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藥師

第55章

“你為了亡靈魔法放棄掉的只是皇位嗎？”路賽德的聲音浮動在空氣中,“你知道其實原本我是打算在你登上王位之後就離開主城的嗎？我打算換個名字,或許會帶個随從,然後去這片大陸的其他地方看看。‘很多事情即使沒有人搶也會存在隐患’這種情況是你自己造成的,你自己把那個皇位推開了，把父皇和我推開了……也把萊爾推開了。”

“為了強大的魔法力，為了權力把你最應該珍視的東西給丢掉了,難道不是幼稚嗎？”頓了頓，路賽德說道,“你應該知道的,如果你沒有這樣做的話，不論怎麽樣萊爾都會陪着你。”

“萊爾？”海修低低念着這個名字，“果然,你失憶的時候一直在他身邊吧……”輕輕喃喃着,他忽然間輕笑一聲說道，“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你也喜歡他吧？”

萊爾聞言一怔，過了半晌卻沒聽到路賽德的回答。

“你以為我沒有注意到嗎？從小到大只要他一出現，你就只會盯着他看。萊爾或許對感情很遲鈍，他還曾經問過我你是不是很讨厭他……只有我知道，你看他的目光不是厭惡，”頓了頓，海修冷淡道，“如果不是你，或許我不會這麽快跟他表白。”

過了半晌，路賽德平靜道：“既然如此，為什麽現在要放棄掉？”

“你真的以為如果他一直陪在我的身邊我就會開心嗎？”海修的聲音忽然間揚高了，“不論我怎麽做，就算我和亡靈法師沒關系，就算我成了梵蒂亞斯的國王，萊爾就會愛上我嗎？”

“所以寧願不要這份感情？”路賽德低低笑着，“我果然無法認同你啊，哥哥。對我來說，就算他不知道我的感情也好，就算他只把我當最好的朋友也好，我不會逼他說出答案，因為這樣就已經足夠了。哥……有時候你太貪心了，不論是力量上，權利上，還是感情上。可是太多貪心有時候反而會失去一切，這個道理你真的不明白嗎？”

海修沉聲道：“總有一天我會把這一切奪回來的。”

“怎麽奪？”路賽德緊追道，“我曾經當你是哥哥，你的東西我永遠不會碰，你有生命危險我也會為了你放棄很多東西。萊爾或許會舍不得放下你們之間十多年的感情，可是我不一樣。現在父皇只剩下了我，我是不會讓你毀掉這個國家的——如果我現在就殺了你呢？其實不論怎麽樣，結果都必定是你帶着亡靈法師來襲擊我們吧？可是千百年來亡靈法師沒有贏過一次，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口氣真大啊，路賽德，”海修笑了起來，“我期待着你統領梵蒂亞斯王國擊退我們的那一刻！”

“有些話還是少說，”路賽德淡淡道，“不要讓那些還在關心你的人更加失望了。”

萊爾悄然轉身，離開了地牢。

聽了那一番話，他心裏也清楚海修的決定并沒有任何改變了。

其實也是了……他早就已經在心底明白這點了，所以剩下的話也沒必要再聽了。

海修最後還是讓他失望了，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啊，這個親手将他帶入魔法界的人……再也不會和他站在一條線上了。

而讓他更加吃驚的，是路賽德的那番話……他從沒想過路賽德對他是那種感情。雖說現在回想起來，自從路賽德挑明一切之後，兩人的關系就很親密，可是萊爾一直覺得他和路賽德在洛廉山上都這樣相處過了，現在這樣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路賽德……喜歡他？

