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彙集了五條運河與三大河流的慶興港口聚集了許許多多的人民,有的是搬運工人,有的是商家代表,亦有其他鄰近國家人民前來做生意,但是約莫兩、三千人鑽動的壯觀景象中,最顯眼的就屬那群外表異于衆人、身形高大的大不列颠人。
阖易偕同秋水岚與大不列颠商人站在船上,看着聘雇的搬運工人将一箱箱內裝瓷器的木箱小心翼翼的搬至船艙,直到最後的第一百八十箱上船後,阖易才放下心中大石。
“商品都已經清點完畢,希望你們回家的路途上能一路順風。”阖易伸出手,與各個大不列颠商人握手道別。
“我們會再回來的。”其中一名商人反手握住阖易的大掌。
“我會在這裏等待你們再次探訪,那我先預祝你們聖誕節快樂。”阖易輕扯嘴角,又同商人們說了幾句話後,才與秋水岚走下商船。
阖易與秋水岚并肩而站,看着商船緩緩的駛離港口,直到船身成為海天一色的風景後,才準備離開。
“秋副将,本将軍要先回将軍府一趟。”阖易與秋水岚有個共識,他們倆在外人的面前必須同以往一般用職位稱呼對方,這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畢竟按照邵國法律,女子假扮男子入朝為官,不僅是欺君犯上,還可笑的認為有辱皇室威嚴。
然而當阖易告訴秋水岚,在他所處的年代裏,女子一樣可以大大方方的選擇終生不嫁,還有一堆有能力的女子進入國家權力中心工作,更有許多女子在商場上、杏壇上和杏林等等不同的領域拼出一番好成績,這個論點讓秋水岚非常詫異外,竟也十分向往如此開放的民風。
“屬下恐怕不能同将軍一起回将軍府了,眼下屬下有一件要事要辦,必須趕緊回宮。”
“是什麽樣重要的事情讓你必須連家都沒時間回,就得趕赴皇宮?”阖易心底可是彌漫着濃濃的失望。
他還以為皇帝特準自己與秋水岚半天的假期,大不列颠人送行,眼下才剛過辰時,還有大半時間同愛人偷得浮生半日閑,兩人回到将軍府,一邊吃菜一邊談心,最後當然免不了來個火辣辣的限制級畫面,沒想到秋水岚卻說要趕緊回皇宮,讓他好生失望。
“我待會兒要同阖楠大哥見面,他說有事要告訴我。”秋水岚據實以報。
“要跟阖楠見面?你要同他說什麽事情?”阖易心底有一些些的不滿,不過既然她都已經跟別人約好了,他當然得同意。
“等晚上再告訴你,現下不好說。”秋水岚微笑,看着前方的交叉路口,再度開口,“請将軍回府,我要走另外一條通往皇宮後門的路。”
“嗯,等會兒皇宮見了。”阖易輕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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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道別後,看着她快步離去的背影逐漸消失在人群當中,他莫名的感到不安。
這是什麽樣的感覺?阖易蹙起眉頭,對于跳動過快的心髒感到疑惑。
當秋水岚身穿全白男子衣袍的身形終于自他的視線範圍消失後,阖易才轉過身,往另外一條通往将軍府的路走去。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阖易回到屬于他的房間,先喝了一口涼茶,然後踱步來到頂着天花板的書架前,雙手交抱胸前,仰首望着擺在最上層的書。
突然,不曉得哪來的興致,他搬張椅子,站在上頭,取了最上層的書架裏一本黑色封面的書。
他來到窗前,随意的翻閱裏頭的文字,赫然發現這是骠騎大将軍的記事本,就在翻動書頁時,一張夾在書本裏頭、折疊整齊的泛黃紙張掉了下來。
阖易彎腰撿起紙張,好奇的攤開,仔細一瞧,發現紙張上頭寫了一些文字。
這是一封信函,然而開頭的第一行便寫了“阖易賢侄”四字,阖易當下明了這封信是寫給骠騎大将軍的,他的視線往下移動,仔細閱讀書信。
“這……”他越看眉頭攢得越緊。
最後,阖易在信件後頭瞧見署名“秋政”兩個字,令他聯想到寫這封信的人就是秋水岚的爹親。
一顆打從秋水岚與他分別後便躍動得厲害的心,此刻更是毫無規律的狂烈跳動。
剎那間,阖易想起秋水岚在分開的時候告訴他,她急着進宮就是為了去見阖楠。
不行!這一定是陷阱!
