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具有漫長歷史淵源的制度
阿爾伯特·布雷斯韋爾擁有一頭足以證明其尊貴身份的淡金色短發和眼眸,他皮膚白皙,五官精致得好像一尊人偶,但是淩厲的臉部線條和眼中強烈的桀骜不馴的色彩,使他雖然足以被稱之為美麗的少年卻沒有一點女氣。他動作慵懶地靠在沙發上,可是當他伸展四肢,慢慢挑釁般地站起來的時候,已經足以顯現他的身體是多麽矯健,姿态就像一頭大型的猛獸,結束休憩要開始捕獵一般。
“阿爾少爺,我是被學校分配來的,這個房間有一半是我的,你無權趕我出去。”陳峻不卑不亢地說。
“你知道我是誰吧?那就別廢話滾出去。還有,是誰準你這種人……這麽親密的稱呼我的?”阿爾伯特略帶厭惡地回應,連正眼都不屑于遞過來一個。
“我不。”陳峻平淡地說出暴雷級別的話。
阿爾伯特終于扭頭過來,這是他難以置信的事情:居然有個看起來是平民的家夥,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後,居然沒當一回事地違抗自己的命令!
從小到大,從沒人敢這麽直接地對他說“不”,阿爾伯特·布雷斯韋爾眯起眼睛,流露出些微的憤怒。
下一秒,一大包屬于陳峻的先前被運過來的行李沖着他的臉扔過來。
陳峻護住背上的男孩,一閃身躲開那一大包行李:看來這位目标人物,具有十分嚴重的攻擊性傾向,自己的上司說他不容易接近,顯然還是太輕描淡寫了。
不能白白浪費這個通過校長開後門,才獲得的與目标人物同居一室的機會,他決定先表示一下自己的友好。
“阿爾少爺,您簡直令人傾倒。”首先可以試着恭維對方,“您的美名流傳于聯邦各個角落,在下早就耳聞。”陳峻慢慢搜索着合适的言語:“今日一見,您果然就像聯邦著名詩人在九年前做的那首詩一般——
金發,流瀉于月光之下;
你的眼睛,如同金色的月,倒映于靜靜的湖泊之上——”
陳峻還沒說完,阿爾少爺的臉色已經黑的能媲美鍋底了,兩只拳頭也攥的死勁。
——果然,這個人很難伺候啊,陳峻在自己的資料庫上給他加上個标簽。
阿爾伯特·布雷斯韋爾在這個世界上最讨厭的三件事情:有人誇自己的長相、十三歲時被那個混蛋前·宮廷詩人獻上的詩和周圍人谄媚的态度。
很不幸,陳峻同學一上來就三樣全占了,這使得本來就厭惡和人同住一室的阿爾伯特怒極反笑:“你,真有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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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微笑很美,卻足以把小孩子吓得痛哭流涕。
但是陳峻同學經過了之前屠連之前變身,以及自己身處一個變态學園等一連串事件的洗禮,這種程度的根本不能打擊他的鋼鐵神經——如果他有神經的話,正好自己的行李剛剛已經被扔過來,所以陳峻低下頭,一只手提起他的包裹,一只手托着旁邊的傷患,十分冷靜地飛快打開旁邊房間的門,噌地一下鑽了進去。
豪華宿舍的房間都是相對獨立的,所以陳峻罔顧身後金發大少爺憤怒的吼聲,乒地一聲關上了門,然後上鎖。
從阿爾伯特·布雷斯韋爾最後的表情來看,他根本沒想到陳峻能這麽無恥、淡定地躲起來。
“你死定了!我一定會讓你後悔!”即使從小被教導要有風度的阿爾伯特,也被氣得怒吼出聲,然後順手抄起身旁的小茶幾,哐地一聲砸到門上。
豪華宿舍的門也很結實,即使這聲如同炸雷一樣的聲音,也暫時不用擔心。陳峻打量着房間,因為一直沒人住,地面和配套的家具上都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陳峻皺起眉頭,将患者放在髒兮兮的床上可能會感染的……他掀開床單,勉強收拾了一下,才将扛着的人放到上去,然後取出來自己行李中的急救箱開始為他清理傷口。
那個男生還在昏睡,陳峻以媲美專業醫生的手法将他的傷口處理完畢之後,用掐人中、扇耳光之類的方法很熟練地将他弄醒了。
“嗚……”他慢慢睜開眼睛,然後用虛弱的聲音說:“你……你是誰?”
“我是陳峻,一班的學生,剛才救了你。”陳峻先前已經查閱過這個人的資料,方亦宇,平民出身,父親曾經是退役軍人,由于學習成績優秀而作為特優生進入神佑學園,臉可以稱的上不賴,但是為人性格較為懦弱,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政治傾向,在資料中,他的嫌疑是屬于最低級別的。
但這并不代表陳峻會對他掉以輕心,他的任務是仔細排查阿爾伯特身邊所有人,從頭到腳。
“是、是你!”方亦宇瞪大眼睛,認出了這個昏迷前見到的人,但是他非但沒有松一口氣,反倒大聲哭出來:“你害死我啦——”
“為什麽?”陳峻單純地發問,可是方亦宇情緒仍舊無法穩定下來,仍舊哭個不停,于是陳峻毫不猶豫地捂住他的嘴,“別哭了,你不是軍人的兒子麽,沒有受過相關訓練嗎,快點說明情況。”
方亦宇憤怒地用淚光閃閃的大眼睛瞪着他:就算他在爸爸的督促下練過一些基本技能,也絕對沒有這種被人囚禁之後也冷靜的能力!他想咬陳峻,卻發現他的手非常有力,捂得嚴嚴實實,害得他怎麽也掙紮不開,簡直像鋼鐵一樣!方亦宇越來越恐慌,他甚至無法大聲喊叫:我快要喘不過氣了!只是臉越來越青。
幸好在他窒息之前,陳峻放下了手,方亦宇大口大口地呼吸得來不易的空氣,看那人沒有絲毫內疚之情,心裏的憤恨更是上了一個臺階。
陳峻說:“缺氧能讓人冷靜,現在你能說了麽?”