一瞬間，之前許許多多的片段都聯系了起來。

比如他問他和林奇是怎麽回事的時候，路賽德提到了他和海修……

比如路賽德親手将他第一次獵獲的魔獸的晶核送給了他……

比如路賽德那句“你什麽時候才能說點我想聽的東西……”……

比如路賽德很多沒有說完的話，比如他許多親近他的動作……

于是萊爾又回憶起了在洛廉山上和那只小白狼相處的許多片段，那些被他刻意壓在心底，只以為現在說出來有些不合時宜的那段時光，卻沒想到是路賽德最為重視的。

萊爾的腦袋有些亂，就這麽一路發着怔走回了家。

因為睡不着而看了會書，卻沒想到沒過多久，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萊爾喊了聲：“誰？”

路賽德的聲音便在門外響了起來。

萊爾心裏有些慌亂，偷聽過那番話後，他頭一次有些不知道怎麽面對路賽德了。他合上了書，躊躇片刻，便整理了下心情走上前打開了門，路賽德一看見他就露出了一個笑容，和在地牢裏沉聲說話的人完全兩個樣子。

萊爾尴尬道：“怎麽了？”

路賽德捏了捏衣角，垂下眼簾說道：“我今晚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半天沒聽到萊爾的回答，疑惑地擡眼望去，卻見一向來都是或無奈或平靜的臉意外地有點泛紅。萊爾的目光游移着，張了張嘴就是不知道怎麽回答。

路賽德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而後卻是勾唇笑道：“好不好啊？不是說好了我睡不着的時候可以來找你的嗎？”聲音輕輕的，好像是在撒嬌一樣。

萊爾平靜的表面徹底被打破了，他後退了一步，有些慌亂地說道：“你、你過兩天不是就要出發了嗎？”

路賽德笑出了聲來：“你在緊張什麽啊，過兩天要出發和我想來找你有什麽關系嗎？”眼珠子轉了轉，他又點了點頭，煞有其事道，“不過也對，快要出發了，所以我緊張地睡不着覺。”

萊爾瞪着他道：“路賽德！”

路賽德的笑容溫柔了起來，他說道：“好了，不逗你了，我開玩笑的。”

萊爾一怔。

“羅曼死了，今天我去我哥那兒看了看，回來之後就想看看你怎麽樣，不過看來你沒什麽事。”

路賽德擡手幫他理了理耳邊的頭發，輕聲道：“其他事也沒了，那我也不打擾你了……你記得早點休息，不要看書看太晚了。”語罷，手頓了頓，便收了回去。

而後對着萊爾笑了一笑，便轉身離開了。

萊爾對着空蕩蕩的院落，發着愣站了半天。

直到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回想起路賽德說最後一句話時臉上的表情時，萊爾才在心底慢慢緩過神來。

說是“開玩笑”，其實也不是完全在捉弄他吧。

雖然才相處了這麽一段時間，但是萊爾也差不多了解了路賽德這個人。表面上看起來對什麽事情都掌握在手中，游刃有餘，可是心底的疲憊卻從來不在外人面前露出來。

這樣一說，似乎路賽德只有在他面前才會承認他累了啊……

和海修說過這麽一番話，恐怕今晚的确會難以入睡吧。

自己的父親病重，自己的哥哥背叛了這個國家……路賽德的情況沒比他好多少，應該是更糟糕才對，可是一直以來都是路賽德在安慰他。

萊爾深深嘆了口氣。

是啊，路賽德永遠不會勉強他。

第二天，萊爾就像前幾天一樣直接去了皇家魔藥師工作的地方。

撒莫也早就到了，和一群人圍着什麽東西看着。

萊爾走過去時好奇地問道：“你們在看什麽？”

撒莫一回頭看見他，兩眼就亮了起來，拉着他擠進了人群裏說道：“奧蘭亞，你快看，是莫斯卡大蛇的模拟晶核！”

“模拟晶核？”萊爾一愣，擠到了圈子內圍裏。

美狄亞站在一邊，桌子上放着一塊紅色的晶核，而一名魔藥師正将雙手放在晶核上，閉上眼似乎在感受着什麽。

“這種晶核裏面有一點亡靈魔法力，就是模拟了莫斯卡大蛇晶核的樣子，好厲害！怎麽做到的！”撒莫興奮道。

美狄亞也看見了萊爾，笑着說道：“奧蘭亞，你過來。”

