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春日煦煦,太陽高挂,街上行人來回熱絡的走動着。
如此令人心曠神怡好的天氣,躺在床上的阖易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秋副将,經過仔細的診治了将軍,老夫認為将軍已經沒有大礙,皮肉傷也幾乎好了泰半,老夫想将軍是可以恢複日常活動了。”李大夫背着藥箱,站在将軍府門口說話。
“我知道了,既然李大夫也認為将軍沒有任何大礙,那我就放心了。”秋水岚穿着一襲白色寬袍,黑長直發在頭頂上紮了個髻,露出巴掌小臉,看起來十足的書卷氣味。
“倘若秋副将沒有任何吩咐,老夫便先行離開。”李大夫在邵國頗負盛名,醫館裏還有許多排隊等着看診的病患,因此沒辦法多做停留。
“李大夫,我有一件十分不解的事情,不曉得現在方便請教嗎?”秋水岚昨日想了一整夜,遲遲無法入眠。
“秋副将,請說。”
“依李大夫之見,有沒有可能有人因為跌跤或受重傷而喪失原本的個性?”秋水岚輕聲的問,就怕人多嘴雜,會被路人聽見他的提問而多做揣測。
“我的确在病理書上看過,有病患受了重傷,清醒後改變心智。”李大夫當然知道秋水岚指的是将軍。
替将軍看診也超過十年了,将軍的性格,李大夫會不明白?
先前将軍受過更嚴重的傷,讓李大夫施以刮骨手術,把依附在骨頭上的腐肉一一清除,而将軍卻一聲不吭,氣定神閑的與文官們談論國家大事。
這回将軍雖然也是受了重傷而昏迷,但清醒後的他竟然一反常态,只要李大夫診治的時候,碰觸到傷口便痛得哇哇大叫,實在有違李大夫印象中他那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氣概。
“将軍可能是心智還有些昏迷,過幾日老夫再來瞧瞧吧!”李大夫和緩的說,要秋水岚別急。
“真是如此就好了。”秋水岚真怕将軍這一心智混沌,搞得一年半載才回複,那可是苦了自己啊!
“秋副将對将軍真是講義氣,縱使發生了令尊這件事,副将依舊對将軍關心甚深。”李大夫嘆口氣,想起三年前發生的慘事,他可是記憶猶新。
“李大夫過獎了,我只是站在副将的角色替将軍擔心,跟家父的事情不能攪在一起談。”秋水岚明媚的眼眸微微黯淡,想起爹親的事情,一顆心沉甸甸的,完全提不起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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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秋将軍在天之靈,瞧見秋副将如此秉公排私,一定非常欣慰。”李大夫拍了拍秋水岚的肩頭,然後轉身,走入人群。
秋水岚站在将軍府的紅色大門前,瞧着爹親生前的摯友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他的心猶如烏雲罩日,想必有生之年都沒有撥雲見日的一天吧!
嘆了口氣,他轉身,跨過門坎,走入府邸。
愁雲是重如千斤的擔子,秋水岚不知曉何時才有卸下的一天。
就在他垂眸往将軍的房間走去時,只見高大的阖易平躺在藤制躺椅上,正在屋外空地上溫順的曬着太陽。
秋水岚再見阖易一派優閑的模樣,心頭上的擔子瞬間成了萬斤重,沉得擡不起腳往前走。
“秋水岚,怎麽着?大夫有沒有說我傷得重,無法上朝?”阖易一臉期待,方才他在李大夫的面前可是裝得痛到不行的樣子,不曉得演技有沒有奏效?
秋水岚瞪了他一眼,才跨步走向他。
“李大夫說了什麽?是不是說我需要休養?”阖易急着确認自己的演技是否爐火純青。
“不,李大夫說将軍已經無礙了,上朝、批閱公文、校兵都沒有問題。”秋水岚用一貫冷然的口氣打破阖易的妄想。
“什麽?”秋水岚的話語冷冷淡淡、平平穩穩,但是聽在阖易的耳裏有如青天霹靂。
難道他的演技失效了?
