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76
她緊緊盯着那輛車,車身是藍色的漆,扁而尖的車頭,外型極具辯識度。這樣的車,在她原來的時空,街頭十分常見,她的座駕,也是同型號同顏色。
而現在,這車的産量很低,不是有錢就能買到。
“費盡周折才買到吧?”她說。
“你知道?”何謹修把車鑰匙遞給她,“有自動駕駛輔助功能,有導航,很安全。所以我買來給你開,你趕緊去把駕照拿了。”
她接過車鑰匙,按下車門把手,坐進去,在何謹修還沒反應過來時,車頭滑了出去。
車繞着停車場轉了一圈,他提着心,還好沒有出現沖撞事故,車又停回原位。
“原來最新的技術也并沒有進步多少。”韓念初開過第一代的電動汽車後,想到她原來的那輛車。
那車是周嚴果花了上百萬買來送她的。
周嚴果這個人,霸道乖戾,他要送人東西,就由不得人不收。
車他挂在公司名下,車鑰匙丢給她,就把她開的那輛破車開走,充到他的公司當公務車用。
在那個時空,她唯一虧欠的人就是周嚴果,察覺到江臨遠和韓雲秋的事,為防意外,她第一時間要求他把代碼開源。
他投入了錢跟時間,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你會開?”何謹修的說話聲音讓她回神。
“開車是什麽很難的事麽?”
“……”
他的意思是開車難麽?明明是市面上很少見的車,她怎麽能像開熟練了一樣的呢?
“回家吧。”他悻悻地說,把準備好的長篇大論的介紹都憋了回去。
“你心情不好?”韓念初走出電梯問。
“還好。”何謹修一邊換鞋一邊說。
“看起來不好。”韓念初趿上拖鞋,“吃完飯了彈琴給你聽?”
何謹修背對着她搖了搖頭,“不用了。”
“你心情不好,除了聽鋼琴,還會做什麽?”
“喝酒。”他到沙發上坐下,那只叫安安的貓靜悄悄地走過來,卧在他的腳背上。
他的雙手放在臉上用力地揉搓,是疲憊的人想讓自己立刻清醒起來的常見動作。
韓念初有些意外,他怎麽看都不像是會借酒澆愁的人。
此刻,他的狀态也不怎麽好。
“你要喝嗎?”她把貓拎到貓屋裏關上,又走回他面前,按着他的肩膀問,“可以喝一點——”
他的手從臉下放下來,下一秒就抱住她,側着臉貼在她的胸前,輕輕搖了下頭,“你在我身邊就不用。”
房子很大,他坐着,她站着,寂靜無聲的擁抱,就像汪洋中的一個孤島。
韓念初撫了幾下他柔軟而濃密的頭發,便彎下腰緊緊地摟着,無聲地将安慰傳達給他。
不知道是從誰先開始的,也許是何謹修先隔着衣服吻了她的胸,也許是她的手從他的領口先伸了進去,當她坐到他的腿上時,兩人的衣服像蛻掉的皮,耷拉在地毯上。
窗戶逐漸被漆黑的夜色浸透,黑暗的縱容下,空氣裏仿佛飄蕩着一點就燃的氣體,喘氣聲在彼此的耳畔急促而清晰地響起,熟悉的氣息充盈在鼻尖,那與生俱來卻被掩藏的需索都顯露出來。
他們總是摟着,說要做飯,在廚房也摟着,最後叫了外賣。
吃完飯,到床上躺着,也還是摟得緊緊的,說不到幾句話,空氣“啪”地一聲爆氣了。
房間裏透着一層城市上空昏暗的光,何謹修摟着她的手放松地伸展在枕頭上,他的臉側着朝向她,鼻尖響起均勻的呼吸聲。
韓念初輕輕擡起他的手,披上睡袍,赤腳踩着地板,去了一樓書房。
電腦屏幕的藍光映身在她的臉上,她戴着耳機,把劉月跟何謹修的對話又聽了一遍,切到她寫的爬蟲程序窗口,在關鍵字裏加了兩個字:曾,璐。
“曾”是劉月丈夫的姓,璐是劉月今天提到的“出事”了的小璐。
程序視窗滾動着一行行的包含關鍵字的文字信息,她切換到蘇錦電腦屏幕的視窗,已近淩晨,她的電腦還開着,但人卻不在電腦前。
攝像頭的鏡頭對着一把椅子和椅子背後的白牆。
劉月和盈越的圖像文字信息已經抓取到一部分,她盯着劉月的照片,還有盈越的楓葉LOGO,那金黃的葉片似乎有些印象。
她仔細地在腦子裏翻找回憶,隐約地閃過一片血紅的楓葉。
曾?曾家!