他将信件折好,放進書本裏,然後趕緊将書放回原先的地方,飛也似的沖出房間,差點迎面撞上前來送茶點的小蔓。
“将軍,您要出門了嗎?”小蔓不解的望着急匆匆的阖易。
“我現在沒有時間同你說話,你手上的茶點就留着自己吃吧!”阖易急切的說,随即又想到什麽,轉身,望向小蔓,“小蔓,我問你,這幾天有沒有人來找秋副将?”
“有呀!昨天晚上阖大少爺來找過秋副将,兩人在府邸門口說了好一會兒話。”小蔓立刻回答,畢竟大少爺與二少爺從三年前就鬧不合,從此大少爺鮮少回到将軍府,因此只要他一來府邸,奴仆們就會在私下傳得沸沸揚揚。
“我知道了。”阖易朝小蔓點了點頭,邁步狂奔。
是的,他終于知道了。
是的,三年前導致阖易與阖楠兄弟情誼分崩離析的原因,一切已經了然于胸。
“可以同我說說你為什麽如此讨厭骠騎大将軍嗎?”
那是在一個月圓的晚上,阖易坐在一張藤椅上頭,懷裏抱着秋水岚,一邊說話一邊賞月時,曾經這麽問過。
“我沒有讨厭他,只是不諒解。”秋水岚那時是這般回答。
然而阖易沒有回話,靜默的等着秋水岚繼續開口。
“三年前,我剛來京城沒多久,鎮日躲在家中,足不出戶,深怕自己随意進出爹爹的府邸會讓人起疑窦,但我當時還以為自己不出門,爹爹與我娘親的關系就不會有見光的一天……”秋水岚的口吻裏,不難聽出她的難過與痛徹心扉,那種失去親人的感受,唯有受過的人才知曉會是何等心碎。
在那晚,她是這麽告訴阖易。
秋水岚的爹親秋政與當時的宰相交情頗深,兩人時常聯手施壓皇帝做出對黎民百姓有幫助的政策,雖然皇帝總是在人前稱他們為左右手,但心底早已種下恨意的根苗。
三年前一個秋高氣爽的晚上,禁衛軍毫無預警的将秋政的将軍府團團圍住,緊接着皇帝最鐘愛的大臣譏諷的揚起嘴角,手拿聖谕,出現在秋政的面前。
聖谕上寫了,秋政利用當年鎮守邊疆之時與楚國互通有無,時常将我方軍機透露給楚國朝廷,接着禁衛軍不由得秋政辯解,便将他拉至皇帝的面前,深夜審問。
然而秋水岚聽說的是,皇帝在那晚丢了約莫十來封上頭有秋政字跡的信件,然而裏頭的內容全都是關于邵國的國家大事。
然後皇帝還讓人押了五名居住在邵國與楚國邊疆的居民,他們都指稱秋政在駐守邊疆時,夜夜都會偷偷摸摸的進入一間地處偏遠的木房,待到天亮之際才悄聲離開,應當是秋政與楚國使者正在裏頭交換情報。
皇帝那晚憤怒的大聲咆哮,人證物證俱在,秋政通敵叛國的罪證确鑿,馬上押入死牢,不到一個月便斬首示衆。
那時的秋水岚無依無靠,在爹親被關進死牢後,不斷的請求朝廷裏唯二知道她的存在的阖家兩兄弟。
阖楠一聽,馬上答應替秋水岚努力營救秋政,但是當時的阖易卻一口回絕了秋水岚,還說皇帝早已下命處決秋政,她這麽做只是徒勞無功罷了。
就在秋政被押入死牢的二十八天後,阖易親自領着昔日恩師赴午門斬首示衆,在行刑期間,他是眼不眨、淚不流,猶如一尊木頭雕像,完全沒有依依不舍的情感。
秋水岚恨死了阖易,就算她從前對他芳心暗動,但是他對秋家的冷血無情,讓她在那時發誓,一輩子都不再與他有任何瓜葛。
當她同阖楠說要替爹親洗刷冤屈時,阖楠馬上出了主意,要身懷絕技的秋水岚女扮男裝,利用皇後與秋家的親戚關系進入朝廷,方便她一邊搜集到底是誰陷害秋政的資料,一邊努力在朝廷當中往上爬,只要她成為邵國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秋政的冤屈便更有洗刷的一天。
沒想到秋水岚被編入阖易的麾下,雖然她是百般不願,但是為了爹親、為了接近權力核心,只有咬牙苦撐着。
對于阖易當年不肯出手相救的恨意,不斷的在秋水岚胸腔裏醞釀着,一直到他與他交換了靈魂,她才被這個懂得溫柔疼惜她且具人情味的阖易深深觸動。
那晚,阖易也是對骠騎大将軍恨得牙癢癢的,直到那封署名秋政的信件出現在他的眼前為止,他才赫然明白,骠騎大将軍是有口難言呀!