“想必将軍已經将屬下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不需要屬下再次說明。”秋水岚冷冷的睨了阖易一眼,對于上司清醒後的異樣行徑似乎已經見怪不怪。
此時,秋水岚瞧見小蔓端了一只水盆,上頭還擺了托盤,裏頭放的是刀片與白布,朝他們走來。
“将軍,明日就要上朝了,依屬下之見,你還是先把胡子刮了,以免明日上朝前還得早起處理。”秋水岚邊說邊示意小蔓将水盆與托盤放在石桌上。
“刮胡子?”阖易坐起身,看着托盤上跟小刀沒兩樣的銳利刀片,搖了搖頭,“沒有刮胡刀,我怎麽刮?用刀子刮?這我可不會。”
“刮胡刀?那是什麽?”小蔓不懂,疑惑的偏着頭。
“小蔓,你下去忙吧!将軍這裏由我來處理。”秋水岚知道将軍近來神智不清,害怕有人會乘機對将軍府不利,因此心想,能少個人知道就盡量替将軍隐藏,畢竟人多嘴雜,難保小蔓不會随處亂說将軍近來的異樣。
“喔!是。”小蔓噘着嘴,迅速退下。
她多想與将軍親近,這回将軍醒來後變得親和許多,本來想乘機撈個将軍的小妾做做,沒想到秋副将擋着她,不讓她與将軍多有接觸。
“将軍,勞煩你別胡亂說話。”待小蔓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後,秋水岚才冷然開口。
“我又沒亂說,除了刮胡刀外,我不會用其他的方式刮胡子。”阖易覺得好冤枉,他不過說了實話。
“請恕屬下僭越,煩請将軍之後別再說奇怪的字眼,也請将軍找回先前的英雄氣概,你這樣胡亂說話又扭扭捏捏,明兒個上朝時若被皇上發現,該如何是好?皇上可能會以此削了你的兵權,到時候……”秋水岚頓住,遲遲沒有說下去的打算。
“到時候怎樣了?”阖易來到這個異樣空間已經是第七天,這幾天下來,他發現秋水岚個性冷淡,但方才急着說話的他不似他印象中的秋水岚。
話語裏,不難發現秋水岚的怒氣與不耐煩,但令阖易在乎的是,他字句間怎麽藏有淺淺的哀傷?難道是他誤會了?
“算了。”秋水岚扭動嘴角,很努力的壓抑憤怒,然後拿起托盤上的刀片,浸入水裏,走到阖易的身後,才又開口,“請将軍躺妥。”
“咦?”阖易轉頭,望向面無表情的秋水岚。他現在究竟想做什麽?
“既然将軍不會刮胡子,就由屬下代勞吧!”秋水岚冷冷的睨了阖易一眼,接着從水盆裏取出刀片,用白布擦幹,俯瞰阖易。
“你要幫我刮胡子?”阖易有些詫異,并不認為冷淡無比的秋水岚願意替他做到這個地步。
“不然呢?你是想要小蔓來替你刮?還是想請五公主幫你?”秋水岚動了動左邊眉頭,神情木然。
“我并沒有想要小蔓來幫我,至于五公主……誰是五公主?”阖易雖然很想讓溫柔的小蔓幫忙,但是看着秋水岚一副冷面殺手的模樣,手裏還拿着刀片,他哪敢要求東、要求西?
