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母親
似乎有風正在吹過, 花香濃郁到有些膩了, 林星晴的碎花長裙在風聲中微微搖擺, 有着數抹長發俏皮的從束縛中掙脫出來, 垂在她的臉側。
林星晴用手挽了挽那長發別至耳後,看着那似乎由于震驚, 短暫的失去了言語的舒思。
她的眼眸彎的弧度越發鮮明了些,但那雙烏黑的眼眸裏情緒實則一直很堅定。
“那天聽完您的故事,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 想了許久剛剛想明白。
不管故事到底是怎麽樣, 總要見到故事的主角,才能知道這個故事主角當時的心情。
所以, 很冒昧也很抱歉, 但是能麻煩您帶我去看看張女士嗎?”
舒思是她的外婆,張慧琳是她的母親。
這是血緣關系,林星晴知道。
但是哪怕在心裏默念過無數次, 對着舒思她暫時依舊叫不出來。
不管從林钰風那裏得知的信息是如何,如同此刻她對着舒思所言一樣, 她依舊要眼見為實。
她已經許久未曾見過張慧琳了, 在不知道這件事之前, 對于這個事,她是樂見其成的。
但現在,她想去見見張慧琳了。
“星晴,你跟我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你若想去見, 随時可以,她見到你會很高興的。”
在林星晴的話語中後,像是終于反應過來,舒思不動聲色的抹了抹眼角,答着話。
很高興嗎?
林星晴的腦中浮過之前數次兩人相見的場景,垂下眼眸,并未多說什麽。
“那你是準備...”
在她的沉默中,舒思有些激動,又有些試探的開口。
“如果不麻煩的話,能現在就去嗎?”
“當然可以。”
簡短的對話中,舒思在前,林星晴在後,兩人走出花店。
花店關門後,林星晴想了想,在花店門間挂了個牌子。
“店主去聽故事去了,明天開門。”
那般近乎随性的字體落,對着舒思再次笑了笑,兩人再未說話,只是那般近乎安靜的上了車。
張慧琳的性子似乎總是伴随着一些張揚,關于她的新聞八卦總是漫天飛,而在那些八卦中,關于張慧琳的大致會出現的住所也不是沒有盤點過,雖然沒有刻意去記,林星晴約摸也知道張慧琳所住的房子的一些特性,但今天随着汽車不急不緩的行駛着,林星晴卻發現現在她們所在的地方竟是與着記憶中完全不一致。
“星晴啊,慧琳這人雖然在外張揚些,實則她的性子其實并沒有那麽誇張。”
似乎知曉林星晴在驚詫着,舒思說了一句。
“嗯。”
林星晴應了一聲,收回了那外露的驚詫,安安靜靜的坐着,僅只是餘光望向窗外。
舒思看了看,在心頭嘆了口氣,終是什麽也未說。
***
“星晴,到了。”
當汽車穩穩的停下來,舒思的話語響起,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
路程比想像的要長,而且眼前的布局也與新聞八卦上說的張慧琳的房子要低調些。
修剪到極為規整的樹叢,零星的花朵,婉延的小路,以及路的盡頭那像是木質的一屋木房。
偶爾能聽到浠瀝的水聲,一眼望去,簡直像是到了鄉間村莊一樣的悠閑。
“星晴啊,慧琳就在裏面,你們慢慢聊,我就不進去了,到時候你要回去了,這是我的電話,你可以打我的電話,也可以讓慧琳送你回去。”
舒思安靜的等着林星晴打量完,話語溫和而慈祥,但除了遞給她一張像是事先寫好的紙條,舒思竟是沒有絲毫猶豫的離開了,離上車前,還對她揮了揮手,做着鼓歷。
“好的,謝謝您。”
林星晴望着手中的紙,對着舒思笑了笑,言語是一種淺淺的親近。
那般的親近讓坐在車裏的舒思忍不住笑的越發開心起來。
“夫人,要走了嗎?”
“再等等。”
坐在汽車上的舒思就那樣靜靜的看着林星晴轉回頭去,腳步略微頓了頓,接着目标明确的往前走去。
這一次,她們母女倆應該會開誠布公的談一談。
會和好嗎?
不,不管是否會和好,想來慧琳那個孩子也會開心些了。
林星晴的步子走的挺快,不過數息間,竟是已經走到了房門旁。
離得遠了,舒思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當看着房門被推開,張慧琳的臉龐露出,似乎交談了數句,林星晴走了進去,房門被關上,她微微往後靠了靠,臉上的神情舒展了些。
“走吧。”
“是的,夫人。”
那樣的話語聲中,汽車鳴聲響起,消失不見。
***
屋內似乎剛剛泡了茶,淡淡的茶香漫延中,長發随意在身後綁着,一身寬松的運動裝,腳上是一雙純白色的拖鞋,此刻的張慧琳臉上僅只是畫了淡淡的妝容,獨屬于這個年紀的感覺就那樣清晰的展露了出來,不難看,反倒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成熟的女人的性感。
如同屋內所看到的一樣,這個房子并不大,裏面也就是兩室一廳的布局,裏面的東西也并不豪華,僅只是舒适而已。
如同張慧琳此刻的衣着一樣,這樣的布局,這樣的張慧琳,莫名的就有一種極接地氣的,也極真實而沒有距離感。
“林星晴,你怎麽會來找我?”
