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藥師

第17章

雪白的幼獸立刻就吸引了少年和男人的目光。

少年愣了愣，驚訝道：“魔獸？”

萊爾也愣了下，剛想把白塞回到他衣服裏去，少年就驚喜地沖了過來，湊到了萊爾面前低下了頭，低嘆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乖順地呆在人類身邊的魔獸啊，而且還是這麽小的幼獸。你是在哪裏找到它的？山上嗎？母獸不在嗎？”

萊爾被這一連串地問題問地答不上來，黑色碎發的男人便一步一步緩緩走了過來，帶着優雅的笑容伸手一拎，就将少年拎了過去：“加納。”

名為加納的少年踢着腿掙紮着——他的頭頂差不多到男人的肩膀，而後者輕輕松松就将他拎得雙腳離了地——他漲紅了臉抱怨道：“團長，別這麽拎着我，我知道了啦！”

萊爾被兩人的互動弄得忘記了警惕，倒是忍俊不禁起來。

剛開始聽普克說起這黑蛇傭兵團和他們的團長時，萊爾只有滿心的不可思議。然而現在看到本人，卻覺得根本沒想象中的那麽兇神惡煞。而且回想前段時間他們和亡靈法師的戰鬥——亡靈法師是梵蒂亞斯大陸的敵人，而黑蛇與他們為敵，那麽這個傭兵團的立場也就沒那麽難猜了。

說他們是惡徒也好，殺人兇手也罷，萊爾沒什麽概念，而此刻這兩個人對他而言更像是普通的魔法師。

白打了個哈欠，興致缺缺地将目光從兩個人身上收了回去，“嗚”地低吟了一聲，撒嬌般地看向萊爾。

萊爾立刻就理解了它的意思，逗了逗它的下巴低聲道：“想回家了？”

白舔了舔他的指尖，濕漉漉的藍眼睛期待地看着他，仿佛已經迫不及待了。

今天的魔藥賣的也差不多了，現在回去也沒什麽。

萊爾心想着，就聽到了男人低沉的聲音。

“沒有晶核呢。”

萊爾微微蹙了蹙眉。

這句話他已經聽了無數遍了。

最開始将白帶回家時，哈雷疑惑過。休來的時候也注意到過。而現在這個男人也提到了這件事情。

萊爾對魔獸的領域沒什麽研究，并不清楚哪些魔獸的晶核長在哪裏，只知道洛廉山上的魔獸大多數的晶核都是直接長在額頭的。

白的确很奇怪。

如果是魔獸，總有一個長晶核的地方，可是萊爾從來沒有在意過，畢竟白就是白，沒有了晶核又能怎麽樣呢？

就算它有晶核，他也不會打它的注意啊。

于是萊爾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我撿到它的時候它幾乎快死過去了。”

雖然誇大了點，不過是事實沒錯。至少這只小東西跟着他到家的時候立刻就昏死過去了。

“你是說它的晶核可能已經被奪走了嗎？”男人放下了加納，蹲下了身來，帶着微笑伸出手指撫弄了下白小小的額頭。

白已經被這樣逗習慣了，最開始的時候還會兇神惡煞地對着別人露尖牙，現在卻是給了一個不屑的眼神便任由對方玩弄去了。

萊爾只是說道：“或許吧，我不知道。可是沒有了晶核的魔獸會更加安全，不是嗎？”

男人微微一笑，收回了手指，說道：“額頭上沒有任何傷口呢，看起來愈合地很好。”仿佛沒有聽見萊爾的話一般。

“團長！”加納站在他身後雙手叉腰不滿地叫道。

“知道了，知道了，”男人語氣無奈地說道，站了起來，随後開口道，“這剩下的兩瓶‘米拉’十八萬雷迪買下來，可以嗎？”

萊爾愣了愣，說道：“當然可以。”

男人便把又一袋沉甸甸的錢袋扔給了萊爾。

萊爾接住，看了兩人一眼，将剩下的兩瓶“米拉”交給了他們。

名為加納的少年将今天買去的魔藥一瓶瓶小心翼翼地裝進袋子裏，男人卻是注視着萊爾說道：“我叫提萊，你呢？”

萊爾愣了愣，雖沒想過要把自己的名字告知給一個相當于是陌生人的人，可也沒有拒絕的理由，遲疑了下便說道：“萊爾。”

“萊爾？”細細咀嚼着這麽名字，提萊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我們會再見面的。”

說完這句話，便轉身走了。

加納剛把魔藥裝完，擡頭就見人已經沒了，匆匆忙忙和萊爾打了個招呼就跟了上去，一邊跑一邊不滿地叫道：“團長，你等等我！”

周圍的人因為他的嗓門而紛紛側目，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名叫提萊的男人的身影晃了晃，很快就消失了。

萊爾怔了下，站起了身來。

白随着萊爾的動作爬到了他的肩上，像往常一樣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萊爾微微眯眼，就見加納的身影在人群中一閃而過，他的手臂上纏着一條黑色的東西，扭曲盤繞着一直到他的肩頭。