不過從秋水岚的口裏又聽見了一位素未謀面的五公主名號,讓阖易有種前途渺茫的無力感。
秋水岚又動了動眉頭。怎麽連五公主都忘了?将軍這回真的病得不輕。
“五公主目前是請不到了,而你又說不需要小蔓幫忙,所以就由屬下代勞了。”秋水岚決定跳過阖易詢問五公主這道詭異的題目,瞧他直盯着自己,并沒有躺下的打算,于是再度開口,“請将軍趕緊躺下,屬下還有很多事情待做,而且也有許多公文等待将軍最後的批示。”
秋水岚都開口要幫忙了,阖易只能乖乖的接受,于是溫順的躺了下來,仰望秋水岚巴掌大的小臉。
一雙黑白分明的水亮眼眸是阖易眼前唯一的景象,看着秋水岚逐漸靠近自己,接着阖易在烏瞳中瞧見了自己的倒影。
皮膚感受到如絲的氣息,輕輕的、淺淺的打在臉上,阖易知道那是秋水岚的氣息,這時,心髒的鼓動速度卻像是壞掉的節拍器,失控的加快速度,令胸口出現前所未有的緊張感。
一定是待會兒即将體驗第一次用刀片刮胡子,所以心髒才會出現異樣反應。阖易在心底這般解讀過快的心跳速度。
阖易實在搞不明白,怎麽以男人來說偏瘦的秋水岚,不僅給人冷淡的感覺,就連他呼出來的氣息居然也有飄忽感?完全有宅男女神的态樣,只可惜他是男人,而非女子。
如果秋水岚生在現代,又是明星,必定是他的最大對手,不過現在想都別想了,姑且不論回不回得去,這張剛毅的陌生臉皮,阖易每回看每回心碎,“全亞洲頂尖花美男”美名已經迅速遠離他了。
秋水岚俯身,細心的替阖易刮去滿臉胡子,由後腦勺垂落身前的長發搔着阖易的臂膀與肩頭亦是渾然不知,神情專注,不讓鋒利的刀片刮傷他。
阖易看着秋水岚堅挺的鼻尖,小巧的嘴唇水嫩嫩的,近看才發現他的皮膚光滑緊窒,毛細孔小到幾乎看不見,更沒有暗瘡、青春痘或粉剌之類有的沒的東西,白皙透亮得像瓷器,這是男人的臉皮?
鼻子嗅聞到淡淡的桂花與青草混合味道,不似他工作場合中衣香鬓影的女星們塗抹的剌鼻香水味,讓他想起小時候在紐西蘭待過的日子,但這是男人的體味嗎?
秋水岚每一次的靠近、每一回的碰觸,都會讓他的心髒強烈的鼓動,幾乎無法呼吸。
阖易不禁在心底畫了個大大的問號,是對秋水岚這個男人與自己吊詭反應的疑窦。
半刻鐘後,秋水岚拿起另一塊布料,打濕後擰幹,輕輕的擦拭着剛剛刮過胡子的地方,然後再拿幹布将阖易的下颚擦幹,仔仔細細的,動作輕柔的,讓阖易感覺他的手就像輕風,淺淺的撫着他。
“好了。”秋水岚面無表情,将刀片與白布放在托盤上。
阖易一邊坐起身一邊撫着光溜溜的下巴,有點迫不及待的想照照看不太清楚的銅鏡。
雖然他早已放棄美化這張陌生的臉皮,因此也沒有想将胡子刮掉的欲望,但是這回秋水岚親自替他刮胡子,讓他興起了想仔細看看這張臉的欲望。
“謝謝你。”阖易站起來,低下頭,看着身長只至自己肩膀的秋水岚。
“将軍別客氣,午膳過後,屬下将至将軍的房裏。”秋水岚擡起頭,望着刮過胡子、一臉清爽的阖易,淡淡的回話。
“到我的房裏?要做什麽?”阖易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當然是把将軍在養病期間未批閱的公文交給你。”秋水岚說得理所當然。
聽在阖易的耳裏,卻像是死亡的鐘聲,他蹙着眉頭,可憐兮兮的看着秋水岚,口吻裏充滿了求饒與期盼,“可以不要看嗎?我其實……”
“請将軍別為難屬下,也請将軍別辜負前任将軍和你爹親的殷殷期盼。”秋水岚打斷阖易的話,反正他怎麽講也只是白搭,既然如此,秋水岚認為自己沒有聽下去的必要,轉過身,邁開步伐就往前走。
“秋水岚,你有必要這麽不講人情嗎?”阖易這下可惱了,他根本沒有為難秋水岚,反倒是秋水岚一直為難他,好嗎。
秋水岚的腳步頓了一下,沒有轉身,而是背對着阖易,低聲開口,“不講人情的是你,你該不會忘了那件事吧?”然後繼續往前走,留下阖易一人。
雖然秋水岚的聲音細若蚊蚋,卻嗡嗡回響在阖易的耳裏,一絲異樣無奈與怨怼從秋水岚的話語裏滲出,襲上阖易的心頭。