兩人坐的并不遠,一張小小的方桌,一人一杯清茶,相視而坐,在林星晴打量着眼前一切,張慧琳喝了一口清茶,與着林星晴相似的臉上,神情平靜,甚至于那樣的話語也是不緊不慢。
“星晴,你跟我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你若想去見,随時可以,她見到你會很高興的。”
舒思的話語似乎還在耳側響起,但是....高興嗎?
林星晴擡頭望了一眼張慧琳,心頭低低的笑了一聲。
不過這樣的張慧琳反倒讓她整個人放松了起來。
雖然做好了要來見張慧琳的準備,也從林钰風那裏聽到了那她所不知曉的歲月,但如若張慧琳真兩眼含淚,笑容誇張的話,反倒是林星晴不知該如何去做了。
林星晴并不是很懂茶,但眼前這茶味道卻是極好的,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喝進嘴裏,簡直像是能喉間都能感覺到清香。
那樣的茶香,那樣的醇厚,足夠讓她原本就資+源+整+理+未+知+數+沉澱的心情越發沉澱。
“你好,張慧琳女士,我來之前有聽過舒女士跟我講了個故事,也聽了父親講的故事,而現在,我想聽您講一個故事,那個關于我剛剛出生,關于您與父親之間的故事。”
茶香,陽光,相對而坐的兩個有着相似模樣的女人,在居家感到極點的房間裏,四目相對,同樣的堅毅,同樣的認真,以及同樣的....堅持。
“那些都是過去了,而且就算我講了那意義何在?”
“可是我就是想聽。”
“那聽了之後呢,你是準備再怒罵我一次抛夫棄女,還是要痛哭流涕?”
“您知道我不會,但我覺得做為裏面的主角,哪怕那時候的我年幼無知,也有知道事實的權利。
您生了我,卻未養我,父親養了我,卻.......
不管您與父親如何,那段過往在這麽多年過後,我有權利去知道。
現在,我也想知道。”
針鋒相對中,總有一個人會率先敗下陣來。
當林星晴挺直背部,一字一句的說着,那烏黑的眼眸瞬間有些黯淡。
那近乎尖銳而嘲諷的說着話語的張慧琳,那唇用力的抿了抿,眼裏的那尖銳與銳利終是漸漸退了去。
屬于她那略顯沙啞的女聲在安靜的房間內漸漸響了起來。
那段過往對于她而言,并不算愉快。
如同林钰風對那段過往避之不及一樣,那段過往就像是一段抹之不去,揮之不去的傷痕,觸之及痛。
她的愛情,她的失敗,她的無能,她的單純...全在那段過往裏面鮮血淋淋的展露。
“林星晴,過去就是過去,已經完全沒有意義。
不管你信或者不信,林钰風與我已經沒有意義。
你...”
當那故事到了最後,張慧琳顯得幾分疲憊,但就像是驕傲到了骨子裏,哪怕這種時候,她也不肯認輸。
張慧琳的故事裏,掩去了極多的她的青春情,動,也掩去了很多她的付出,但大致的情節卻是與着舒思所說的差不多,當然,大部分的時候,張慧琳幾乎看不到情緒波動的,不過在說到發現林钰風的變化時,那種被背叛的失落感還是極鮮明的表露了出來。
果然是這樣嗎?
“您也是因為這個,所以離開了我嗎?”
早已經知道的事情,但在真正面對的時候,哪怕做過無數次心理建設,林星晴發現她竟是依舊表現不到極好,比如說着這句話的時候,她就無法自控的流露了一抹受傷。
張慧琳望着林星晴,四目相對時,她的眼眸瞬間閃過了一抹愧疚,但不等細看,那眼眸已經恢複如初,那些疲憊像是瞬間就被她收了起來。
“可以算是吧,林星晴,我從來沒想過你原諒我,今天你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如果沒事,我叫司機送你回去。”
那是逐客令了。
林星晴咬了咬唇瓣,在不自知的把唇咬紅間,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往前走了數步,又轉了回來。
“對不起。”
張慧琳微微挑眉,似有不解,生怕自己會反悔一樣,林星晴的語速開始加快。
“我為以前對你的态度道歉,也為爸爸對你做過的事情抱歉。
雖然有些自私,但是從我剛有記憶開始,就是爸爸一直陪着我。
我無法做到怨恨父親。
對于您抛棄我這麽多年的事情,我也無法做到不去怨恨。
但是....
以後我們好好相處吧。
.....母親。”
最後兩次林星晴說的極慢,甚至于說到最後,林星晴連再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快步向前走至,不過數息人影竟是消失不見。
“母親。”
那兩個字低至了極點,甚至于如若不去細聽,那兩個字幾乎根本就會聽不見。
但張慧琳聽見了,而也是因為聽見,她就那般坐在,僵立在原地,好半響無法動蕩。
母親,那個在林星晴出生的時候,曾經幻想過無數遍,但在做出那般傷心離去的決定後,她從未乞求能聽到的稱呼,在有生之年,她竟然聽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我我終于把這段劇情寫完了。
講真,這個字數安安好想分兩天寫啊,但是,做為有節操的人,安安堅強的抵住這個誘惑,所以,明天要休息了,後天見啊,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