阖易高挺的身形飛也似的穿梭在皇宮的回廊裏,長腿毫無停下來的念頭,拚命的向前奔馳,堅持一定要看到那嬌柔的身影才肯罷休。
秋水岚……你在哪裏?
秋水岚……我不許你有任何閃失!倘若你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決計不會獨活。
那封信上的內容不斷的在阖易的腦海裏快轉着,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的印在心坎上,有如緊箍咒狠狠的掐着他的心髒不放。
秋政在入獄的第二天寫了一封信,利用關系讓昔日是部下的獄卒偷偷的将信交給阖易,當阖易接過信件時,尚未見過前來請托的秋水岚。
秋政在信上寫着,要阖易千萬得保護他的獨生愛女,要她不許做任何為了想救他出牢籠的傻事,并告訴他,倘若秋水岚來拜托他任何事情,要他嚴厲的拒絕。
在信裏,秋政又寫道,他完全不怪罪邊疆的居民誤以為他夜夜潛入木屋,為的是同楚國使者交換情報;畢竟他進入木屋是事實,但裏頭住的是他想保護一輩子的摯愛。
最後,秋政在信尾告訴阖易,普天之下能模仿他的筆跡的不出一人,那人是他從小就握着他小小的手,一筆一畫教他寫字、認字的愛侄。
然而秋政一點也不怨恨出賣他的人,他想,那人必定是有他的苦衷,所以才狠心模仿他的筆跡,寫了一封又一封虛拟的叛國書信,想令他入罪。
秋政在短短的字句裏不斷的告訴阖易,要他以大局為重,倘若他的逝去能替換皇帝對阖家的重用,那他要阖易努力的為朝廷辦事,并且好好的保護他這輩子最放心不下的女兒。
“你說什麽?”秋水岚無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我想你應該聽得非常清楚了,真的不需要我再多說一遍。”阖楠嘆了口氣,瞧秋水岚雙眼圓睜,詫異得遲遲說不出話的模樣,着實也不曉得應該如何是好。
“所以阖大哥,你的意思是,曾經參與三年前殺我爹親一案的相關者酒後告訴了你,當時根本沒有什麽背後的告密者,而是皇上想殺我爹親,因此找人來模仿爹親的筆跡,還讓居住在邊疆的百姓做僞證,目的就是要陷我爹親入罪?”秋水岚的口吻裏有着無比詫異。
一直以來,她都認為爹親只是受到奸人的離間計,刻意模仿爹親的筆跡,寫了無中生有的叛國書信,并将爹親的叛亂計謀向皇帝密告。
然而皇帝視她爹親為眼中釘早已不是秘密,因此皇帝一聽爹親似乎做了罪該萬死的行為後,便不加審問的将爹親送入死牢。
三年了,在這三年中,秋水岚深知自己倘若要同皇上究責,無疑是蜉蝣撼木,因此她将報複的目标轉向跟皇帝密告假情報的人,想先找到此人後,逼得他得在皇帝的面前澄清爹親的清白,好撫慰盡忠報國的爹親。
然而,現在秋水岚才發現,她認為的奸人根本查無此人,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帝一手包辦,皇帝身兼密告者與審問者兩個角色。
“小岚,聽大哥的勸,你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反正秋将軍都已經入土為安了,你又何必為了你爹親不惜撼動龍顏?”阖楠拍了拍秋水岚的肩膀,好言相勸。
“那我這三年來到底是為了什麽?”秋水岚垂眸,淚水逐漸在眼底聚集。
為了替爹親洗刷冤屈,還他清白,她不惜冒着欺君犯上之罪,女扮男裝進入皇宮,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要皇帝親口昭告天下,将軍秋政生是保家衛國的英雄,死後更是一身雪骨。
如今呢?
三年前誣陷秋政入獄的竟是當今聖上,這要她小小的副将如何替爹親洗刷冤屈?