他的視線停留在秋水岚消失的回廊轉彎處,大掌撫着光潔的下巴,心底有種怪異的感受,悶悶的,讓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還不賴嘛!沒想到這個大胡子底下的臉皮還差不到哪去。
阖易拿着銅鏡,看着模糊的鏡面反射他現在的模樣,一張略顯剛硬的臉棱角分明,又濃又黑的劍眉十分威武,狹長的眼眸堅定無比,而略翹的鼻頭下一雙薄唇剛毅萬分,雖然不是頂級的美男面貌,但也稱得上是個性派。
盡管比不上阖易在現代時候的驚人花樣面貌,不過也差不到哪去了,他只能乖乖的接受,總比滿臉大胡子要來得安慰人許多。
“不過……這眉尾是不是該修一下?”他摸了摸眉毛,将銅鏡放至眼皮底下,很認真的研究該如何做小小的改進。
“睫毛好像不夠翹,不曉得這個時代有沒有賣睫毛膏或睫毛夾?”看着看着,阖易又對這張臉的睫毛不滿意了。
午膳過後,秋水岚依約前往阖易的房間,敲了敲門後入內,只見高大威猛的男人坐在桌子後面攬鏡自照。
“将軍,屬下将等待你批閱的公文拿來了。”秋水岚手裏抱着二十多本深藍色封面的冊子,不待阖易回話,兀自走向桌子,将所有的冊子放下。
對于阖易的奇怪舉動,秋水岚已經開始說服自己見怪不怪,反正他只要乖乖的上朝,別老是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私底下想要怎樣搞怪,他是一點意見也沒有。
“這些都要我來批?”阖易看着小山似的古代公文,臉黑了一半。
“是,請将軍快快批閱,屬下想趁宮門關上前将公文送至軍機樞,以便明天呈給皇上。”秋水岚可不像阖易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他對于重要公文積壓在将軍府半個月有餘感到慌張與心急。
“可是……”阖易随手拿起放置在最上頭的公文,瞧了裏頭堪稱是龍飛鳳舞的行書字體,字與字之間連來連去,對他而言根本像甲骨文一般,有看沒有懂。
“請将軍趕快定奪。”秋水岚已經着手替阖易磨墨,口吻裏有不容他延遲的氣魄。
阖易知道自己敵不過秋水岚,只能認栽,很認真的認字,企圖從連來連去的文字中找到幾個自己能辨識的字,努力将其組成一篇文章。
但是能當上官員的人文筆當然好得不像話,一句古雲又一句子曰讓阖易這個現代人想破腦袋,只覺得自己好像瞬間回到學生時期苦啃文言文。
“将軍,敢問你是睡着了嗎?”秋水岚發現阖易一篇文章看了一盞茶時間都還看不完,遲遲沒有動筆的打算,讓想趕在宮門關上前進宮的他着急了起來。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杜咕了?我可是很認真的在看。”真是冤枉人,不看公文也不行,仔細看文章又被叨念,讓阖易的心底頗不是滋味。
“杜咕是什麽?”秋水岚微微攢眉,将軍從清醒後便開始不對勁,老是說些聽不懂的話。
“杜咕就是打瞌睡的意思。”阖易真想翻白眼。怎麽就連說句話,秋水岚也要管東管西的?
“喔!”秋水岚揚起一邊眉頭,随便應了一聲,似乎對他的解釋沒有多大興趣,雙手交抱胸前,盯着他。
阖易當然知道秋水岚站在身邊是為了監督,不過他也真不夠意思,将軍在文謅謅的字裏行間水深火熱着,副将軍怎麽能置身事外?
突然,阖易想到一個好方法。
“天呀!”他佯裝難受的揉了揉眼睛,接着将手上的公文拿近又拿遠,攢着眉頭,假裝瞧不清文字。
“将軍,你又怎麽了?”秋水岚真想一把掐死阖易,怎麽他的問題這麽多?但是基于屬下的角色,秋水岚只好耐着性子上前關心。
“我想我是傷到眼睛了吧!怎麽突然之間眼前的文字看得不是很清楚?”阖易佯裝驚詫的神情,仰首望向秋水岚。
“可是将軍明明沒有傷到眼睛,為何會說看不清文字?”我看你是傷到腦子還差不多。秋水岚在心底嘀咕。
“我也不曉得怎麽會這樣。”阖易露出傷腦筋的神情,然後突然揚起微笑,将公文遞向秋水岚,“你念給我聽,然後我來評估吧!”
