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遠方除了遙遠,什麽都沒有。
———2-27
“我把小土養死了。”
寧舒琢磨着這句話,不知道那個小土到底什麽,便聽李嚴熙的聲音傳來,語氣說不出的沉重:“那你可能會被判死刑吧。”
唐軍翎聽了臉色有些發白,寧舒看着他,心裏的疑問越堆越高。
“有解決方法嗎?”
李嚴熙沉吟片刻,搖搖頭。
“你們在那邊說什麽?”李風擎突然問道,幾個人看過去,看見他臉上的表情十足的兇狠,寧舒只得壓下心裏的疑問,慢慢的走過去坐下,李嚴熙看了他一眼,對李風擎說:“我跟軍翎這麽久沒見,敘敘舊嘛。”
“哼!還敘什麽舊,老子要跟他離婚!”
!!!!!!!
寧舒心裏的驚嘆好比城牆一般,多得重疊在了一起。
離……婚?!
這到底是什麽狀況啊?校長結婚了!而且是跟一個男人?!!
“小風,你別生氣了,小土死了我們可以再養嘛。”李風擎的話一出,唐軍翎立刻奔過去,只差沒跪地求饒了。
“你別跟我提小土,你他媽的就是個王八蛋!我不就走了兩天嗎?兩天你就給我把小土養死了,你是不是存心的!看着我喜歡小土不理你了,故意把小土養死的是不是!你說!”寧舒聽見校長高分貝的怒吼,若不是這房子的結構夠牢固,屋頂怕早就被掀翻了吧。
唐軍翎立刻告饒,一臉委屈的模樣,“我真的沒有,我真不是故意的,請你原諒我吧!”
寧舒覺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在不斷攀升,看着一個溫文而雅的男人跪在地上請求原諒,俊美的臉上還擺着一副被抛棄的小媳婦似的表情,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要我原諒你是吧?那得答應我一個要求。”李風擎翹着二郎腿,唇畔突然露出一絲笑容,寧舒看見身邊的李嚴熙臉上明顯寫着大事不妙四個字,可是唐軍翎卻毫無察覺,還因為李風擎的話變得開心起來,“你說,別說一個,就算是一百個我都會做到。”
李風擎看着他,一字一頓的說道:“把、小、土、還、給、我!”
BINGO!
果真猜對了!
“不如我們再養一個小土吧,一個新的!”唐軍翎沉默了一會兒,提出意見。
李風擎斜睇了他一眼,“沒門!”
李嚴熙始終雙手環胸,站在一旁,雖面無表情,寧舒卻覺得這個人鐵定是在看好戲,心裏恐怕都樂翻了吧!也不知李風擎交了這麽個朋友是幸還是不幸。
“校長,小土到底是什麽?”眼見情況越來越糟,寧舒只得開口問道,而且,他對小土這個名字也确實是好奇得很。
正說得火熱的兩個人同時看着問話的少年,均是一愣,李風擎慢慢說道:“是我種的櫻桃樹啦。”
寧舒嘴角忍不住抽搐兩下,他一直以為小土會是什麽小動物,只是,沒想到兩個三十幾歲的大男人會因為一顆櫻桃樹吵得不可開交,這世界好像變得越來越陌生了。
“前段時間我去省裏開會,就去了兩天,回來小土就被養死了,”他轉頭看着身邊的罪魁禍首,咬牙切齒,“唐軍翎,你還我小土!”
“校長,你把小土種哪兒了?”
李風擎看了他一眼,慢慢說道:“廢話,當然是盆子裏啊。”
寧舒嘴角再次忍不住的抽搐兩下,這年頭,竟然還有不知道櫻桃樹應該種在地裏的人存在,他不得不懷疑,李風擎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被譽為天才的人不可能這麽笨的吧!
“校長那棵櫻桃樹是剛種不久的吧?”
“你怎麽知道?”
