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藥師

第8章

肺部的空氣在掙紮中全部被吐了出去，在水中形成了一連串的氣泡，飛快地溢出水面。萊爾微微睜開眼睛，只看到水外的天被水波扭曲成了一團。

他掙紮着把頭露出了水面，猛地呼吸了一口氣，卻在下一秒被咬住了腿往下拖了下去！那條食人魚顯然早就已經餓瘋了，迫不及待地想要想用一頓美食，根本沒想過要放過萊爾的任何一個地方。

站在岸邊的雪白幼獸的叫聲已經變得低沉而粗粝，帶着絕對的威脅之意對着湖面中央不斷揚起波瀾的地方憤怒地叫着。

見湖中央的水波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在冒出了最後一個氣泡之後就徹底沒了反應，反而浮上了一灘血跡，索性後退幾步，一頭紮進了水裏，奮力劃着四條腿往湖中心游了過去。

而被食人魚拖到了湖底的萊爾卻已經意識漂浮。

他微微睜開眼，就看見不遠處一片藍光中朝他游來的一個雪白的影子，不禁輕輕蹙起了眉頭。

雨蓮從他松開的手中飄了出來，随着水流游蕩着，離他越來越遠。

萊爾看着這朵雨蓮，意識立刻清晰了起來。

他的肺裏已經沒有了任何氧氣，支撐不了太多的時間了。而在水裏面，由于水元素過多，萊爾也沒辦法使用火元素力和風元素力。

他知道自己別無選擇，只能試着去控制周圍的這些水。

于是萊爾閉上了眼睛，努力感受着周圍水元素的流動。

到處都是水元素，密密地包圍着他和那頭食人魚，還有努力朝他游來的白。水元素的流動非常混亂，根本無法辨別軌跡，也無法控制。

萊爾的眉頭皺的很緊很緊，張開的十指上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漩渦，卻又很快消失。

缺氧讓整個身體都漸漸無力起來，萊爾很快就被分散了注意力，痛苦地掙紮了起來。掙紮了沒幾下，他就完全失去了力氣，意識飄離，快要睡過去了。

迷迷糊糊之中，他的指尖一陣刺痛。

萊爾被驚醒了，睜開眼看過去，就見幼獸尖利的牙齒咬住了他的食指，直到咬出了血來。兩只藍眼睛在水中注視着他，微微地閃着光。

萊爾愣住了，忽然間想到，就是因為知道瀑布之後有這樣的危險，白才會不肯讓他走嗎？并不是因為失去了母獸而産生了不安全感，而是知道他不能去那個地方，所以不讓。

頓時，一種複雜的情緒湧了上來。

對啊，他還要給這只小東西治療傷口，他也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人，不能就這樣糊裏糊塗地死在這種地方。

他知道自己的力量不僅僅是這樣——他的力量可以更加強大的，所以他應該再試一試。

萊爾給自己打起了精神，再次閉上了眼睛，試圖感受周圍的水元素波動。

白始終沒有松開他的食指，像是怕他會再次睡過去一般死死地咬着。

這一次，周圍水元素的流動又比上一次清楚可辨了很多。

很快，萊爾就抓住了其中一道水流！

他在那一瞬間将那道水流捕捉于指尖，然後毫不猶豫地改變了它的形态，讓它變成了一柄利劍的形狀，飛快地向身後的食人魚射去！

頃刻間，萊爾和白就被水流沖擊到了天空中！周圍的水元素一下子清晰了起來，每一滴水珠都在萊爾所能感知到的範圍內自由地浮動着！

而就在被扔上天空的一剎那，萊爾喚來了一股風，将他和白送到了岸邊。

頓時，一人一獸濕淋淋的，狼狽地被甩到了岸邊！

食人魚受了傷，躍出了水面翻了個身，又一頭紮回了水裏，揚起了一大片水花！

水花濺在了萊爾身上，他翻了個身，仰躺在岸邊，拼命地喘着氣，第一次發現能夠呼吸是多麽美妙的一件事情。

被咬破的食指指尖忽然間産生了癢癢的感覺，萊爾轉過頭，就見渾身濕噠噠，毛全部黏在了一塊，顯得有些可憐的雪白幼獸搖搖晃晃地站在他手邊，低下頭伸出紅色的舌頭不停地舔着他的指尖，仿佛是在為剛才咬他的事情道歉似的。

萊爾“哈哈”笑了出來，摸了摸白的腦袋，用雙手将它抱了起來。

幼獸濕漉漉的藍眼睛可憐兮兮地望着萊爾，萊爾輕聲道：“是我不好，我應該更加小心一點的。”

在那種情況下，以白這樣的幼獸根本幫不了什麽忙，只能變成食人魚的另一頓早餐。可這只小家夥還是毫不猶豫地紮進了水裏，拼命地挽回他。萊爾的心變得柔柔軟軟的，同時也有些愧疚。

他坐起了身，親了親幼獸的小腦袋，然後就将飄在湖面上的雨蓮用風元素召喚了過來。

在岸邊将一人一獸身上的水元素分離了出來，再用火苗小心翼翼地烤幹，最後把腳上的傷口簡單包紮處理了一下，萊爾就去湖裏抓魚了。

剛才的事情過後，他忽然間發現自己對水元素的掌控力又強了一些。雖然身體裏的水系魔法力依舊不多，可是他卻能夠自如地控制利用周圍環境裏的水元素了。

萊爾就站在岸邊，一感覺到湖面下有魚游過，就将那條魚周圍的水元素連帶着那條魚召喚了過去。

用工具将魚鱗全部剔幹淨後，就用小火苗烤魚了。

白果然是狼科的魔獸，而非貓咪，對于烤魚不怎麽感冒，即使萊爾烤出來的魚特別香。吃了沒幾口之後，它就躲到萊爾的衣服裏面舒舒服服的睡起覺來了。

萊爾把剩下的烤魚全部吃完，整理了下東西之後就繼續上山了。

經過上午這番折騰，他其實已經有些疲憊了，加上被食人魚咬傷的傷口還沒好好處理過，隐隐陣痛，更是不适到了極點。不過和哈雷約定的時間是兩天，所以他必須在天黑前回到草屋裏，不然會讓哈雷夫婦擔心的。