“我念?”秋水岚有點詫異,雙手遲遲沒有接過阖易手上的公文。
“是呀!就是你來念,還有,別照着文字念,用淺白的文句翻譯一下這些文章,這樣我比較好快速思考。”瞧他一臉疑惑,阖易開心得不得了。
這回,可是報了秋水岚老是對他冷言冷語之仇了。
“将軍,難道你無法自行閱讀?”秋水岚才不信阖易真的有如他所言,突然之間眼睛昏花,無法看清文字。
“要我自己讀也行,但……”阖易看了眼桌上小山似的公文,閑閑的聳肩,“可能處理這堆需要七個工作天。”
“算了,我來念。”秋水岚翻個白眼,搶過他手上的公文,看了內容後,用淺白的話語傳達。
阖易得意的勾起嘴角,雙手交抱胸前,背部靠着椅背,側耳聆聽着。
秋水岚這初出茅廬的小夥子想跟在演藝圈打滾了多年的“資深藝人”相比,還差遠哩!
“嗯,這個奏折我已經清楚了,只不過解決的方法嘛……”阖易努了努嘴角,看向秋水岚,“依秋副将之見,你覺得該如何辦才好?”
秋水岚差點抓狂,瞠大眼眸,咬牙切齒,“将軍,關于塢城是否要增派兵力一事,依屬下之見,你應該要自己定奪是否要上奏皇上,請皇上做最後的裁決才是,屬下實在不好僭越。”
很好,居然打回槍。阖易勾起嘴角,點了點頭,原來秋水岚也不是好欺侮的。
不過瞧秋水岚微攢眉頭,黑瞳直瞅着自己的模樣,竟讓阖易感到有趣與愉悅。所以他是一點也不在意被秋水岚這般怒瞪,反而該說是……樂在其中!
“我當然知道需要我定奪,但現在是想問問秋副将的意見,所謂三個臭皮匠,勝過諸葛亮,這你懂嗎?”阖易早已打定主意要以秋水岚的意見為自己的見解,要不,他哪有什麽建議可言?
什麽塢城要不要增派兵力?他就連自己在哪裏都不曉得了,哪還知道塢城要不要增派兵力?
實在拗不過他,秋水岚先深吸一口氣,壓下性子,接着不疾不徐,語氣平穩的開口,“依屬下之見,塢城屬于我邵國的邊疆地帶,那裏的居民對飼養寶馬頗有成就,屬下認為可能是塢城地廣人稀,水草豐盛,因此馬匹能在那裏健康的茁壯長大,因此屬下以為應該要加派人力保護塢城,以免與我邵國相連的楚國頻頻對我國人民出手侵擾,不只擾亂塢城百姓,更讓寶馬有流落楚國的危機。”
但是聽在阖易的耳裏,只有一個無聊的結論,“寶馬?呿!馬就馬,還稱什麽寶馬?又不是BWM.”
就算他說得很小聲,還是被耳尖的秋水岚聽見了,“将軍,請恕屬下無禮,屬下現在對将軍有兩個要求,第一,請将軍認真思考各地方官上奏有關軍事方面的國家大事;第二,請将軍別再說一些奇怪的話。”
從刮胡刀、杜咕到BWM,秋水岚不止對阖易的反常舉止頗為不滿,更對他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感到怒火中燒。
“我知道了,我盡量別說你們古人聽不懂的話。”阖易也被羞辱得有些惱怒,通常基于紳士風度,他對女孩子的無理取鬧總是多方退讓,但是對身為男人的秋水岚,他可沒有好性情了。
“請将軍別再犯,你方才對屬下稱呼為‘古人’兩字,也列入莫名其妙的用語範圍。”秋水岚是一貫的冷然,語氣不愠不火的糾正他的用詞。
可惡!怎麽又多了一個禁忌用語?阖易直想捶桌大罵,但是當他瞧見秋水岚那連女子都自嘆弗如的白透小臉,暴怒的情緒竟然瞬間平息。
“好啦!我知道了。”他扯了扯嘴角,決定妥協。
阖易說服自己不再跟秋水岚鬧下去的原因,是他在這個世界無依無靠,多惹惱一人對他一點用處都沒有,絕非秋水岚長了一張好看的臉皮。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取過秋水岚手上的公文,拿毛筆在朱砂墨上沾了沾,才又開口,“這件事,我決定要依循塢城地方官的調兵請求,現在我只要在上頭簽名就好,是嗎?”他對公文一點概念也沒有,但至少之前在偶像劇演過總裁一角,記得劇本都是這麽寫的。
