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随時就可以走現在不行
漆黑的夜空找不到一顆星星,不知道何時月亮也躲進厚厚的雲層裏,狂風呼呼的刮着,樹枝來回晃動,葉子沙沙作響,一副風雨欲來的樣子。
對于眼睛看不見的人來說,家以外的陌生環境都充滿了未知和危險。
時奚跟在顧凜身後大概四五米遠,見他跌跌撞撞好幾次險些摔倒,心也跟着七上八下,跟坐過山車有的一拼。
她本來打算做完兩套測試題就睡覺,下樓東西吃身上只穿了睡衣褲,剛聽到周叔說秦姨過來別墅太激動,忘記自己形象不雅觀。
哪裏想到會撞見這樣的事情?
顧叔叔表面上看起來斯文正經,居然也在外面有人。
聽顧老夫人的意思,還要把那個私生子接回顧家,這樣顧凜怎麽想?
哎,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少爺小心!”
時奚心事重重,低頭看到身上小豬佩奇的睡衣,懊惱地抓了抓頭發,跟着顧凜走了一段發現這根本不是回去的路,擡頭看向前方的人正要提醒,只見他腳下一個踉跄,結結實實摔在了青石板路上,吓的她趕緊沖去過。
也許是少有人走動,青石板上長了不少青苔,她走在上面都要格外小心,更別說眼睛看不見的顧凜了。
然而她的手剛碰到顧凜的胳膊,就被她用力推開,随之而來就是他憤怒的低吼:“滾開,別碰我!”
時奚沒有站穩被顧凜這麽一推,腳下踩滑也摔倒了,掌心蹭到草叢裏棱角分明的石塊,劃破一道口子,血直往外流。
細細密密的疼痛襲來,時奚柳葉眉皺起來,大拇指摁住傷口拳頭攥緊,忍着疼看向固執的顧凜跌跌撞撞起來繼續往前走,微微嘆息一聲,站在原地停了許久,還是不緊不慢跟在他身後。
烏雲密布,看樣子很快就會下雨,顧凜剛遭受不小打擊,情緒不穩定,她怎麽能讓他一個人出去?
她跟着顧凜從別墅側門出去,好在外面就是馬路,每隔幾米有一盞路燈。
否則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辦,顧凜現在眼睛看不見,白天黑夜對他來說沒什麽區別,可她不一樣呀,晚上黑燈瞎火的,她又沒有帶手機出來,照亮的東西都沒有,沒準還會給顧凜拖後腿。
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他們沿着馬路一直走一直走,再走一段路就到山腳的高爾夫球場了。淩晨的風刮在臉上,真的很冷,時奚裹緊了身上的睡衣,小跑追上前跟顧凜并排着走:“少爺你不累嗎?要不咱們前面休息會兒?”
顧凜聽時奚說話喘着粗氣,他知道女孩一路跟着他,握住盲杖的手緊了緊,聲線低啞:“我沒讓你跟着我。”
時奚斜前方的路燈,看清楚掌心的傷口,現在已經沒有流血了,耳畔傳來某人欠揍的話,嘴角一抽:“是我死皮懶臉要跟着少爺你,好吧。”
她沒有記錯,高爾夫球場外修建有遮雨棚,還有一把四人座的木椅。
似乎聞到淡淡的血腥味,顧凜英挺的眉毛擰緊,想到剛才情緒失控推了女孩,語氣不算溫和,問:“你的手沒廢吧?”
“!!!”
時奚吹了吹傷口處的細沙,冷不停聽到大少爺另類的‘關心’,簡直不要太受寵若驚,又擡起水眸看了眼不遠處的木椅,揚起小臉看向身側的人,“放心,還差點。”
說完就走到遮雨棚下的木椅坐着,氣呼呼地瞪眼,反正她是不走了,誰愛跟着誰跟着。
左手邊路邊有一棵枝繁葉茂的廣玉蘭,潔白無瑕的花朵散發着陣陣清香,一朵花只有三四片花瓣,橢圓形的花瓣很大,宛如一盞盞精美的壁燈盛開在枝頭。
今晚風很大,不少花瓣飄落掉在了地上。
時奚彎腰撿起腳邊一片花瓣,湊到鼻尖,香味更濃了。
大少爺似乎也想通了,不再繼續往前走,而是在她身旁的木椅上坐了下來,低沉的嗓音很輕:“被家族放棄,我早就預料到了。”
身體往後靠在木椅靠背上,一只手虛虛地搭在額頭,時奚側頭看着一旁的廣玉蘭,并沒有回應顧凜的話,而是轉移了話題:“顧凜你知道嗎?其實這次跟你訂婚的人應該是時衿兒,我同父異母的妹妹,可最後卻是我過來。”
“你知道為什麽嗎?”
時奚偏頭看着少年輪廓分明的側臉,恹恹開口。
他被家族放棄,她又何嘗不是被父親抛棄?
