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落葉歸根
2落葉歸根
劉麗雅早飯都沒有吃就送兒子們去上學,壓根兒就沒有吃飯的那個念頭。滿腦子和滿肚子都是若非的事。從學校返回來後,劉麗雅沉重着心中開車去了王曉然的家裏。王曉然是若非的愛人,是一個真心愛着若非的愛人。也是劉麗雅的朋友兼經紀人,一個相處了合作了多年的老熟人。
劉麗雅到達王曉然家裏的時候,在門外聽到了王曉然的哭聲。敲了好久的門,王曉然才把門打開讓她進去。
讓劉麗雅進去以後,王曉然抱着若非的照片坐在地毯上依然不停的呼喊若非的名字,“若非啊,我的若非啊,你怎麽這麽傻啊。為什麽要跳樓啊,為什麽要丢下我啊?你可知道我是多麽的愛你的啊?”王曉然哭的一塌糊塗,哭的劉麗雅心肝欲碎。可見這個男人對若非還是動了真情用了真心的,一般人是哭不成這個樣子。
劉麗雅沒有哭,哭不出來了。只有心在一陣一陣的抽筋。想不到該用什麽言語來安慰他。喪失愛人的痛,是任何言語都無法靜止的,只能等時間慢慢去消耗。
若非沒有留下什麽叮囑的話,哪怕是只言片語都不曾留下。只有電腦桌前A4紙上幾天前王曉然就已經看到了的字跡潦草的幾行字。劉麗雅看了,那是一首流行的粵語歌詞中的小段:從前是天真不冷靜,愛自由或會忘形,明白是得失總有定,去或留輕松對應,孤單中顫抖我知我實在難受,問誰願意失去了自由,想退後心裏知足我擁有,前去亦全力去尋求,風也清晚風中我問句星夜闌靜問有誰共鳴。
這幾行字算作是若非的遺言。劉麗雅猜測,若非是有深度的精神分裂症。若非表面上若無其事,安靜祥和的樣子,其實他的眉宇間早透露出了無限憂郁的神色,早就有了精神不正常的表現。
十多年了,劉麗雅一直認為若非沒有事。早知道若非要淪落到這樣的下場,劉麗雅也早去打開若非的心結了,早該讓他好好的療養了。可是現在說什麽都成了馬後炮,劉麗雅深深的自責。
精神分裂症,這個世界還有幾個人不得精神分裂症?這是若非曾經說過的話。那時候看新聞聯播,看電視劇,那些腦殘的東西看的人生煩厭惡。別說若非要得精神分裂症,就是一般的人都要得精神分裂症。王曉然也有輕度的憂郁,老周也有憂郁,安安也有憂郁。生活在沒有信仰和冷漠的環境裏,硬生生的都要被生活和工作,以及周邊的事物和人際弄出精神病來,無可避免。
若非出事的時候,王曉然還在家裏做飯,準備等若非回來一起歡慶別人的光棍節。畢竟兩個男人是走到一起了的,是生活在一起的,睡在一起的,早就屬于脫光族了。他們不是光棍,所以是過別人的光棍節。
當警察叔叔從若非丢在樓頂上的手機裏找到了王曉然的電話,第一時間通知他有一個叫做若非的男人跳樓自殺的消息時,王曉然剛好把紅燒肉出鍋,聽着電話一手端着紅燒肉的王曉然身子一抖,手上的盤子脫落了下去,随着一聲巨響,盤子和紅燒肉一起散開,跟若非從26樓的高度墜落下來那樣,支離破碎。
在若非跳下26層大樓的那一刻,他像極了一只落敗的蝴蝶,憤怒逃竄,掙紮了幾下。翅膀折斷,若非又像一枚寒風中飕飕墜落的葉子。砰然一聲,若非的短暫的生命被劃上了句號。
一個單純善良的男子走了,帶走了二十八個春夏秋冬的風花雪月;帶走了浮沉起落的迷樣人生,遺留給幸存者的只是一些有關無關零碎拼湊的片段……
劉麗萍也趕來了王曉然的家裏看望王曉然。若非的死,劉麗萍同樣傷心。他可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十幾年前的初戀情人。
劉麗萍永遠都不會忘記若非,是他第一個傷害了她的男人,也是第一個得到過她的男人。對這個自己愛過的男人,傷害過她的男人,成年後的劉麗萍沒有恨,更多的是對他的關心和期盼。希望他的人生能順風順水的走過去,不會再起什麽波瀾。