“小岚,如今你也知道那人就是皇上,我看你就乖乖的過生活,別再想這些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我可以幫助你離開朝廷,回到你先前居住的地方,然後找個人嫁了吧!”阖楠的口吻裏有着無比沉痛。
“放棄?如果我放棄了,那我爹爹永遠都是挂上叛國之名的罪人。”秋水岚含着淚水,望着阖楠,一字一句全是痛徹心扉。
“那有什麽辦法?那人可是皇上呀!你和秋将軍也只能認栽,你還是乖乖的……”
不等阖楠說完話,秋水岚抓着挂在腰際的長劍便往前方狂烈奔跑,目的地只有一處。
晌午時刻,太陽高挂朗朗晴空,建築在禦花園中央的禦書房靜谧無比,一直到一道男聲對着來人大吼為止。
“秋副将,請卸武器。”禁衛軍的小隊長嚴正的開口,伸手阻擋。
鎮守在禦書房外的禁衛軍一見來人是秋水岚,剛開始還放松警戒,但瞧見她不僅沒有停下腳步受檢,腰際上還挂着一柄長劍,直沖禦書房門口,這才猛然驚覺,秋水岚似乎是來者不善。
“走開,我要見皇上。”秋水岚一把揮開小隊長的手,跨開步伐,就要跨上禦書房門前的十二道階梯。
“請先讓小的通報皇上。”小隊長吓出一身冷汗,倘若他讓秋水岚帶兵器進入禦書房,項上人頭肯定會不保。
“我叫你走開!”秋水岚怒氣沖天,完全不管該死的君臣之禮。
就在他們拉扯之際,禦書房的漆紅大門被打了開來,率先走出來的是長年跟在皇帝身邊的公公,然後才是當今聖上。
“外頭吵鬧什麽?”皇帝中氣十足,對着眼下的争吵人士怒吼着。
“啓禀皇上,秋副将他……”小隊長看見皇帝從屋內走了出來,吓得冷汗直流。
“皇上,我爹親秋政一案全是您一手造成的嗎?”秋水岚早已豁出去了,如今她可以什麽都不想要,只要皇帝的一句答案。
“放肆!秋副将,你對聖上說的是什麽話?”跟在皇帝身邊的公公随即大聲斥責。
“請皇上誠實面對秋政一案。”秋水岚雙手作揖,滿懷希冀皇帝能替爹親平反。
“朕不懂你在說些什麽。”皇帝撇開頭,不想理會秋水岚。
“皇上,您怎麽會不懂微臣在說些什麽?微臣想,您心底是最清楚不過的。”秋水岚氣急攻心,說起話來口無遮攔。
“秋副将,朕不跟你計較你的無禮,趕緊退下去吧!”皇帝對秋水岚揮了揮手,“秋政通敵叛國理當抄九族,是朕看在皇後也是秋氏一族的份上,才破例只殺了罪人秋政一人,你理該謝主隆恩,怎麽會是又在三年後指稱朕是清楚明白整件事情的人?”
“罪人?我爹親不是罪人!”秋水岚大喊,無法容忍他人這般說着忠心為國的爹親。
“秋水岚,你真放肆!秋政本來就是罪人,這早已寫進邵國的歷史裏。”皇帝忍不住也動了氣。
“我爹不是罪人!他不是……”秋水岚早已淚流滿面,在她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右手握緊劍柄,亮出劍身,瘋狂的向皇帝狂奔而去。
風飒飒,在她耳旁強烈拂過,她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響,唯有皇帝那句“秋政本來就是罪人”不斷的在她的腦海裏回響。
不!她爹親不是罪人!她爹親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下一刻,秋水岚感覺到臉頰上一陣灼熱,接着胸口散出劇烈疼痛,她擡起眸,只見一道高大的身形擋在面前,越過那人的肩膀,她瞧見了,是阖楠舉劍穿心,刺穿了她與護在她身前的男子,然而口口聲聲喊着她爹親是罪人的皇帝,嘴角正透着冷冽的笑意。
“秋水岚……你是全天下最傻的人!”