顧凜身體一僵,夜風清清涼涼,還夾着淡雅的廣玉蘭清香,他挺直脊背,低頭沉默不語。
他當然知道原因。
沒有女孩願意嫁給一個瞎子。
時奚之所以答應跟他訂婚,怕是也有所求,才會答應他父親。
睫羽微顫,掩住了瞳仁裏的霧氣,不過想到成年後就可以把戶口遷出來,時奚心又奇跡般的安定下來,如釋重負地勾了勾唇:“我是被父親抛棄的那個人,其實在十年前他就抛棄過我一次了。”
小時後她也曾盼望過父親來接她回家,奶奶雖然對她很好,但她依然渴望父愛,可一次次希望換來的都是失望,漸漸的她就不抱希望了。
後來長大些,父親對她來說,就只是一個給了她生命的人,僅此而已。
奶奶身體不好,她學會了洗衣做飯,獨自上下學,在被欺負的時候,打的贏要打,打不贏也要打。
其實這十年期間,她自己偷偷回過江城兩次,看到的都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她就是那個家裏多餘的人。
沒關系。
他不要她,那她也不要他了。
“你現在就可以走。”
顧凜心情有些複雜,緊抿着唇語氣淡淡的。
他聽周叔說過,時奚之前跟她奶奶生活在鄉下,時鋒為了拯救公司危機,不得不答應奶奶的要求,答應聯姻。
但趙書雅不願意把自己的女兒嫁過來,才逼迫時鋒接回鄉下前妻的女兒。
“現在不行。”
夜風拂過臉頰,時奚看向顧凜的眼神堅定不移,其中還夾着深深的愧疚。
她跟顧叔叔約定了兩年時間,那時候她不知道顧凜就是當年救她的大哥哥,現在知道了,她更不可能走。
就算顧凜的眼睛在兩年之內恢複不了,她也不會走。
顧凜臉色冷然:“随便你。”
時間到了,自然會走。
星期一,上午兩節英語課連堂。
課後英語老師又找到了她,時奚垂眸看着課桌上的英語聯歡會主持人信息登記表,太陽穴隐隐作痛,她是真的不想參加什麽主持人選拔。
有那點閑工夫,她還不如多做兩套英語試卷。
“時奚你再考慮下吧,這次英語聯歡會學校領導很重視,你是轉校生可能不太了解,稍後讓沈臻臻給你講解下,老師很看好你。”寧芸手指彎曲敲了敲課桌上的報名表,挑眉看了眼時奚的同桌。
時奚不好直接拒絕,只好委婉地點點頭:“好的寧老師,我再考慮看看。”
等到寧芸離開教室,不少同學都圍過來。
“時奚你應該偷着樂,寧老師眼光可毒了,咱們學校舉辦的英語聯歡會很盛大隆重,到時候市領導都會前來觀看。”
“沒錯,要是你能被其他院校來的領導人看中,直接提名保送大學,相當于高考加分,你自己抉擇吧。”
“我們羨慕你都來不及呢,你怎麽還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
沈臻臻雙手一攤聳聳肩膀,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兩顆大白兔奶糖,剝了一顆喂到嘴裏,還不忘塞給時奚一顆,腮幫子鼓起來:“他們都替我說了,所以奚奚你自己考慮吧。寧老師是主持人選拔的老師,她能三番兩次邀請你,說明很看好你。”
田澤昀起身來到時奚面前,首先跟她道歉,他不是故意把消息透露給韓妤,而是說漏嘴了,“韓妤跟我說了,你答應替她播音。她主要負責周三和周五的播音,中午半個小時,下午放學半個小時。”
“播音?”沈臻臻沒想到韓妤請假還把這事交給時奚了,那人還真是會來事。
時奚慢悠悠拉開椅子坐下,哀嚎道:“保送大學,高考加分我都無所謂,想考哪所大學我會努力。”腦袋靠在沈臻臻肩膀上,翁聲翁氣,“至于幫忙播音,我是收費的~”
沈臻臻和田澤昀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沖時奚豎起大拇指。
“牛!”
“你真行。”
時奚不緊不慢把報名表夾到英語課本裏,眉眼微挑,眼底笑意漸濃:“那是,漂亮小姐姐的錢還是可以賺滴,誰讓我窮呢。”
要是讓沈臻臻知道時奚卡裏有幾位數字的零花錢,怕是會跳起來掐她脖子,她每個月零花錢都不夠花的人,才有資格叫窮。
教室後排兩個女生結伴從後門出去,走廊上,童菲瞧着譚峥臉色很難看,想到體育課那天3班幾個女生捉弄時奚沒有得逞,小聲建議:“要不要我再聯系那幾人,時奚總不會每次都那麽幸運。”
譚峥冷眸看了童菲一眼,唇角扯出一個清冷的弧度:“暫時不用,我抓住了她的把柄,她要是不聽話,我有的是手段對付她。”
神經科。
她可是向醫生打聽的清清楚楚。
既然顧凜想把時奚趕出顧家,她當然也要幫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