寧舒看着他,險些背過氣去,過了一會兒才慢慢說道:“櫻桃樹屬于果樹,應該在春天栽種,冬天天氣太過寒冷,不太适合種植,加上校長那棵櫻桃樹只是幼苗,在冬天存活的機率基本上為零,所以,小土會死是必然結果,而且,盆栽的面積太小,土壤也無法供給櫻桃樹所需的養分,還是種在地裏比較好。”
李嚴熙在一旁輕輕微笑,“寧舒說得對。”
連唐軍翎都不由自主的點點頭。
看來,他們都是知道的呢,只是在陪着校長瞎鬧罷了。
李風擎開始變得有些沮喪,半天都不說話,寧舒見了,忙安慰道:“我家院子裏就有一棵櫻桃樹,等到春天的時候,校長可以去看看。”
見李嚴熙也在一旁作證,李風擎才勉強走出了失去小土的痛苦中,但是對于某人還是持不原諒态度。
唐軍翎苦笑着搖頭,對于目前的狀況無可奈何。
飯菜在幾個人說話的時候全數擺上了桌,滿桌子的菜就算再來幾個人也吃不完,寧舒拿着筷子不知該先吃哪一樣,種類實在太多,而且每一種菜都各有特色,看得人眼都花了,身旁的男人笑了笑,然後拿起筷子替他布菜,這讓寧舒有些不自在,當着校長和唐軍翎的面又不好拒絕,只得坐在椅子上看李嚴熙拿着筷子的修長手指,直到聽見那人說:“軍翎這店裏的主廚的先代們是皇帝的禦廚,所以你今天有口福了。”
寧舒驚訝的看着唐軍翎,看見他笑着點了點頭。
入口的食物就如同李嚴熙說的那樣,果真美味得讓人連舌頭都想吃下去,一頓飯幾個人竟然吃了整整兩個小時,寧舒注意到,李嚴熙吃得很少,一直都在給他夾菜,而唐軍翎也差不多,校長面前餐碟裏的食物就從來沒少過,每當他吃掉一些,唐軍翎立刻就會補上,真是個體貼溫柔的情人。
飯後,一行人從包房裏出來,剛好與一個路過的男人打了個照面。
那人穿着合體的昂貴西裝,頭發一絲不茍的梳于腦後,看上去非常年輕,只是眼底的滄桑洩露了秘密,那個人看見了李嚴熙一行人,忙堆滿笑容道:“李總,真巧啊。”
李嚴熙微笑着點頭,“倒沒料到會在這裏遇見王總。”
“這是嚴熙在生意上的競争對手,好像叫王偉明來着。”寧舒看着李嚴熙微笑的側臉,那笑容怎麽看都覺得太過虛假,便聽李風擎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他微微點頭,怪不得兩人的語氣都有怪,原來是競争對手的緣故。
王偉明聽了這話仍是笑,轉眼看向唐軍翎,自是一番好話,“唐先生開的這飯店真是個好地方,來了一次就想兩次,我怕是要栽在這裏了。“他這話雖聽着恭維,卻讓人覺得不舒服,唐軍翎只微微點頭,聲音平淡:“承蒙王總青睐。”
大概也感覺到了李嚴熙和唐軍翎兩人的刻意疏離,王偉明有些讪讪,随即看見站在兩人身後的寧舒和李風擎,忙說道:“這不是李校長嗎?紀楓高中的先驅啊,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寧舒皺了皺眉,眼睛看着這個叫王偉明的人,莫名的生了一絲厭惡,也說不上是為什麽,只一眼,便讨厭起眼前的這個男人來,随即聽見身側的校長不鹹不淡的說:“王總真是愛說笑,李某只是個教書的,紀楓的先驅們從來只有那些已經故去的前輩們,我可不敢高攀。”
這次王偉明是真的笑不出來了,李風擎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明白人卻立刻就能聽出裏面的諷刺,王偉明只得摸摸鼻子離開,臨走的時候還不忘看了一眼站在最後面的寧舒,然後才轉頭大步離去。
“王偉明最近是不是又不老實了?”李風擎看着王偉明離開的背影,輕聲說道。
李嚴熙雙手插在口袋裏,笑道:“只是在一塊地皮上有些摩擦。”
寧舒垂眸跟在後面,沒說話,事實上,他們說的那些他也根本插不上話,只得好好帶着耳朵聽。
聞言,李風擎嗤笑一聲,聲音突然變得狠厲,“真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混蛋,去年那事兒要不是你攔着,我早就讓人做了他!不然他今天哪還有命站在我跟前!”