耳朵裏,秋水岚聽見阖易聲嘶力竭的狂吼叫聲。
臉頰上,秋水岚感受到阖易噴灑而出的熱燙血液。
秋水岚可以感覺到自己體內的血液不斷的往外狂洩,身體逐漸變得冰冷,在她即将合上眼的當頭,她告訴自己還不能死,就算要死也不是現在。
阖楠毫不留情的将劍身從阖易與秋水岚的心口抽了出來,胸膛破了一個大口子的阖易噴灑出猶如水柱的紅色血液,一滴一滴的滴落在階梯上、他的衣襟上,以及秋水岚的臉頰上。
秋水岚耳裏聽見的是皇帝的一句句稱贊--
“刑部尚書,做得真好,如今再也沒有人來煩朕關于早已死透的秋政一事。”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是微臣應該做的事情。”阖楠的聲音毫無溫度。
此刻,阖易早已忘了什麽是劇痛、什麽是恐懼,奮力站直身軀,往後轉,顫抖的雙手輕輕撫着早已被淚水與血水弄髒的小臉,微微揚起嘴角。
“小岚……你沒事……就好……”他笑說,眼底的秋水岚逐漸被一片朦胧遮掩,就快要看不見她了。
“傻子……你是傻子……”秋水岚緊咬下唇,淚眼婆娑。
阖易,你是傻子!你明明就怕痛怕得要死,為什麽要來替我擋這一刀?
阖易,你是白癡!你明明就不屬于這個時代,為什麽還要插手管我的事情?
阖易……
秋水岚以為自己痛哭失聲,但是在圍觀的人群當中,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她心痛如絞,只看見她淚流滿面,接着張開雙臂,緊緊抱着逐漸倒下的阖易,兩個人從階梯上滾落,最後在平臺上相擁着,逐漸的失去了知覺與生命。
尾聲
老鷹一聲長鳴,回蕩在谷壑之中,依山傍水,綠草如茵,是眼下風景的最佳寫照。
一對男女牽着一匹馬,緩步走在天藍色的湖水旁。
不一會兒,女人停了下來,要牽馬的男人也休憩一下,兩人并肩坐在草皮上。
“累嗎?”男人輕聲的問。
他身穿粗布制成的黑色便袍,卻藏不住自身的器宇軒昂,因此在行走間、人群裏,總會是最耀眼的其二。
“不會,你別忘了,你娘子我可是練家子。”女人雖然滿口豪情,眼神卻騙不了人,柔情萬千的笑睨着她的男人。
她穿着純白色女子服飾,沒有配戴任何珍珠墜飾,烏黑的長發随興紮起,但是窈窕的身形、水亮的瞳陣與白皙的肌膚不需要外物多加點綴,她自身就是最閃耀的一顆星子。
男人躺在草地上,雙手枕在頭下,看着蒼彎綴着朵朵白雲,他的胸臆如同視線裏的天空一樣寬闊與豁達。
是的,自從五個月前他幾乎要失去世界上最珍貴的女子開始,當他失而複得後,認為世界上所有的功名利祿、權力富貴也不過是過往雲煙。
五個月前,阖易在骠騎大将軍的記事本裏發現了秋政死前交給他的書信,那上頭明明白白的寫着,阖楠是唯一能模仿秋政的筆跡的人,因為秋政的筆法特別,總會在不經意的筆畫間多了一個勾或少了一撇。
然而就在三年前皇帝将僞造的叛國書信丢至秋政的面前,他馬上知曉阖楠便是幕後主使者。
在死牢的二十八天裏,阖楠曾經去見過秋政一面,他告訴秋政,其實他也不想要背叛待他猶如親生兒子的伯伯,只是因為皇帝找過他,允諾只要他能替皇帝鏟除秋政,便能得到刑部尚書的位置,那是他一生夢寐以求的職位。
秋政确切知曉是阖楠搞的鬼後,立即在死牢裏寫了一封信,并請昔日屬下将信函交至阖易的手上。
現在的阖易明白,當時的秋政會将書信交給骠騎大将軍,是有他的用意與放心不下。
他想,是秋政在死前依然挂念自己的愛女,因此要阖易好生照顧她,并明白告訴阖易要小心自己的大哥。
