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自然少年

第9章 ☆、回憶

一如往常的起床，步行上學，午休，下課放學，回家。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日子，會突然因一些小小火苗的躍動，輕而輕舉的變成與日常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淩野側頭望向天空。天氣依舊晴朗，櫻花仍是燦爛，偶爾飛過的雲雀追逐着同伴嬉戲。這窗間的景致一派寧靜詳和，像是存在于現世中的另一個世界。

“淩野，淩野——”有溫柔磁性的聲音在緩緩喚他的名字。平淡之中帶着些許的焦急，句尾音量稍稍提着，明明是男人的聲音卻讓人感覺很舒服。

他回神望向那把聲音的主人。

站在講臺上西裝革履的高大男人有着一頭漂亮的亞麻色短發，從窗外折射進來的陽光渙散地落在他的發間，閃閃發亮；修身的西裝襯得他的身材非常修長筆挺，纖長的指間握着一根粉筆；英俊深邃的五官有一小半隐在陰影裏，碧藍色的瞳孔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看。

淩野怔怔出神。

米洛斯非常無奈，又重複了一句剛才的話：“淩野，能上來解答一下這道題麽？”

解題？淩野目光落到米洛斯身後的黑板上，那裏寫着一些冗長的公式還有一道函數題。

淩野沉默了一會兒，聽到周圍同學的竊竊私語與筆尖快速走在紙張上發出的沙沙聲，才搖搖頭冷淡道：“我不會。”

“……”回答幹脆得讓米洛斯也不禁發了一會兒愣。至少要掙紮一下吧，這樣就放棄會不會太早了些？

“你坐下吧。唐小佳，你來做一下這道題。”米洛斯的目光很快略過淩野，轉向另一頭。

淩野揣着的疑問在與米洛斯共進午餐時得到了回答：“老師提問學生需要理由麽？”

米洛斯坐在屋頂的升旗臺邊，手裏拿着的是一個鋁制飯盒。他一邊吃着裏面的飯菜一邊回答坐到另一頭的淩野。

淩野手裏的飯盒和米洛斯的一樣，菜色也一樣：“你不應該提問我。”

“你是想讓自己盡量不要太引人注目？只是回答個問題而已，你太緊張了。況且你一直這樣強迫自己也許會有反效果。”米洛斯笑，說着大道理。

“你繼續留下來好嗎？”淩野有些害怕被米洛斯更深的看透，于是慌張地轉了話題。

米洛斯聽得淩野這麽問，笑意兀自更深了：“現在我們是搭檔，在你畢業前我都會一直在這裏陪你。”

“那八重學姐呢？”

“她的任務已經結束，應該離開學校了。她還讓我轉告你，學生游戲她玩膩了，你別再叫她學姐，以後改口叫她優羽姐姐。”

真是個風一樣的女人。淩野腦海直接就冒出這樣的想法來。

遇見米洛斯與八重優羽之後，他的日常已經悄悄遠離了呢。

從到特事部報道那天算起，已經過去兩個星期，淩野漸漸習慣了那裏的生活步驟。只是自那以後很少能見到八重優羽和其它人。雖然對特事部要處理的怪物和其它事項有了大致的了解，但他還沒參與過任何一場真正的實戰。

米洛斯是個非常好的老師，教授給他的內容與在學校講課一樣，讓人很容易理解。但同時也是個非常寵後輩的人，對于他不想做的事情不會勉強，一點強硬的态度都擺不出來。

也許他就是那樣的人。對于淩野來說，過于溫柔也是一種傷害。

坐在沙發上的米洛斯已經換了一身的休閑裝，手裏攥着一封信，眉頭皺得很深。過了好久像是考慮清楚般，他才起床向淩野的房間走去。

淩野正坐在書桌前翻着一本童話書。聽到敲門聲，只是很輕的應了一聲，然後擡手擦掉了眼角的淚水。

米洛斯推門進來，走到淩野的床邊坐下，把信遞到淩野手邊上：“你父母寄來的，這個月的生活費。”

淩野很平靜地合上了童話書：“嗯。”

米洛斯看到那本童話書名叫妖精的禮物，不知道淩野為什麽會那麽喜歡這個故事，幾乎每天都要看一遍。

聽到他無悲無喜的語氣，米洛斯擡手揉亂淩野的頭發：“沒話對我說嗎？”

米洛斯手心的溫度還是那麽讓人安心，淩野任由米洛斯揉着自己的腦袋，毫無感情般開口：“謝謝。”

米洛斯對淩野這樣的反應束手無策，只好收回手，非常誠懇地問他：“你恨你的父母麽？”

淩野疑惑地瞪向米洛斯。不明白他為何這樣問？是麽？是因為他的态度讓米洛斯覺得自己對父母懷恨在心？

并不是這樣的，并不是。

“……我恨的是我自己。米洛斯你說，人到底是為什麽出生？我這樣的人活着真的好嗎？”