所有的期待和關心都化作了一縷青煙消失在了十一月的風裏,留下一絲裂痕銘刻在了她的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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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從廈門趕來看了若非最後一眼慘不忍睹的遺體,跪下去久久不願起身,比王曉然還要傷感,仿似他們才是一對情真意切的愛侶。當晚老周在入住的酒店裏喝酒,喝得昏天暗地。老周不會忘記自己跟若非是有過關系的,靈肉關系。
那麽健康單純的男人,竟然就這麽活生生的沒了,好像是說不過去的。老周心疼,心疼若非悲催的一生。正是煙花燦爛的年紀,草草率率的留下了一副殘局。如果把生命分為發芽、開花、結果三個部分,而若非屬于開花的季節,只要待過了這個季節便能收獲果實。很遺憾的是若非等不及結果,把自己弄的殘花敗葉。
劉麗雅、劉麗萍和老周是一直陪着王曉然處理若非的後事。幾個人随着若非老家來的大哥護送若非的骨灰回家。
在若非的家裏,劉麗雅、劉麗萍、老周、王曉然幾個人第一次見到自稱是若非親身父親的老男人。老男人瘸着腿,拄着拐杖,衣着樸實。老男人在若非三哥的攙扶下來到了家裏,随後撲倒在地,嚎啕大哭,自責,“兒子啊,都是我不好啊,都怪我當年把你扔下啊,我的兒子啊,你怎麽這麽傻呢…”
老男人的話讓劉麗雅和劉麗萍,老周和王曉然感到莫名其妙。若非的大哥解釋着,“是的,他就是若非的親身父親…”
在若非大哥的解釋下,幾個人總是理清楚了頭緒。若非的親身父親原來就住在隔壁村莊,若非也已去認過他了。只是若非的親身母親,早已去世。這些若非都知道了,只是沒有告訴他們,讓他們有些不解。
若非大哥的解釋無疑又是給原本沉痛的人們在心靈上加了一層陰影。幾個人更覺得若非這一生的到來,不過是來受罪的而已,他的離開或許是最好的歸屬,也是對他負重的心靈一種釋放。
年輕的生命,來自自然也回歸自然。在那座埋葬了若非父母的山坡上,若非也安下了家。坐東朝西,俯瞰若非生長的小村莊。
十一月份的南方,滿山遍野的黃。秋風過,鳥兒啁鳴,樹上的葉子随風翻飛落下,像是一幅幅轉動的經幡在為若非的安息祈禱。落葉歸根,若非也算是歸到根了,與父母同在,與故土同在,與古國雄同在。
王曉然有所不知,在若非墳墓對面的西山有一座墳墓正好與若非的相對。可謂是門對門,口對口,那是古國雄的墳墓。王曉然來過,曾經也聽過古國雄這個人名,只是不懂他和若非之間的關系,他只曉得古國雄是若非曾經的師傅。劉麗雅和劉麗萍都沒有告訴過王曉然,過去的不提也罷。
王曉然到若非死了,到若非落葉歸根了也不會知道若非曾經深愛着古國雄。就是死了,他們還是住兩對門子,真是一段奇緣。
秋風翻動枯草落葉的聲響給這原本有點哀傷氛圍增添了一些凄涼。幾個人都感到冷,冷的毛骨悚然。燃放了鞭炮,燒了紙錢,鞠躬,鞠躬,再鞠躬。從此若非只剩下名字和這座墳墓供人祭奠。
轉身下山,幾個人戀戀不舍的與若非告別。不約而同的,每個人的眼睛都溢出了淚花。若非如果在天有靈,也會感到欣慰。這一生到死,能有幾個人為你掉淚,值得了。
山坡上成片的金桔樹上,挂滿金燦燦的金桔,這是為若非準備的禮物。但願若非在另一個世界,也有一片這麽的金桔。
風呼啦啦的吹着,吹着山坡上的樹葉子窸窸窣窣的作響。也吹亂了幾個人的思緒,吹亂了他們的頭發。鳥兒随着風起,撲亂亂的飛騰着,像是在歡迎若非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