但是秋政又闡明了,他不希望自己的冤死造成國家失去阖家兩兄弟這樣的人才,所以願意吞下所有的苦楚與冤屈,只期盼阖易能照顧好秋水岚,并且繼續同阖楠為國家盡忠。
五個月前的那日晌午,阖楠當着衆人的面刺殺秋水岚的當頭,阖易想也沒想的沖上前去替她擋下了一劍,那劍刺穿了他的身軀,也沒入秋水岚的胸脯,只差一毫厘便刺中他的心髒。
後來的事情,阖易與秋水岚是聽李大夫敘述的,李大夫說他們兩人倒卧在血泊中,呈現假死狀态,皇帝迅速命人處理他們兩人的屍首,是阖楠跟着奴仆來到太醫局,接着利用自己的權力将停在太醫局的屍首裝上假臉皮,來個偷天換日,把他們兩人悄悄的運出皇宮,直奔李大夫的醫館。
在李大夫的全力搶救下,阖易與秋水岚于事發後的兩個月便痊愈,偷偷離開京城,來到秋水岚曾經居住過的邊疆地區。
“小岚,你認為那時大哥為什麽會把我們兩人運出皇宮?”阖易依舊望着藍天,嗓音低啞的開口。
“可能是他對我們還存有兄弟情誼與兄妹情誼吧!我想,大哥也只是想在皇宮裏往上爬,但他妄想一步登天,所以才利用了我們。”秋水岚一邊說話一邊躺在阖易的身側。
對于阖楠,秋水岚雖然恨透他,卻還是無法真切的怪罪他。
縱使阖楠聽從了皇帝的密令,誣陷爹親入罪,卻在爹親過世後,對她百般照顧,雖然她不明白他的用心呵護背後藏了什麽動機,也許是為了監督她,又或許是對她心懷愧疚,但是他在他們兩人面臨生死關頭時出手相救是事實。
“那你想,為什麽大哥會幫助你進入官場?”這是阖易一直都想不通透的事情。
“這我真的也不曉得,一開始,我當真以為大哥是想讓我在朝廷裏好搜集資料,所以才答應了我不斷的請托,但……”秋水岚沒繼續說下去。
“怎麽不說了?”阖易側過身子,用手肘撐起自己,望着秋水岚。
“我曾經聽大哥說過,他決定幫助我女扮男裝進入官場,以及我會成為骠騎大将軍麾下的副将軍,好像都是當時的阖易一手策劃,一開始我是相信了,不過後來我真的進入官場後,卻發現阖易待我非常冷淡與公事公辦,完全沒有将我當成昔日女兒身的秋水岚。”秋水岚蹙着眉頭,有些不解。
阖易輕輕扯動嘴角,接着低下頭,吻上親愛的娘子。
他想,當年的阖易一定是想讓秋水岚自己發現真正的始作俑者其實是利益熏心的阖楠,以及急着想鏟除異己的皇帝吧!
然而他會這麽做,想必是因為想要信守對秋政的承諾,好好的保護秋水岚,但是又不願意見着她因為爹親死得不明不白而暗自垂淚,所以才突發奇想的幫助她進入朝廷。
要她在忙碌的工作與尋找真實答案之中逐漸淡忘爹親過世的哀愁,但他也是默默的希冀她能獨立找到誣陷秋政入罪的兇手,并試着釋懷與了解,其實生長在這樣的環境裏,很多事情都是情非得已的。
但是當時阖易真實的想法,現在的阖易當然是不得而知了。
不過,現在的他只想要好好的、安穩的與躍上他心坎的女孩共度一生,直到白發蒼蒼。
“也許秋将軍會有平反的一天,只是那時我們早已成為歷史的一部分了。”薄唇稍微與嫩唇分離後,阖易笑着說話。
“希望有那麽一天。”秋水岚知道不應該再執着,爹親的評價就留給後人去說吧!
兩人看着對方,會心的笑了。
過了一會兒,秋水岚淡淡的開口,“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好像差不多了,我們是該到客棧裏賣藝賺錢。”阖易勾起嘴角,率先起身,伸手拉了妻子一把。
他們又牽着馬,往邊疆的市集區走去。
阖易看向馬背上挂着的黑色小提琴琴盒,忍不住微笑。
堂堂英國皇家音樂學院第一名畢業的小提琴高材生,轟動全亞洲的地獄樂團主唱,如今竟然淪落到得在古代的客棧裏拉小提琴賣藝!