寧舒微微側目,心裏有些驚訝,王偉明到底做了什麽事,讓李風擎竟然想除掉這個人?
況且,身為人民教師,校長這行為是不是太黑社會了一點?
“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動粗,這是原則。”李嚴熙臉色微沉,語氣明顯有些不悅,李風擎扁扁嘴不說話,唐軍翎悄悄牽了他的手握了握,寧舒在後面看得真切,心仿佛被什麽東西觸動了一般,變得柔軟起來。
這麽一個小動作,便已能看出唐軍翎對校長的用心。
幾個人這時已經走到了飯店門口,寧舒上了李嚴熙的車,李風擎則留了下來。
車子滑出去老遠,後視鏡裏還能看到校長和唐軍翎站在一起的身影,寧舒看得出神,突然說:“校長和唐先生真的結婚了嗎?”這個社會應該還沒有開明到同性戀也能結婚的程度吧?
李嚴熙點點頭,笑道:“美國。”
寧舒疑惑的看向他,聽到男人繼續說道:“美國已經允許同性結婚,他們是在美國注冊結婚的,只是,國內畢竟還沒有這麽前衛,所以風擎和軍翎才沒有公開,這也是為了風擎着想,若被人知道紀校高中的校長跟個男人生活在一起,肯定會翻天。”
“那他們的家人呢?”寧舒看着車窗外,輕聲問道。
即使在美國結了婚,家裏人肯定是知曉的,那麽,他們的家人是什麽想法呢?
李嚴熙沉吟片刻,平靜的說道:“我有沒有跟你說過,風擎是我六叔的事?”
寧舒驚訝的啊了一聲,顯然對于李嚴熙的話感到相當震憾,李嚴熙的聲音是如此平靜,仿佛在說着再平常不過的話語,可是在他心裏卻擊起了一池湖水,漣渏止不住的往外擴散,雖然兩人都姓李,但是這世上同姓的人多了去了,而且一個是校長一個是頂級商人,這職業差別太大,也難怪他從沒想到這層關系上,這個事實讓他消化了好一會兒,然後才說:“沒有。”
“他從出生就一直在美國,他的爸爸與我爺爺是兄弟,雖然是一個媽生的,但是年齡卻相差了近二十歲,我們叫他三爺爺,他喜歡上了一個外國女人,我祖父當時強烈反對,可是三爺爺他很堅持,所以便跟我三奶奶一直生活在美國,我六叔十歲的時候才回國,後來考上了北大,便再沒離開過,他考上北大的那一年就跟家人出櫃了,坦言以後他會跟一個男人結婚,他跟我說他其實不是同性戀,只不過剛好愛上了一個男人而已,”李嚴熙始終都在笑,說到這裏他突然轉過頭來看着寧舒,眼睛裏閃爍着微弱的光芒,如同塵星一般,明明滅滅的看不真切,“這世界上這麽多人,喜歡就是喜歡了,又哪來的同性異性之分,寧舒,你說對嗎?”
寧舒怔怔的迎上他的目光,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李嚴熙明明還是往常的模樣,在他眼裏卻成了一切光源的啓點,那麽明亮而耀眼,那笑容是如此溫柔,透着一股說不出的親膩和寵溺,在這個不算寬敞的車廂裏,漸漸的濃郁起來。
“或許是因為在美國生活久了,我三爺爺和三奶奶對于六叔的離經叛道并沒有多大反應,對軍翎這個女婿還相當滿意,好在我祖父也已經不在人世了,否則家裏又得好好鬧騰一番。”
寧舒點點頭,長久以來的郁結心情似乎因為這個事實得到了一絲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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