幾回的時間。可直到他發動車子,不管是誰都沒有吭聲。
高成覺得尴尬,打開了車載音響,讓樂聲充斥車廂。
溫荼小聲地與小孩說話,目光卻時不時看向前座的陸培風。她只能看見陸培風的側臉,也不知道陸培風是否有發現她的視線,可他并沒有回頭,剛上車時拿手機玩了一會兒,之後便閉上眼睛假寐,一句話也沒有和她說。
溫荼想起昨晚的事情,心裏頭空落落的。
她都已經一覺睡醒了,可什麽也沒有想出來。陸培風要等她的答案,為什麽又一點也不着急了呢?
來時是三四個小時,回去也是三四個小時。
車子在小區門口停下,高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最後到底還是什麽也沒有說,滿臉糾結地踩下油門走了。
小孩兒還拉着溫荼的手,一路舍不得放開,走到兩棟別墅中央時,他留戀道:“媽媽下午也來陪我玩吧?”
溫荼:“好……”
“不行。”陸培風從兩人中央穿過,強硬地把兩個人分開,他撸了一把小孩的頭毛,把小孩的抗議聲壓下:“她有其他事情。”
溫荼詫異:“什麽事?”
剛才不是陸培風和她拉開距離的嗎?現在又要做什麽?
他這樣反複無常,讓溫荼感覺自己也跟着翻來覆去,一顆心像是懸在半空,怎麽也落不到實處。溫荼有些懊惱,她不能總是這樣事事被陸培風牽着走。
“你不是想見我的醫生嗎?”陸培風淡淡道:“現在我要去複查,你不去嗎?”
溫荼頓時什麽怨言都沒了。
這是早就說好的事情,她也十分在意陸培風的病情,等了這麽久,沒道理現在要錯過。
溫荼立刻點頭,對陸嘉南說:“今天沒有辦法陪你了,回來給你做好吃的小蛋糕好嗎?”
陸嘉南:“……”
他氣呼呼地撥開爸爸的手,把自己的發型重新理好,不情不願地應了下來。好在今天溫母在家,也可以陪他,一個人也不會覺得無聊。
他搬了一張小凳子到花園裏,坐在侍弄花草的溫母旁邊,一邊和溫母說話,一邊撐着下巴看着路口。
溫母好笑地道:“你這麽粘你爸爸呀?”
小孩兒托着下巴憂傷地嘆了一口氣。
才不是想爸爸,是想媽媽呀!
明明是一起出去玩了,可他為什麽感覺和媽媽在一起的時間并不多呢?
……
溫荼發了一路的呆,在想關于陸培風的病情。但是當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她往車窗外看去,卻發現停在一個餐廳門口。
溫荼愣了一下:“醫生在這裏嗎?”
陸培風把車停好,“你不餓嗎?”
溫荼摸了摸肚子,這才發現飯點都已經過去了,而除了溫泉山莊的早飯之外,她什麽也沒有吃。
她跟着陸培風下車,進了餐廳以後,服務員迎上來:“你好,兩位有預約嗎?”
陸培風颔首,服務生帶着兩人到了事先預定好的包廂裏,坐下後沒多久,菜也一道道端了進來。
溫荼看的一愣一愣的:“你是什麽時候準備好的?”
“路上。”
是他一路上沒理自己的時候。
溫荼幹巴巴地應了一聲,低頭有些不自在地戳着空蕩蕩的小碗。
陸培風拿熱毛巾擦了手,然後拿起一只蝦,修長的手指靈活地剝開蝦殼,将完整的蝦仁放到了溫荼面前的小碗裏。
溫荼有些受寵若驚:“這是幹什麽?”
陸培風動作不停,理所當然地說:“你不是不愛剝蝦殼嗎?”
“是、是嗎?!”
又一只鮮嫩飽滿的蝦仁放到了她面前的小碗裏。溫荼一眨不眨地盯着它,都有些不敢下手,她是愛吃蝦,可還是第一次有家裏人之外的人給她做這個。
她謹慎地問:“這也是以前常做的事嗎?”
陸培風的動作很熟練,以前做過很多次,他瞥了溫荼一眼,輕哼一聲,也沒反駁。
“我們是夫妻,溫荼。”他無奈地說:“這是什麽要大驚小怪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