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見
七月。
灼熱的陽光透過窗戶曬得人心慌。
高速旋轉的吊扇難以消散酷暑，靠坐走廊的初溫熱得汗流浃背。
她拿起草稿本擋住刺眼的陽光，竭力集中注意力，握起磨損嚴重的筆記好黑板上的筆記。
“初溫。”
清脆的喊聲打破教室的寧靜，所有同學都将目光凝聚在班主任身上，随後側目打量目顯疑惑的初溫。
“你爸爸來接你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在教室裏炸起一片漣漪，所有人都知道初溫沒有爸爸，媽媽早逝，從小跟着外婆長大。
初溫用力捏緊手中的草稿紙，安撫好緊張不安的心，神色自然地放開草稿紙跟着班主任出去。
走進辦公室，穿西裝打領帶的中年男人站在角落輕聲打電話。
程成收起電話，看見跟在楊老師身後的姑娘，皮膚奶白五官柔和，還未長開的鵝蛋臉隐隐顯現美人相。
她跟她媽媽很像。
程成闊步走到初溫面前，放柔聲音自我介紹，“初溫，我是你爸爸。”
初溫擡眸看向程成點點頭輕聲應答，“嗯。”
初溫的神情太過平淡，讓他心裏有些苦澀，程成下意識掏煙，想到這裏是老師的辦公室，他停下手緩緩道：“我來帶你回家。”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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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飄飄的回答讓程成心裏堆積郁氣，他不再跟初溫交談，轉身跟着班主任辦理轉學手續。
初溫坐在車內靠着車窗，出神地凝視一閃而過的風景。
她該怎麽回答，外婆去世，消失十四年的父親迫不得已接她回家。
她該欣喜若狂的感謝，還是歇斯底裏的憤怒。
好像怎樣都不合适。
經過長途跋涉，線條流暢的奧迪駛入一棟別墅區。
初溫提着書包下車，不經意掃到倚靠在槐樹下的少年，她微微發愣。
少年身材欣長，穿着修身的長褲寬松的白T，俊朗的臉笑容洋溢，細碎的發随意散落在額前，奶白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起朦胧的銀光，晃得人眼睛不舍移開。
凸起的喉結湧動，紅潤的薄唇微張，輕笑地跟身前的人交談，散漫的眼眸莫名有些勾人。
初溫腦海中浮現一首詩。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這首詩于他有過之無不及。
“程祁川！過來幫你妹妹拿行李！”
程成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驚得初溫回神轉眸看向他，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
俊朗少年旁邊還有一名穿黑色T恤的男生，男生聽到程成的聲音，回頭掃到她時眼裏快速閃過厭惡。
程祁川煩躁地轉眸看向笑意不散的裴以洵，避着陽光微微颔首，“以洵，一起過去。”
裴以洵側目看向局促不安站在車旁的少女，掃到她骨節泛白緊緊捏着書包的手，他直起身體漫不經心地跟着程祁川走。
壓低聲音輕聲道：“祁川，她還小。”
程祁川步伐微緩沒有應聲，父親風流一夜鬧出的孩子，他沒辦法正常對待。
初溫見程祁川臉色不好，怕他生氣，動作迅速地走到後備箱，準備自己提行李。