那尖尖小小的頭擱在他的肩膀上，仿佛是在隔着重重的人群看向萊爾。

——那是一條蛇。

回到草屋的時候，哈雷和休還沒回來。

瑪雅也正在廚房，只和萊爾簡單打了聲招呼。

萊爾放下了東西，帶着白進了門，便把它放在了床鋪上。

白端坐在床邊認真地注視着他，似乎有些疑惑。

萊爾看了它一會兒，便把它按到了床上，讓它呈四腳朝天狀。

白不習慣這種互動，掙紮着想要起來，卻三番四次被萊爾按倒。

萊爾開口道：“躺好了，不要動。”

或許是聽懂了他的話，白便乖順地仰躺在了床上，一副任萊爾看個夠的樣子。

萊爾檢查着它的身體，卻是越看，眉頭皺的越緊。

當初把白帶回來時也沒注意，等到現在想要檢查它身上的傷口已經遲了，因為喝過他的治愈型魔藥之後傷口全都愈合了。

白的身上果然沒有晶核的蹤跡，是真的被人拿走了嗎？

然而當時會暗示那個男人白是被人搶走晶核的只是為了敷衍一下那些看不透目的的人而已，萊爾心裏其實并不清楚魔獸能不能在失去晶核的狀況下存活。

晶核裏充斥着許許多多的能量，而這些能量按理說應該是魔獸的生命源泉。

失去了晶核的魔獸，還能好好地活着嗎？

想到這裏，萊爾便輕聲抱怨了起來：“你真是不讓人省心。”

白“咕嚕”一聲，表情無辜。

哈雷和休直到傍晚才回來，回來時兩人面帶笑意，似乎非常高興，估計是完成想要做的事情了。

一看見萊爾，哈雷便高興地揚聲道：“萊爾，你看！”

他舉起了手，只見手中捏着一顆淺灰色的晶瑩剔透的晶核，淡淡的光暈在晶核中流轉着，閃爍着迷人的光澤。

萊爾一時看呆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脫離了魔獸身體的晶核。

瑪雅聞聲走了出來，看見晶核時小聲驚呼道：“好漂亮的晶核！你們真的找到灰鷺鳥的巢了？！”

休得意道：“有我在，怎麽可能會找不到呢？”

哈雷顧自嘟哝着：“這麽大的一顆晶核可以用來做很多份的魔藥呢。”一邊說着一邊進了房間。

萊爾無奈地笑了起來，依稀記得哈雷說過加了晶核的魔藥可以賣很多錢。可是現在他們三人的積蓄已經有好幾十萬雷迪了，卻完全不知道能花在什麽地方。

休經過這麽一天似乎也有些疲憊了，轉身就想回房，萊爾出聲叫住了他。

“怎麽了？”休疑惑道。

萊爾直截問道：“你對魔獸很熟悉嗎？”

可能是猜到萊爾想問什麽了，休斟酌着說道：“只是看過很多這方面的書籍而已，也不是完全了解的。”

“你在最開始的時候就注意到白沒有晶核的事情了，”萊爾遲疑道，“我撿到它的時候，它身上很多傷口，會不會是因為被人奪走了晶核呢？”

休目光有些複雜地看着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的模樣。

萊爾沒注意到，只是苦惱地問道：“被奪走晶核沒事嗎？晶核裏面不是會有很多能量嗎？”

“你想知道被奪走了晶核的魔獸能不能活下來？”休最後問了這麽一個問題。

萊爾愣了愣，總覺得似乎漏了什麽地方，仔細想了想卻也不知道是漏了什麽，便困惑地點了點頭。

休嘆氣道：“被奪走了晶核的魔獸當然能活，可是活不了多久。你說的沒錯，晶核裏的能量就是魔獸用來生存的能量，一旦失去了能量的源泉，待他們身體裏的能量漸漸耗盡，他們就會死亡了。”

萊爾微微一僵，整個人都定住了。

他張了張嘴，忽然間慌張了起來，幾次想要說話，卻發不出聲來，只是拿求助的目光看着休。

休頓了頓，無奈道：“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或許等過段時間你就會明白了。”

“什麽意思？”萊爾完全被休剛才的那番話給吓到了，此時根本思考不了什麽東西，只是急急地問道，“那白怎麽辦？它明明很健康的樣子啊！它會死嗎？有什麽補救的辦法嗎？”

休打斷了他：“你真的那麽喜歡那只魔獸？”

萊爾點了點頭，這是當然的。從他遇到白的那天起，這只執着地跟着他回到家裏的魔獸對他的意義就不簡單了，萊爾把它當做親人，沒人能夠接受自己的親人随時可能會死去的消息的。

休低聲道：“可是如果它最後還是離開了呢？”

萊爾的表情已經完全空白了。

他呆了幾秒，喃喃道：“你的意思是它最後真的會死嗎？”頓了頓，他的眼中升起了希望的光芒，“如果給它喝治愈型藥水呢？我可以每天上山采取材料，如果每天給它用魔藥，它還會死嗎？”

休只是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靜下來，随後搖了搖頭說道：“別說了，別把我剛才的話當回事。白不會離開你的，魔獸雖然離了晶核沒法活，可是能量的耗盡會花很長的時間。說不定它活的比你還長呢。”

萊爾冷靜了下來。

他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最後無聲地嘆了口氣。

“我是真的把它當成家人的……”

聞言，休只是垂下了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