“是,既然将軍對這件事沒有其他評論,就請在文末簽下你的名字。”呼,終于要完成第一件公文了。秋水岚忍不住在心底歡呼。
“這簡單。”阖易竊笑着。
好在從小父親管得嚴,他不僅硬筆字寫得漂亮,毛筆部分楷書也寫得非常不錯,在學生時期,還經常代表學校出征。
當筆鋒與紙面距離0.1公分時,他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秋水岚,我叫什麽名字?”阖易擡起頭,一臉正經的問。
“咦?”秋水岚對上他毫不矯情的認真瞳眸,怔愣了好一會兒。
“寫給我看吧!你也知道我這回受重傷,有很多事情都忘光光了。”阖易将毛筆遞給秋水岚,還不忘從一旁拿了一張白紙,平放在桌上。
秋水岚的神情充滿詫異,接過毛筆,在白紙上清清楚楚的寫下“阖易”兩字,才又将毛筆交回阖易的手上。
這下換阖易驚詫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白紙上筆畫清楚工整的兩個字,一時之間還無法回過神來。
“你說他也叫阖易?”他看着秋水岚,直覺認為現代阖易的靈魂會住進古代阖易的身體裏是不是并非巧合?
“他?”秋水岚對阖易的用語感到不解,但是一想起這幾日上司的詭異行徑,也就見怪不怪了。“将軍,你就叫阖易沒錯,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更何況是你這種剽悍的将軍,怎麽會輕易的改名?”
阖易點點首,接着在公文的末尾寫下“阖易”兩字,卻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将軍,屬下想,屬下對你還有第三個要求。”秋水岚如是說道。
“要求?是什麽要求?”怎麽又有要求了?阖易忍不住攢起眉頭。
“請将軍多多練字,你的字與先前的水平差太多了,屬下想,可能是将軍傷到手指的關系。”秋水岚鄙夷的看着阖易簽在紙上的名字,馬上替他找了個字跡突然變醜的借口。
“練字?你說我的字哪裏需要再練了?”這可是大大的傷了阖易的自尊心,他對自己的毛筆字非常有信心。
秋水岚急着要将公文送至軍機樞,望了阖易一眼,不打算搭理他的抗議,接着拿起第二件公文,迳自念了起來。
一來一往,好不容易在兩個時辰後将所有的公文整理完畢。
秋水岚抱起二十多本冊子,“将軍,你好生歇息,明日請你在早朝上好好表現。”然後轉身便要離開。
早朝?明天?怎麽這麽快?
阖易這才想起還有每日上朝的關卡要過,但是一想到電視劇裏,大臣說錯了話,惹得皇帝不開心,不是砍頭,就是杖責,要不然就是要人告老還鄉,他不禁頭皮發麻。
不行!依他現在根本搞不清楚所處的年代的狀況下,絕對不能随意面見聖上,到時候回不去現代事小,人頭落地事大。
“秋水岚,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對,他不能出現在朝廷上。
阖易眼前唯一的救星,就只有秋水岚了。
秋水岚抱着公文轉身,專注的看着阖易,“将軍,請說。”
“我說了,你別吓到。”阖易站起身,來到秋水岚的面前,态度認真無比,毫無開玩笑的成分。
秋水岚直勾勾的盯着他,并沒有開口。
“我是從未來來的人,雖然我也叫阖易,但不是你們的那位阖易将軍,我是一名在亞洲非常有人氣的樂團主唱,因為一次的觸電意外,靈魂跑到阖易将軍的身體裏。”阖易用最簡單的話語闡述目前的窘境,心跳如擂鼓,盯着秋水岚巴掌大的小臉,只期望他別把自己的話當做開玩笑。
秋水岚眼眸半眯,口吻既輕又淺,“将軍,屬下交代過你,請你別胡亂說話。”随即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霎時,阖易當場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