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01
夕陽斜照，暑熱未褪。
臨大附中旁的網吧街一條小胡同裏，一胖一瘦兩個男生手臂交疊，斜着腦袋居高臨下的盯着面前穿着藍白校服的女孩兒。
胖男生看了看女孩，舔了舔厚厚的嘴唇笑眯眯的說：“小妹妹，高一的吧？之前沒見過你啊。”
女孩紮了個馬尾，眼神平靜如結了冰的湖面，眼角內勾，眼尾上翹，雙手攥着書包的帶子，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兩個人。
瘦男生冷哼了一聲：“廢話那麽多幹嘛？把身上的錢全部拿出來！”
“那麽兇幹什麽，實在沒錢的活，可以做點別的，我們也不是，不講道理嘛。”胖男生拖腔帶調，仍是笑呵呵的。
似乎是對胖男生的話表示同意，瘦男生眼珠子轉了轉，沒反駁。
胡同拐角處，剛從網吧裏出來的耿然停住了腳步。
他微擡了擡頭，手插在褲子口袋裏，額前的碎發似是要擋着眼睛，藍白校服拉鏈拉到最上面，直抵住下巴，橘紅色夕陽越過橫七豎八的電線投在他身上，拉下長長的影子。
“一定要給錢的話——”女孩從身上取下書包，“我買學習資料還剩下，将近二十塊，可以都給你們。”
聲音柔柔的，不帶一絲攻擊性。
卻，出奇的冷靜，順帶着一點不耐。
“呵，二十塊？打發叫花子呢？”瘦男生先忍不住了，忍不住罵罵咧咧起來。
女孩翻書包的手停下，擡頭，漆黑的眼睛看着二人，“你們不是嗎？”
“卧槽，蟑螂你聽到沒有，這娘們兒罵我們是要飯的？”
胖男生也有些不悅：“既然沒錢，那就陪我們玩玩兒——”說着就要伸手拽女孩。
耿然輕嗤了一聲，準備擡腳向前。
“啊——”
耿然眉心一跳，停下腳步。
胖男生躺在地上大叫了一聲，額頭上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捂着自己裆部罵着：“操，這娘們兒力氣真大，疼死我了！”
瘦子嫌棄的看了胖子一眼，正準備上前，卻被女孩擒住了肩膀——“啪！”一個幹脆利落的過肩摔，瘦子臉重重的貼在了滿是腥臭垃圾的地上。
松動的地磚濺起點點污泥，髒了女孩幹淨的白色帆布鞋。
“好疼！”
“還要錢嗎？”
也沒給二人還手的餘地，女孩兒一手控住瘦子的脖子，一腳踩在胖子的腰上，胖子的肥肉隔着白色的短袖衫向下凹陷，黑長馬尾在她潔白的的臉上來回擺了兩下。
明明是瘦弱的身軀，地上的兩人卻動彈不得。
“不要了，不要了！”
兩人齊聲叫着：“放過我們吧，再也不敢了。”
女孩站起身，理了理身上有些亂了的書包，瞥了一眼地上的兩人，“把你們的錢都掏出來。”
聲音依舊溫柔平靜。
“......”
拐角處的耿然差點噎住，皺了皺眉。
兩人也沒猶豫，趕緊爬起來把兜裏的錢掏了個幹幹淨淨，連帶着硬幣都給了女孩。
她照單全收，把錢一股腦塞進書包裏面，一句話沒說便往胡同深處走去。
見女孩走遠，兩個人又罵罵咧咧起來。
瘦子：“卧槽，你不就被踢了一下至于嗎？趕緊走吧！”
胖子眼淚都快出來了還不忘在瘦子頭上重重拍了一下：“你他媽不也就被摔了一下，你倒是上啊！”
“......誰知道她看起來跟個螞蟻似的那麽瘦力氣這麽大，操，就當今天倒黴了。”
胖了嘆了口氣：“那，這次豈不是交不了差了？”
“那還能怎麽辦，退錢啊！”
耿然走過拐角，望了一眼女孩的背影，正準備離開，又停下腳步。
“竹竿，你說我們是不是搞錯了啊，這确定是溫思聊？”
瘦子篤定道：“不會錯，我讓幾個哥們踩過點了，她每天放學就從這裏走。”
“操，真他媽倒黴。”
兩人罵罵咧咧互相攙扶着離開，耿然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手機響了。
從兜裏摸出手機，接通。
“然然，你什麽時候到家，飯菜都涼了。”母親劉舒葉有些焦急，還是耐心的說。
電話裏傳來父親耿重的抱怨聲：“耿然這臭小子準是又去網吧了。”
“知道了。”耿然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挂了電話。
這件事很快便被抛在了腦後。
翌日，臨大附中高一二班。
“思思，昨天班主任留你什麽事啊，你成績那麽好還沒班主任叫，沒天理啊！”
早讀課上，蔣櫻困倦的趴在座子上問道。
溫思聊把英語書翻出來攤開，“沒什麽事。”
想了想又說：“還是國慶晚會的事情，就是讓我出個節目。”
“那你就上啊，你唱歌不是挺好聽的嗎？哎不過，大家都不想去，為什麽班主任一定要找你？是不是因為，你長得太漂亮了。”
蔣櫻撇了撇嘴：“每次看到你的臉，我都自動化身檸檬精。”
“不是，因為我是文娛委員，都沒人想去，那我自然得去。”溫思聊耐心的解釋道。
蔣櫻：“那你想想，大家為什麽選你當文娛委員？”
溫思聊沒說話。
蔣櫻自顧自的說：“因為，你長得就是個花瓶。”
“......”