那絕對不是冷靜好不好!拼命按捺下想對着那人狂吼的心情,方亦宇按下怒氣勉強組織了一下自己的語言,他看出來了,眼前這個人雖然也穿着特優生的校服,但是似乎不是那麽好欺負的。
這所神佑軍校在聯邦尚未成立時便存在,當時只是一所貴族學校,在聯邦成立之初、和各方交戰最為激烈的戰争時代,學園被改成軍校,向前方輸送了不少優秀的畢業生,他們中不少人立下了赫赫戰功,成為了将領,等到全面戰争結束時,這所學校也得到了這些人的重視,被樹立為聯邦最優秀的學校。這些高級官員将領的子弟和一些世家的孩子自然也被送進來接受教育,然而時間一長,學校中卻出現了這樣的問題:由于所有人都有自己背後的勢力,平時處事上發生矛盾沖突時無法協調,最後甚至還曾釀成事故,造成了幾家的對立。同時社會上對于資源公平要求的聲音也越來越強烈,在各種壓力之下,神佑學院開始吸收平民進入學校學習,并且暗地裏有了所謂的“級別制”。
“我們這種“特優生”是這裏級別最低的,只是用來給那些大少爺當狗,讓他們消遣時間的東西。”方亦宇冷笑着說,“考進來了我才知道,在外面聽說的這所學校有多麽厲害都是假的,我爸爸……他明明希望我成為優秀的軍人……”他剛剛恢複了一些冷靜,現在眼看又要落下眼淚。
陳峻難得地用溫情的動作給他擦擦眼淚,他明白現在是這個人類最脆弱的時刻,只要稍微給予關懷的行為,他就會失去了所有戒心。但是陳峻并沒有趁勢調查他的底細,而是提出了一個問題:“那比如房間外面坐着的那個阿爾伯特·布雷斯韋爾,應該就是這個學校裏最高級別的?”
“沒錯。”方亦宇似乎有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那些穿黑色校服的人又按照家世、資産之類的分成三級,分別佩戴不同顏色的飾帶,下一級別的人不能違抗上一級的任何命令,那個阿爾伯特……自然是最高級別的人,所謂的金色——啥?!你說……阿爾伯特·布雷斯韋爾坐在這個房間外面?!”
“嗯哼。”陳峻仔細觀察他的表情,試圖分析此人有沒有特殊反應。
“那個前法爾帝國第十七世女王殿下的兒子,布雷斯韋爾元帥的繼承人?”
“沒錯。”
“學園的頂端,阿爾伯特·布雷斯韋爾,在……砸你房間的門,而且你……還不理會他。”方亦宇的嘴角在抽搐。
“不用擔心,”陳峻安撫他,“這個門很結實,而且他也沒耐心一直砸,只有剛剛一聲巨響就是他弄出來的。”
方亦宇的反應可以說是很特殊的,也可以說很普通。他白眼一翻,暈過去了。
“這麽激動麽……說起來他似乎對目标的家世很了解的樣子,難道他調查過阿爾伯特·布雷斯韋爾,看來還是有點可疑的。”陳峻将這個作為存疑記錄下來。他給方亦宇蓋上被子,然後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說起來,那位保護對象剛剛在外面好像弄出了很大的動靜,但是陳峻忙着照顧方亦宇就全部都忽略了,現在雖然已經平靜下來,但是有必要觀察一下情況,陳峻湊到門前從門縫往外窺視。
地獄。
只能如此形容了吧,宛如暴風過境一般,這所房間中的一切,全部都被破壞得一幹二淨,放在正中央的幹淨簡單的布藝沙發已經變為看不出形體的殘骸,地上到處都是物體的碎片,據陳峻初步觀察判斷有放在桌角的花瓶、一套仿制舊時代的景德鎮茶具、電子設備的遙控器……再多也沒必要辨認了。
不過起居室中并沒有人在。以那個人的性格應該不會藏到哪裏等着陳峻出來,于是他打開門,繼續查看受害物殘骸,陳峻房間的門上也到處都是撞擊的痕跡,看起來似乎是這位少爺舉起了超過八十厘米的立方體物件砸的,多虧了豪華宿舍中的房門也是特殊的,安全設施十分完善,房門才沒有被突破。
“阿爾伯特·布雷斯韋爾……難道有狂躁傾向?”陳峻默默記下來,同時直接通知學校來負責善後處理。
他絲毫沒有自己把這位大少爺惹得如此狂暴的自覺,也完全不知道阿爾伯特·布雷斯韋爾下了怎樣的決心要整治他,此時此刻,在這所學校裏大概也只有陳峻自己堅信能夠與保護對象建立良好關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