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精神病院
她靜靜地坐在花園的長凳上。微風吹起她披散着的長發，她伸手理了理，臉上是恬淡的笑容。
她的身旁不停地有人走來走去。她似乎視而不見。她開始哼着歌曲，目光望向遠處。她似乎在等待什麽人。
她很蒼白。雖然她已經不年輕，卻有一種出塵脫俗的美麗。
父親走向她。在她的身邊坐下來。
“曉芸，我很久沒來看你了，你過得好嗎？”
她轉過頭，茫然地看着他。然後忽然微笑：“你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我已經煮好了咖啡，你喝一杯吧。”
她的手裏什麽都沒有。她急了，到處尋找。“我的咖啡呢？我的咖啡呢？”
父親拉住她。“曉芸，我不喝了。你看，誰來看你了。”
我慢慢地朝她走過去。她順着父親的目光看向我。
她的目光倏然一亮。“劉曉芸，你是劉曉芸！”說完随即疑惑地轉頭看向父親。“她是劉曉芸，那我是誰？”
我的眼中已經蓄滿了淚水。
“你再看看，她是藍藍。她是你的女兒藍藍啊！”父親的聲音有些暗啞。
“藍藍？”她刷地站起來，走近我，仔細端詳了一陣。
然後輕輕地将我抱在懷裏。“藍藍乖，媽媽抱抱。”
原來她把我當成了小孩子。我貼近她，抱住她的腰。“媽媽。”我很輕地喊。
淚水不自禁地從臉頰滑落。
突然她一把推開我。
我愕然。她的表情變得緊張，喃喃地說：“水開了。我的咖啡還沒有泡。我要走了。”
她很快地跑了。沿着醫院的走廊。
“媽媽！”我大聲地叫她。很多人從我的身邊走過，不解地看着我。
父親嘆息着說：“藍藍，讓她去吧。她能認得你，已經是很好的狀況了。”
我擦了擦眼睛。“爸爸，現在可以告訴我，媽媽為什麽變成這樣了吧。”
父親示意我坐到他的身邊。
“你媽媽生下你以後，我就把她送到了這裏。我怕你年紀小，不能接受，一直騙你說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要等你長大了才能見到。直到你大學畢業我才帶你來看媽媽。當時你的反應太激烈，所以我沒有告訴你原因。在出了車禍以後，我發現你懂事了，也堅強了很多。也該告訴你了。”
父親頓了頓，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
“我和你媽媽是大學的同學。雖然我一直愛慕着你媽媽，可是在我們的那個年代，是保守和傳統的年代，所以我一直沒有向她表白心跡。大學畢業後，我成了教書匠，而你媽媽因為家庭成分不好，只能在一家百貨商場做營業員。三個月後，你媽媽忽然告訴我，她要結婚了，對方是百貨商場的經理，人不錯，又有錢。我當時雖然難過，可也為她高興。沒想到，三年以後，她敲開我的門，求我收留她。我問她出了什麽事，她一直不說，只是說她已經無家可歸。後來她漸漸變得神志不清，我帶她去看醫生，才發現她已經懷有三個月的身孕。我到處打聽她的親人的消息，才知道她的父母已經過世了。我本來想去找她的丈夫，可是看到她的樣子，我想如果他對她好的話，她一定不會離開他。所以我決定照顧她一輩子。而她懷的那個孩子，就是你，藍藍。”
我震驚得無以複加。原來父親并不是我的親生父親，而母親當年究竟為了什麽離開？是什麽樣的打擊致使她失去了神志？我一定要搞清楚。
父親看着我的表情，緩緩說道：“藍藍，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如果你想去尋找你的親生父親，我支持你。”
“爸爸，我是你的女兒，這一點永遠無法改變。我去找他，只是為了了解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不過，都已經過了二十多年了，找到的希望很渺茫。”
父親拍拍我的肩。“一個人只要用心去做事，就一定可以做到。以後有時間，多來陪陪你媽媽。”
我的鼻子有些發酸。“爸爸，我會的。”
臨走，我去到媽媽的病房。她正在安靜地擺弄着一些杯子。
擡頭看見我，她的臉上露出一個愛憐的笑容。“藍藍，來，媽媽教你怎麽調制摩卡咖啡。”
我站在一旁看着。她思路清晰，操作沒有一點錯誤。如果不是因為她手上的不是真正的咖啡，我真的以為，她是正常的。
為什麽我和媽媽竟然會同樣地忘記了所有的事，卻只記得咖啡？
“媽媽，是爸爸教你調咖啡的嗎？”我忍不住問。
媽媽忽然停住了手上的動作。她好像在思索。
我湊近她。“媽媽，爸爸叫什麽名字？”
她看着我，目光中露出驚恐。她突然連連後退。
“別過來！別過來！”
我急道：“媽媽，告訴我，我是你的女兒啊！”
“啊！――”她發出凄厲的叫喊，拼命地搖頭，驚動了醫生和護士。
我驚懼地看着護士們将她按在床上，然後給她打鎮靜劑。
“不要再逼她去想不願意想的事，那樣會引起她的精神崩潰的。我不是早已經交待過嗎？你是不是她的家屬？”醫生責怪地說道。
聞聲趕到的父親連忙解釋：“對不起，醫生，她第一次來，不知道情況。以後不會了。”
“對不起。爸爸。我不知道會這樣。”
父親搖頭道：“藍藍，她忘記了那些痛苦的事，或許對她來說，是件好事。以後不要再問她什麽了。走吧。”
在回去的路上，父親一直沉默不語。良久，他開口道：“明天你打電話給我那個警察朋友，我會請他幫你的。”
“爸爸，我知道你生我的氣。我只是想知道原因。我想或許找到原因對媽媽的病有幫助。你為我們付出了這麽多，我真的希望媽媽可以好起來，我們三個人，就可以開開心心地生活在一起。”
我說着說着便哽咽了。
父親的眼中亦浮上了淚水。他輕輕地拍拍我，說不出一句話。
回到家，沉寂了一天的手機忽然響了。
“林經理，我想見你。我在JOY酒吧。”命令的口氣，說完就挂了。這個王哲，害我不淺，竟然還跟我耍官威。
“爸，我們上司找我，我得出去一趟。”我回頭對父親說道。
“你去忙吧。”父親又陷在他的那一堆學生的作業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