她驀地睜大眼睛,是在上個時空。那時她剛到國外不久,蘇錦也剛在新聞裏曝光跟何謹修的關系,鋪天蓋地的新聞背後,還有一條不那麽引人注目的新聞。
盈越實業被舉報稅務問題,最後查實偷稅漏稅,盈越傾家蕩産也繳納不出罰款,面臨坐牢的劉月和丈夫曾先生燒碳自殺。
他們死之前,将公司的金黃楓葉LOGO改成血濺的白色楓葉,有小道消息流出來,是他們視若親生女兒的蘇錦實名舉報的。
這條消息卻蓋不過蘇錦對何謹修情深意重的新聞熱度,曾家兩夫妻死後一年兩年,再沒有消息。
她會記得,是因為蘇黎世的楓葉初紅,正好看到那個濺血的楓葉LOGO。
而在這個時空,何謹修沒有遭遇車禍,蘇錦沒有變成何謹修的女友,她與曾家的關系仍舊親密如昔。
想到這裏,屏幕視窗裏的身影一晃,她擡頭就看見蘇錦在電腦前坐下來。
韓念初收起遐思,一只手按在鍵盤上,另一只手從鼠标上微微擡起,又放了回去,靜靜地等待她的動作。
蘇錦卻并沒有用電腦,左手撐着額邊沉思。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韓念初困得眼皮都往下耷時,視窗裏的蘇錦動了一下。她揉了下酸澀的眼睛,就見蘇錦的目光朝右下方看幾了幾秒,右手拉開了抽屜。
她的右手從低到高,舉到臉前,手裏握着一串項鏈。
韓念初左右手齊動,一連截了好幾張圖。
蘇錦換了兩手捧住項鏈,目光沉沉地看了好一會兒,神情變得飄忽,似乎陷入了回憶當中,還是不怎麽願意回憶起來的事,她的眉頭夾得死緊,那項鏈就像燙手山竽一樣,被她放回抽屜裏,韓念初注意到她關抽屜用了很大的勁。
蘇錦的臉在鏡頭前又閃了一下,過了片刻,她的電腦關機了。
韓念初切到截圖,仔細觀察那條項鏈,祖母綠的翡翠項鏈,大大小小幾十顆翡翠,太多顆顯得就像是假貨,但她否定了這個可能,因為那條項鏈不僅富有歲月感,最大的那顆翡翠還殘缺了一角。
如果是假的,殘了一角,沒必要留着,除非有特別的意義。
她把截圖存進加密文件和備份的U盤。
鎖定電腦前,她又看了一眼爬蟲程序,仍然在滾動抓取信息。即便關鍵字的範圍已經盡量縮小,然而互聯網如同大海,想要撈針,首先撈起的一定是大量的泥沙。
回到客廳,正要上樓梯,黑暗中閃着兩道幽亮的光,氣氛一時詭谲而緊張。
韓念初慢慢轉過去,走向那兩道光,隔着一整面牆壁的玻璃,她彎着腰,也将瞳孔睜到最大,跟貓咪對視。
那貓的眼皮半耷下去。
“幸好是我,要是給阿謹見到,他肯定魂都吓沒了。”她小聲地咕哝,開了玻璃門,将它拎出來,“他那麽喜歡你,非得把你帶回來,應該不介意跟你睡吧。”
韓念初把貓放在何謹修的旁邊,貓臉對人臉,然後背對着貓和男人睡了。
好夢正酣的半夜,她被“咕咚”一聲滾下床的悶響驚醒。
她的眼睛猛地睜開,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大約是他還沒有從驚吓中回神,沒有發出聲響。
好半晌,她背後的貓似乎坐了起來,那一側的床沿窸窸簌簌有了動靜,她閉上眼睛裝睡。
“啪”地一下,他帶着一股脾氣按了開關。
卧室無比明亮,韓念初不滿地翻了個身,一副被打擾到的不滿,緊接着又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又是一連串的動靜,穿拖鞋,拎起床上的貓,帶有情緒的開門聲,又“砰”地關門,故意踩得很重的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
她眼前的燈光被陰影遮住,舒适了不少。
“韓念初!”他陰恻恻的喊了聲她的名字。
“嗯?”她含糊地應了一聲,睜了一下惺忪的睡眼,看了立在床邊的他一眼,閉眼又翻了個身。
“你把安安弄到床上的?”
“啊?”她嘴巴張開一條小縫嘟嘟囔囔,“有什麽事明天再說,我好困。”
“我可能得去趟醫院,”他說,“剛摔下床時,我的頭磕到了櫃子,好像有點腦震蕩。”
韓念初立刻就睜眼坐起,“磕到了哪兒了?現在想吐嗎?不就是亮幽幽的貓眼睛嘛,怎麽就吓成這樣?”
她跪在床上,要去檢查他的頭,卻見何謹修一雙眼睛炯炯地盯着她,“你怎麽知道我是被貓吓的?我說過嗎?”
韓念初望着狡猾的他,轉身就滾到床的另一邊,“你沒事就好,快睡吧。”
何謹修氣勢洶洶地撲過去,手從被子伸進來,像條鐵臂圈住她的腰,往懷裏一帶,箍得死死的。
“睡不着,被綠幽幽的貓眼睛吓精神了。”他的牙齒咬住她的耳垂,輕輕地在齒間磨着,“所以,你也別睡了。”
“不要,我好困了。”
“快起來!”何謹修湊到她身後,故意把冰涼的手伸進她的睡衣裏。
韓念初被冷得一個激靈,翻身坐起來,“明天早上跟銀行商務洽談的人可是你,真的不用睡了?”
“不用。”何謹修拽着她坐到他身上,“我們先來談點別的。”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什麽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