前半段路，萊爾用風元素托着他前行。然而沒過一會兒，他的風元素就全部耗盡了，只能徒步上山。索性走了一個小時終于到了山頂。

到了散樹林的時候，白終于活躍了起來，興奮地跳着看着頭頂上紅豔豔的果子。萊爾用老辦法打了幾個果子下來，扔了兩只果子給白，剩下的全部放進了草簍裏。吃完了手中兩只果子的白一路爬到他的肩膀上，想舊技重施地跳到草簍裏翻吃的，卻在化為行動前就被萊爾拎起了脖子，拍了兩下屁股後老實了下來。

火焰樹無法成林，是單獨的一棵高高大大的樹。因為是魔藥種類中最為高大的一種魔藥材料，所以萊爾努力爬到了一棵樹上往周圍眺望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火焰樹的樹根有近半是插入在地面表皮上的，盤根虬結着，可是卻硬如磐石。索性書中所說的處理火焰樹樹根的過程中需要用到火焰，萊爾在還沒取出來之前用火焰把那樹根給烤軟了，才用刀截斷取了出來。

至此為止，這次需要的魔藥材料已經全部收集完全了。

萊爾松了口氣，卻也不敢大意，因為接下來的才是最重要的部分——制藥。

他将藥罐和藥碾全部拿了出來，然後又拿出了幾個泥碗。

白坐在一邊甩着尾巴好奇地看着這些器具，時而偷偷摸摸觑幾眼呆在萊爾草簍裏的紅豔豔的果子，時而用濕漉漉的藍眼睛看看萊爾。

在藥罐裏放了一些水之後，萊爾用了一些風元素将藥罐托了起來，又點了一團火焰，放在了藥罐下方。

一邊加熱着水，他一邊開始處理材料。

鈴樹樹皮需要磨成糊狀。萊爾加了些水，用刀和藥碾辛辛苦苦搗鼓了很長時間，直到兩只手都酸了，才勉勉強強将一大塊樹皮給攪成了糊狀。

魔約花需要提取花汁。用藥碾将花在碗裏全部擠壓出汁水後，将殘渣取出扔掉。

這時候藥罐裏的水已經很熱了，萊爾将這兩份材料加了進去，然後按照書中所說的，開始第一次用水元素将兩種材料契合起來。

萊爾已經習慣細致地操作火元素力了，水元素力卻是第一次。

他閉上了眼睛，在手中變出了一道細細的水流，然後緩緩地導入水中。

水元素緩緩流到了材料中間，先是與魔約花花汁混合在一起。

想要讓水火兩種屬性的東西結合在一起是非常困難的事情，需要十足的耐心和細心。萊爾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手中控制着水流細細密密地和魔約花花汁結合起來，花了十多分鐘左右才徹底完工。而結合了水元素的魔約花花汁在加熱作用下也會漸漸地和鈴樹樹皮融合起來，不過這就不是萊爾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一股微弱的，萊爾從沒感受過的奇異力量在魔藥中産生旋轉了起來。

他睜開了眼睛，松了口氣，只覺得汗都沁了出來。

腳上的傷和魔法力的耗竭都讓他的身體倦怠了起來。

白爬到了他的肩上，軟軟的肚皮貼着他的脖子，似乎是在幫他舒緩疲憊。萊爾微微笑着，伸手揉了揉它的腦袋，打起了精神繼續。

散果依舊是取汁。因為這種果子水分很充分，所以提取起來也比魔約花要方便很多。

當香甜的汁水被萊爾徒手擠出來的時候，幼獸的眼睛都要瞪出來了，不停地咽着口水，可憐兮兮地“嗚嗚”叫着。

萊爾無奈道：“別鬧。”

某只幼獸只能收回偷偷伸出去的爪子，遺憾地看着一大碗紅色果汁。

果汁倒進藥罐裏之後，依舊需要動用剛才那部分的水元素力，讓它再和散果的果汁結合起來。

萊爾深呼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仔細地尋找起了剛才他放進去的水元素力。如此反複地利用同一份力量是萊爾從來沒試過的。一旦他剛才放進去的那些水元素力和藥罐中本身的水元素混合起來了，要再找出來就很麻煩了。

治愈類魔藥幾乎都是這樣的制作方法，也是因此，這類魔藥才會讓魔法力平平的魔藥師望而卻步。

萊爾花了很長的時間去尋找那些水元素力，又花了很長的時間把它和散果果汁結合在了一起。做完這一步，睜開眼睛的時候，萊爾一瞬間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一旁。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不夠好，在養了一年的傷之後，他已經虛弱到一定地步了。可在做魔藥的途中累到這種地步卻是他不曾想過的。

白落到了地上，擔憂地看着他。

萊爾緩緩躺到了地上，将手放在了眼睛上，只覺得渾身都沒力氣動了。

藥罐浮在空中被火焰加熱着，偶爾冒出一個氣泡發出“噗”的一聲。

萊爾躺在一旁，周圍散亂着許多魔法材料和魔法器具，就這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