然而當他瞥向秋水岚時,心卻在這時找到了平靜。
寫了這麽多情歌,賣了這麽多收錄有情歌的CD,如今回蕩在他胸腔裏,那久久不散,屬于阖易與秋水岚的情歌,是他寫過的三百二十一首情歌裏,最最令他感到滿意與感動的。
關于生活的定義 菲比
首先,很開心二?一二年在下我不會只有一本書問世。自從年初考完國家考試後,我開始寫稿子,就在“美男無三小路用”完稿的幾天前,因為系列問題與編輯通電話,可愛的編輯驚呼我距離上一本“愛情紀念照”已經隔了非常久,那時我也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今年不努力可不行了。
會寫這本“美男無三小路用”,其實是有一天與妹妹聊天,突然講到如果現代人跑到古代,遇上了需要說英文的時刻,主角開口說英文吓死一票人肯定會很有趣,于是這本書就這樣出現啦!
“美男無三小路用”的內容有很多都是我妹妹提供的白癡點子,而她的點子有些會用在〈重生〉系列下卷裏,我和妹妹認為挺好笑的,希望讀者們也會覺得我和妹妹共同想出的笑點很有趣喔!
這本書裏,現代與古代的阖易長相差非常多,現代版的阖易是以我心目中排名世界第一美男的張根碩為男主角素材,至于古代的阖易,我則是認為他長得就像我心目中“天龍八部”裏的喬峰應該有的樣子,所以一古一今的兩人可以稱為壯漢和花美男兩種截然不同的版本,因此,當現代版阖易的靈魂住進古代版阖易的身體裏,愛美如命的他會有多麽驚詫是可想而知的。
因為篇幅有限,而故事也得要進行下去,所以關于現代的阖易跑至古代的不方便內容,我就沒有多加描述了,我時常在想,如果哪天我到了古代,應該會瘋掉吧!因為我是網絡依賴症患者,每天都得要上網才會安心,而阖易一定也是科技依賴者,當他穿越時空至古代時,一開始一定會非常焦慮,不過好在他在古代找到了心愛的秋水岚,所以為了愛人非常甘願留在古代,我想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吧!
至于秋水岚,她是一名堅強得讓人心疼的女孩,從小活在見不得光的陰影下,父親死後,也得隐藏女孩的身份,進入皇宮和一群臭男人混在一起,真是辛苦她了。
在我的筆下,秋水岚是個對将軍阖易非常失望的女子,雖然一開始個性冷淡、無所謂,但是總會在冷冷的說話時帶着調侃,這點我覺得非常可愛。自立自強的她是我心中女孩的典範,我認為女孩子一定要靠自己,絕對不能因為身為女孩就想享有被當做公主一般對待的念頭。這只是我個人的觀點,可能是在下我生性多了點男子氣概的關系。(笑)
至于〈重生〉系列下卷,當然是寫古代版阖易的靈魂住進現代版阖易的身體裏所發生的故事,希望讀者們看了“美男無三小路用”後,接着也能看〈重生〉系列下卷喔!我會很努力的在最快時間內寫完。
最後,要提醒可愛的讀者們,〈愛情游樂園〉系列還沒有完結,我會繼續寫下去,屆時請讀者們多多指教了。
最後的最後,既然後記挑明了要寫關于生活這方面的事,其實除了我開頭寫的現代人穿越時空至古代,生活上會有許多不便外,這陣子開始感覺到生活這檔事真是因人而異。
有些人認為賺很多錢就是好生活,有些人卻認為只要能做自己喜歡的工作就是好生活,從前我一直告訴周遭的人,我将來一定要變成超級有錢人,不僅要住豪宅,還要開名車、買名牌,不可諱言的,金錢的确是很重要的一塊,但是我現在開始感受到有時候錢夠用就好,能吃好吃的、買自己喜歡的東西,而且不會為了錢苦惱的程度就可以,人生只有一次,我想做我自己最想要做的事情。
然而我個人認為人生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時常會聽見某些口無遮攔的人對他人的生活評頭論足,一下說結婚不好,一下說沒結婚一定是沒人要雲雲,我認為很多時候生活是個人在過的,為什麽有些對當事人來說只是阿貓阿狗的人,總會站在自己的立場評論當事人的生活?我真的很不喜歡這樣。
因此我對朋友的生活只有傾聽,從不發表任何意見,因為這是朋友自己在過的人生,我無法代替朋友作任何生活上的決定,也無法替朋友過生活,所以我非常堅持絕不評論別人的人生。然而我的生活有時會被一些我根本不熟的人拿來說嘴,讓我覺得那人非常的無聊又沒禮貌。
寫了這麽大一段,我的重點其實很簡單,很多時候別人的生活看在他人眼裏也許很可憐、很活該,或是很難熬,但是在當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