米洛斯能感受到淩野瘦弱的身體正因壓抑着內心的情感而發着抖；白皙漂亮的臉上明明沒有表情卻能看出他滿滿的悲傷；眼神無助而貪婪地凝視着他，想要拼命捉住尋求着什麽一樣。

米洛斯擡手圈過淩野的脖子把他圈進自己的懷裏，對他輕聲道：“為什麽要這樣說？你要相信，沒有人活在這世上是毫無意義的。”

米洛斯的懷裏真的好溫暖，像是能包容整個宇宙般的寬廣。淩野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過誰的體溫，也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麽溫柔地對他說話，向他伸出援手。

米洛斯就像是一個英雄般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讓他心生向往。

“我真的可以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當然。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吧！”

嗯？這句話好耳熟，他好像聽誰說過。是聽誰說過呢？

漸漸安靜下來的空間只剩下均勻綿長的呼吸聲。米洛斯低頭一看，淩野在他的懷裏居然睡着了。

安靜又孤獨。

他的睫毛綿密卷翹，在臉上投下一層陰影，呼吸平穩，一臉安心的模樣。米洛斯揉着淩野的頭發，輕輕地換了個姿勢把他抱到床上，為他蓋上被子。臨出門前還特意對睡着的淩野說了一句，“淩野，晚安。”

真是奇怪的夢境。明明是非常溫暖的氛圍，他卻覺得渾身冰冷。目之所及是熟悉的校園，周圍卻開滿了鮮花和嫩草，還有許多蝴蝶在翩飛。

淩野獨自站在一條小道上，不知道該往前走還是往後退。

突然有一只手從他的身後拉住他。他吓了一跳，連忙看過去。拉着他手的那個人居然是他最好的朋友，周彥明。

周彥明穿着校服拉着淩野的手笑着往一個方向跑。淩野只能随着他的背影被他拉着跑。他的聲音充滿了溫柔與信賴：“淩野，別怕，有我在呢。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你就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吧！”

淩野內心像被什麽觸動般，不禁緊緊回握住周彥明的手。不管周彥明要帶他到哪裏，他都願意。

這就是他從小到大都向往能交到的朋友。

周圍美麗的景色忽而退去，周圍陷入一片黑暗。跑在前頭的周彥明很快淹沒在黑暗之中。淩野想開口喚他的時候腳下猛然踩空，整個人開始往下掉。拉住他的手也在一瞬間消失不見了。

“彥明——！”

淩野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周圍都是一片純白，周彥明就站在不遠處。見到周彥明的那一刻他很害怕的心情頓時安定下來。他向周彥明跑去，大聲呼喊着周彥明的名字。

然而不知什麽時候周彥明身邊多了好幾個人，他們圍到自己的身邊，嘴裏說着非常難聽的話。

周彥明對他說：“淩野他們不相信我說的話，你快讓他們見識一下你的能力，證明我沒有說謊……”

思緒開始淩亂時那些人已經對他動起手來。淩野眼睜睜看着他們每個人手上都拿着美工刀揮向他……

等他清醒過來時，他的腳下沾滿了鮮血。大片大片的紅色一直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邊際。耳邊細細密密傳來殺人犯，怪物之類不堪入耳的詞彙，讓他快崩潰了。

有人光着腳出現在他的面前，淩野像捉到一根救命稻草般緊緊拉過那人喊道：“救救我，我不是殺人犯，也不是怪物，請救救我！”

擡頭一瞬間，淩亂看到了周彥明滿身的血，面目猙獰地瞪着他。

淩野就在這時被驚醒了。他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氣，汗流浃背，整個人仍處在恍恍惚惚的狀态，分不清現實與幻境。

米洛斯匆匆跑過來推開門，焦急地大聲問道：“淩野沒事吧？我聽到了很大的一聲……”待看清坐在床上因聽到開門聲而茫然望過來的淩野，米洛斯一顆心總算落地了。

他走到淩野身邊，坐下幫他拭去額頭和臉邊的汗水，柔聲道：“做噩夢了？”

淩野木然地發了一會兒呆，才機械地點了一下頭。

“沒事了，有我在呢。”米洛斯想抱抱淩野，卻被淩野一把推開了。他有些不容置信地看着淩野。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關心。”和周彥明同樣的語氣對他說着同樣的話，淩野看到了周彥明的影子重疊在米洛斯身上，稍微解凍的心又在瞬間結冰。

米洛斯總有一天也會如周彥明那樣，對他說着溫柔體貼的話語，轉身就背叛自己吧？

他已經不想再嘗試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了！

“……你先冷靜一下再過來吃早餐吧。”虧他還以為自己和這位少年稍微親近了一些，結果……這個年紀的少年內心非常敏感脆弱吧，他想，他急不來的。

米洛斯剛出了房門就接到八重優羽的電話：“米洛斯，快來特事部，我們搜尋到他的行蹤了！”

米洛斯神色剎那間凝重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