溫思聊開始複習昨天上課的筆記，一旁的蔣櫻百無聊賴的轉了轉筆，又掏出手機放在書下面刷了一會兒，然後按滅手機。
“思思。”
溫思聊扭頭：“怎麽了？”
“那你打算出什麽節目？唱歌？”蔣櫻有點沒話找話說，早讀時間周圍都是嗡嗡的讀書聲，格外無聊。
“詩歌朗誦吧。”
說完，繼續整理筆記。
蔣櫻愣了下，“詩歌朗誦......好無聊，你确定這節目有人報？”又随口問了句，“朗誦什麽呀。”
溫思聊停筆，認真的想了一下，“這個應該我決定不了，詩朗誦組應該有好幾個人的。”
“其他人都有誰啊？”蔣櫻小聲嘟囔着：“我很好奇，除了你，還有誰報名詩朗誦。”
“我也不清楚。”溫思聊繼續整理筆記。
“好啦，我不打擾你學習了，我睡一會兒，老李來了記得拍我下。”蔣櫻挪了挪書，到一個盡量能擋住自己的位置。
溫思聊極具耐心：“好。”
像高二十三班這種的，下了課以後班上大部分同學仍安安靜靜在學習的班級，一看就知道是重點班。
所以，當有人大聲的敲玻璃窗的時候，聲音就顯得格外明顯。
耿然迷迷糊糊的擡起頭，因為剛睡醒的緣故，臉上還帶着兩道壓痕，看了看窗外的那兩個男生，不耐煩的起身。
走出去。
“什麽事？”他懶洋洋的，說話聲音似乎還帶着些起床氣。
“沒別的，就是國慶晚會嘛，我女朋友有個節目，到時候我得去送個花。”程遇安此時手裏提了一個袋子，兩根粗重的眉毛幾乎要連到一起，笑起來的時候一雙大眼睛眯成一條縫。
“你女朋友關我什麽事？”
似乎覺得因為這點事就把他叫起來，極為不爽。
“程遇安就是覺得你品味不錯，想讓你幫忙挑個花。”秦浩肩膀上搭着校服，白白淨淨的臉上帶着不懷好意的笑。
耿然：“滾。”
秦浩也沒生氣，依舊笑嘻嘻的。
耿然語氣不耐，“有事快說，沒事我進去了。”
“好了好了，就我們班文霜萱，你有印象嗎？”程遇安忙解釋道。
耿然面無表情：“沒。”
“哎你趕緊直說得了，就我們班文霜萱讓我們把這個給你。”秦浩說着，指了指手裏的袋子。
“再見。”
說着，耿然半眯着眼睛直接走進了教室到原來的位子，趴下，睡覺。
秦浩：“你說，耿然是不是喜歡男的？文霜萱長得挺好看的啊。”
程遇安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過了一會兒才說：“從那件事以後，還有人敢對耿然示好這才是奇怪，文霜萱還挺膽大。”
秦浩不以為然，“那不都是他們傳來傳去，誰知道到底怎麽回事兒。”
“這禮物怎麽辦？”程遇安晃了晃手裏的袋子。
“什麽怎麽辦？笑納。”
程遇安：“這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難不成還拿回去啊，人姑娘不要面子的啊？”秦浩一把奪過那個袋子。
不出意外，裏面是巧克力。
他拆了一個放進嘴裏：“味道還不錯。”
一旁的程遇安：“......”