那名魔藥師睜眼，對着萊爾笑了笑讓到了一邊。

“這裏其他的魔藥師都已經試過了，你也來試試。”

萊爾聞言走到剛才那個魔藥師站着的地方，看着眼前這塊晶核沉默不語。

亡靈魔法力一旦碰到五系魔法力，就會下意識的襲擊。一名普通的魔法師或者魔藥師去試探帶有亡靈法力的晶核的時候，很容易受到晶核的反試探。恐怕美狄亞就是讓他們在試這個。

萊爾閉上了雙眼，将雙手放到了晶核上方。

火系魔法力細細密密地圍繞着晶核，很快就感覺到了晶核火系魔法元力的回應，同時伴随着一股邪惡的，橫沖亂撞的力量。

“不要試探太久，不然靈魂被侵蝕可就不好了。”美狄亞在一旁提醒道。

然而如果要完成這種晶核的研磨工作，就必須克服這種邪惡的力量。

萊爾下意識地用火系元素力包裹住晶核，然後操控着一小股風刃導入進晶核當中，将那股邪惡的力量切割開來，最後用五系魔法力的混合元素力将那些小股的亡靈法力全部包裹起來，這樣才讓那股力量靜止下來。

萊爾睜開眼，說道：“如果沒辦法湊齊五種魔法力的話，就需要用很強大的單元素力才能控制住那些亡靈法力了啊。”

美狄亞已經猜到萊爾做了什麽了，贊許地笑着點了點頭，說道：“沒錯，而且全程必須精細地控制住那種亡靈法力，一旦疏忽就前功盡棄了。”

那塊模拟晶核被留在了魔藥師工作的地方。

雖然不會和路賽德他們一起随行，不過萊爾沒事的時候還是會拿住那塊晶核練習自己的操控力。

兩天後，路賽德帶領的隊伍就出發了。

木雷爾被留在了主城中，一旦魔法師團的主力軍被抽走，守衛主城的人就全部換成了霍爾曼家族的魔法師。

和霍爾曼家族不同，莫法家族不怎麽重點培養魔法師，因此達斯和莉蓮更多地是幫忙處理王國上下的事務。

一時間，主城裏清冷了起來。

萊爾心裏總有種不安的感覺。

不論怎麽說，即使木雷爾将整座主城控制地牢牢的，可路賽德和比克畢竟已經離開了皇宮，因此現在是皇宮最容易被人趁虛而入的時候。

地牢裏的海修依舊沒有任何動靜，一時間主城裏也沒出什麽問題，找不到羅曼和林奇的行蹤。

神廟位于主城的邊緣，從這裏出發到達那邊一天的時間足夠了。

萊爾心裏一直有些擔心路賽德他們，不過索性即使到了第三天的時候也沒什麽動靜。

第四天的時候，皇宮裏傳來了梅索陛下病情加重的消息。

萊爾匆匆趕到了皇宮裏，就見一群靈魂魔法師圍着躺在床上的梅索，正閉着眼睛低低念着咒語。

木雷爾站在門外，神情凝重地望着屋內的景象。

萊爾低聲問道：“怎麽會突然間變成這樣的？”

木雷爾搖了搖頭，說道：“陛下的病情一直反反複複。”

萊爾問道：“路賽德那邊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嗎？”

“我派過去的人一直沒有回來，”木雷爾蹙起了眉頭，“事情恐怕有些不對勁。不論怎麽說，四天的時間足夠出一個結果了，可是神廟那邊一直靜悄悄的，我今天已經加派了一隊人過去了。”

萊爾的心裏“咯噔”一下，瞬間有種背脊都冰涼了的感覺。

就在這時，有一個人匆匆跑了過來，在木雷爾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木雷爾的臉色變了。

萊爾問道：“怎麽回事？”

木雷爾看向他，沉下了臉說道：“有人劫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