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母親走了
46母親走了
春天有一種冷叫倒春寒,人要感覺着比冬天還要冷的哆嗦。若非也冷,從頭徹尾,從外到裏的冷。若非的世界,好像溫暖不起來。即使王曉然這麽一個大火爐圍繞着若非轉動,對于若非來好像也是無濟于事。沒有人猜得透若非的心思,他到底是怎麽了?
該是布谷鳥叫的時候了,天空下着雨,寒風料峭。若非老母親就在那樣的季節走了,去追随若非的父親去了。
若非回家去給母親辦理後事,這距離古國雄去世回去才四個月的時間,半年還不到。
養育了他多年的老母親也走了,最後一個令若非牽挂的人走了。還有誰值得他留戀,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是他最親的人?除了現在一個王曉然把他當成了親人,好像沒有了,都去世了。
老母親葬在老父親的墳墓旁邊。山上的杜鵑花開的可美了,一簇一簇的。若非朝西邊看過去,古國雄的墳墓就在對面,長滿了翠翠綠綠的草。
若非躺在床上紅腫着雙眼給所有認識的人發消息,除了老邵外。世界上唯一令自己牽挂的人沒有了,以後也就圖自由了。若非徹夜無眠。好事歹事全讓自己碰着了。以後的日子該怎樣去過?就這樣跟王曉然含糊下去,還是水性楊花的飄蕩一生?不可能,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任何一種生活都不可能的。跟老邵的那個游戲才剛剛開始呢,還沒有讓老邵掉進去呢。
若非給老邵發的消息是:青山下,黃土中,最是故人何相逢,流雲去,煙花飛,待到那日進君懷?可能是老邵沒有看懂什麽意思,當晚就沒有回。若非拿着手機看消息,其實他自己都看不懂是什麽意思。瞎寫的,也就跟着瞎發。
半夜若非的母親出現在夢裏。她說放心不下若非,回來看看。她說,你去找找生你的那個女人吧。若非在夢裏哭喊着說,不找呢,你是我今生今世的母親。母親說,那你找個女人結婚吧,算我跟你啊爸沒有白辛苦。若非搖頭,用力,然後脖子一扭痛得很。
若非從夢裏醒來,是痛醒的。拉開燈,若非喃喃低語,如果有來世,我不喜歡男人呢一定好好娶個女人結婚生子,開枝散葉,子孫滿堂,享盡人間天倫之樂。
母親走了。若非沒有把這不幸的消息告訴老邵。老邵每次打電話都會問若非,你媽的身體怎樣。若非先是心一陣針紮,然後幽幽的說,她就那樣,上年紀的人了。
老邵再問,那去醫院看過嗎?若非眼神撲閃的看着遠方,牽強的笑,看過了,不會好的。的确不會好的了,都帶進塵埃裏去了呢。
至始至終老邵都不知曉若非母親的離開。老邵曾經開玩笑說,那個是我的丈母娘。若非曾經幸福死了的說,我非你不嫁。到如今,丈母娘走了,老邵不但沒有娶若非,反而給的更多的是失落和空虛,順帶的還有無數酸楚傷痛。
為什麽不告訴老邵?若非不說,這是一個謎。也許是若非父親去世時的那段時間老邵傷了若非,有恐懼的陰影。也許是若非不想老邵知道他太多的不愉快,讓老邵永遠覺得若非就是那麽個快樂又單純的孩子。
若非坐在山頭,好想大哭一場。可若非發現自己哭不出來了,連眼淚都沒有了。沒有眼淚的傷痛才是真正的傷痛,若非痛的都沒有了眼淚。
春天的小河水上漲了不少,嘩啦啦的流個不停。時間過去了,若非喜歡男人的那件事還沒有在鄉親們的記憶裏抹去。依舊是所過之處,目光如劍,仿似要刺穿若非的心靈,再挑出來讓大家看看是否與衆不同。 若非逃也似的離開了家鄉,離開那個小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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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在縣城裏住了一個晚上,是在旅館裏。若非沒有住進肖大嬸的家,古國雄不在了若非沒法住進去。肖大嬸也不願意若非住進去,她恨若非,兩個人之間是仇人,奪夫之仇。
若非不再怪肖大嬸。她一個女人,也是有苦楚的。前夫風流,找了一個又一個年輕的細妹子,這已經是為難她了。兩個女兒都沒有給她好臉色,都離開了她,那可是她的心肝寶貝呢,還搞出來令人唾罵的醜事。古國雄離去,那是致命的傷害。一個中年女人,起起落落,命運對她很是刻薄。若非沒法再恨一個同病相憐的人,一個人老珠黃的女人。
若非第一次一個人走在老西門,走過石板鋪就的巷子,心在咯噔咯噔的跳。若非的視線出現幻覺,仿佛還是跟古國雄走在一起,耳邊回響着他的聲音,過去的一幕一幕又浮現在腦海。
一對情侶走過,若非才從恍惚中醒轉。幻影,一切不過是幻影。若非緩步輕移,走過城北,走過老東門,走進老街。國雄理發店的招牌早已拆下,換上了別的招牌,裏面的人物也換了,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替代了古國雄的身影。
若非走進去跟年輕的瘦高個子的小夥子打招呼。若非問小夥子,“師傅啊,怎麽換人了?那個老師傅呢?”若非一邊說着一邊坐到那張可以旋轉的還可以放倒刮胡子的椅子上。
小夥子以為若非要理發,趕忙取出圍布。一塊幹淨的白色的圍布,一邊圍到若非的身上,說,“哎,我師傅去年過世了。”
若非很驚訝小夥子是古國雄的徒弟,便又問,“你幾時跟古師傅的,學了多久了?我怎麽沒有見到過?”
小夥子有些哽咽的說,“三年了,跟他三年了。他可是一個好師傅啊,他還是我的幹爹呢。”
若非的身子一抖,随即伸手自己解開圍布,站起來,把圍布扔在椅子上飛奔着出去了。小夥子的聲音在後頭響起,“啊表哥,你這是怎麽了?我得罪你了嗎?”
若非頭也不回的走了。走出老街的巷子以後才讓自己安定下來。若非不自覺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下巴的胡子和頭上的頭發。若非真的很想古國雄能再一次幫他理發幫他刮胡子。
若非又去給古國雄買過衣服的商場。那時候的售貨員也不在了,或許早已退休。若非觸摸了一下挂着的一件大衣,料子很好,比幾年前的那些大衣料子要好多了,羊毛的,羊絨的。時代變了,物資也跟着在變。若非想,這些大衣要是穿在古國雄的身上該是多好啊,柔柔軟軟的,伸伸展展的。可惜啊,古國雄不再了,再也用不着這樣的大衣了。轉過身出門,若非仰頭望了一下天空,湛藍湛藍的天空還是那麽高遠,深呼吸,只是空氣不再那麽清新,彌漫着一股子下水道散出來的味道。
再次回到上海,回到王曉然的身邊,若非又多了一份心思。王曉然安慰若非,人總有一死,想開一點,節哀。若非也知道,人總有一死,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要不就是他死。這人生誰都講不清楚,搞不好今夜裏躺下去明天就不用再起來,與世隔絕,永世長眠。
回望走過的這麽些年,經過了那麽人和事,若非不曉得自己還能走多遠。也不曉得還有多少日子是屬于自己的。
當年的那個小屁孩,早已不是小屁孩了。這日子快的吓人,把一個人的青春給活生生的磨滅掉,留下皺紋和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