放學，三個人在學校邊上吃了黃焖雞。
“耿然，你今天回去晚點沒事吧？”程遇安問。
“怎麽了？”
“去給我女朋友買花啊。”
秦浩不滿的說：“就你那個女朋友，一天到晚作天作地的，趕緊甩了得了。”
“再作，那也是我寵出來的。”程遇安說完，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
秦浩做出了一副想要嘔吐的表情，“趕緊打住，我這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程遇安也不跟他争。
一旁的耿然好像沒聽到這些話，只低頭吃着飯。
不時翻兩下手機。
“哎，不過你們知道嗎，聽說高一的那個校花也有國慶晚會的節目。”程遇安說。
秦浩呵呵笑了聲：“那麽多校花，你說的哪一個？”
“溫思聊啊。”程遇安停下筷子。
臨大附中的校花，大部分都是自封的，買水軍在貼吧裏刷出來一個校花的名頭，實際用處倒沒有，就是自己圖個樂，畢竟TOP1學校，不缺學霸，更不缺有錢人；不過也有長得真好看被偷拍了照片放在貼吧裏然後被封為校花的，溫思聊屬于後者。
聽到這個名字，耿然掀了掀眼皮。
正在刷手機的手一停。
秦浩面無表情：“不知道。”
“哎不過你小子有女朋友了還一天到晚關注什麽校花，不怕被打斷腿？”秦浩說。
程遇安嘚瑟道：“就我女朋友跟我說的。”
“校花就是她們班的，據說之前有個男生給溫思聊表白，在樓下點了一堆蠟燭。結果天氣幹燥，起火了，說是還把消防隊叫過來了，事情鬧得還挺大。”
程遇安說完又問：“真沒聽說過？”
秦浩笑的直拍桌子：“哈哈哈你這麽說我想起來了，笑死老子了，點蠟燭表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祭天呢哈哈哈哈哈！”
“報了什麽節目？”
一旁的耿然吃完，把筷子放下，擦了擦嘴。
兩人不約而同看向他。
程遇安：“？”
秦浩：“？”
耿然挑了挑眉稍，“我話沒說清楚？”
程遇安點點頭，忙說：“報的是詩歌朗誦。”
秦浩：“耿然你今天沒事吧？什麽時候你關心別人報什麽節目了？”
耿然沒理他，擡了擡下巴問：“花還買不買？”
三人一起去花店挑了一捧豔紅的玫瑰花，程遇安聽到老板說“這花還帶跑馬燈，女朋友看到都會感動的流淚”，就毫不猶豫的定了這一束，到了那天下午再來取。
秦浩倒是有點疑惑：“你說女生真喜歡這種大紅的玫瑰花？”
“我哪兒知道，不過老板說不錯，應該就是還行吧。”程遇安又低頭看了看花，覺得沒毛病。
又問：“耿然你覺得怎麽樣？”
耿然瞥了一眼那捧花，隐約覺得有點紮眼睛，敷衍的說了一句。
“還行。”
翌日。
早讀剛結束，大家都在準備吃飯，這時候也是班裏少有的鬧哄哄的時刻。
耿然晃到文娛委員林晴身邊，懶懶的說：“國慶晚會節目，幫我報下名。”
林晴擡頭，看了看男生漫不經心的臉。
顯然有些吃驚。
同桌賈梁剛好路過，下意識地問：“耿然你要報名國慶晚會？”
耿然擡頭，“不行？”
賈梁自顧自的嘟囔着：“行......”心想，您報節目誰敢攔着，就是覺得有點......被吓到了。
“可以是可以，就是現在很多節目都滿了”林晴翻了翻筆記本，有些猶豫的說：“就剩下詩歌朗誦了。”
耿然“啧”了聲，一臉為難的猶豫了半天。
“行，那就這個節目吧。”
一旁還端着碗的賈梁：“......”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耿然報名了詩歌朗誦節目！
摸不清楚狀況的林晴撓了撓頭，“好，那我把你名字報上去了，下周開始每天放學在階梯教室排練，別忘了去。”
還沒到中午，耿然便在三人群裏看到了秦浩的消息。
【卧槽，你報名了詩歌朗誦，耿然你是不是發燒了？腦子燒傻了？】
程遇安也緩緩的打出了個問號。
耿然：【我老爸讓我報的。】
程遇安：【所以報名這次國慶晚會是有什麽重大福利？領導要視察了？】
秦浩一副不買賬的樣子發了個表情包，又問：【你什麽時候那麽聽你爸的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