溫熱的胸膛豁然貼近她後背，結實有力的雙手環抱她接過承重的行李箱，微磁的聲音低沉悅耳，“不要逞強。”
柔軟的衣擺若有若無掃過她後背，燒得她渾身發熱心髒打鼓，初溫放開行李箱耳尖緋紅地站在裴以洵懷抱裏，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樣動作。
思索無果，初溫腦袋一熱，待在裴以洵懷裏雙手捧起行李箱的底部，期以幫助他。
裴以洵顯然愣住，他輕笑出聲，“蹲下，我提得動。”
初溫臉霎時通紅迅速蹲下，漆黑的行李箱從頭頂掠過安穩地放地上，她站起身走到裴以洵身邊，小聲道：“謝謝。”
俊朗的臉浮現溫柔的笑容，微磁的聲音随着夏日的涼風送入她耳內，“小孩，客氣了啊。”
輕柔動聽的聲音燒得她腦袋空白。
初溫不知道是被醉人心房的聲音引誘，還是被慵懶卻又極為賞心悅目的笑容蠱惑，那瞬間，她腦海裏一片空白，下意識接道：“不客氣。”
裴以洵微微訝異，眼眸流轉壓低聲音唇角噙着笑，“哥哥沒說謝謝。”
剎那間，初溫臉燒的快要炸開，她手足無措的想要解釋，可支支吾吾很久也解釋不出一句話。
好半天，初溫的臉燒的快要炸開，才憋出一句。
“我沒客氣。”
怕裴以洵誤會自己沒禮貌又緊着心加了一句，“我沒有對你客氣！”
清朗的笑意細碎傳來，灌入耳內，初溫通紅的臉熱浪一陣跟着一陣，她不經意擡頭看見裴以洵狹長的丹鳳眼，滿是笑意地看着她。
輕柔道：“嗯，哥哥知道你沒對哥哥客氣。”
明明是順着她說話，初溫卻感受到了故意的打趣，她羞得耳尖滴血，不敢胡亂走動。
只能拿過行李箱局促的轉身面對程成。
程成接過初溫手上的行李箱，瞪了一眼旁邊無所事事的程祁川，帶着初溫往別墅走，”爸爸帶你進去。“
“嗯”，初溫忍着臉頰上的熱，不敢回頭去看裴以洵，亦步亦趨地跟在程成身後走。
程祁川沒在意，他沖裴以洵示意，“要不要進去坐坐？“
夏日的陽光熱烈，曬得人整個身體發燙。
“下次。”輕磁的聲音沒了笑意變得清涼。
清官難斷家務事，裴以洵不會插手。
兩人是同吃喝五年的朋友，程祁川知道他的意思。
初溫跟着程成走進別墅，趁着轉身的間隙擡頭看向裴以洵。
裴以洵漫不經心地晃動視線，撞進初溫的眼眸。
看清她眼裏的疑惑，裴以洵輕笑一聲微微低頭。
柔風佛過，吹亂裴以洵額前的碎發，露出整張俊朗的臉。
初溫呼吸微窒看得出神，她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男生。
“溫溫。”
程成的聲音響起，初溫回神快速脫好鞋，跨過玄關跟上程成。
程成餘光看見轉身離開的裴以洵，低聲跟她解釋，“那是以洵哥哥，爸爸朋友的孩子。”
初溫再次回頭看向走遠的裴以洵，愣怔的收回目光。
走進別墅，路過裝潢精致的大廳，程成帶她踏上旋轉樓梯來到她的房間。
房間不算大也不算小，位居二樓最角落。
程成推着初溫的行李箱走進去，柔聲跟她介紹家裏的情況。
“溫溫，家裏還有一個媽媽，一個比你大半歲姐姐，她們晚上會回來，到時候下去的時候記得叫人。”
“是阿姨嗎？”
程成愣住，霎那間，程成不知道該去解釋，還是順從地應下初溫的話。
良久，久到初溫以為程成不會回答的時候，他緩慢開口，“阿姨人很好，程穎汁姐姐也很好，剛才你見到的是程祁川哥哥。”
他在無聲地順從她，沒有強迫她認下唐姝為媽媽，至于程穎汁和程祁川是稱為兄妹，還是叫名字都随初溫。
初溫點點頭沒有為難他，“我會跟她們好好相處。”
程成終于露出笑容，只要初溫願意敞開心扉就好。
從伏陽鎮到雲城的距離有些遠，初溫簡單梳洗過後，躺在柔暖的床上休息。
夏日的蟬鳴越發嚣張，不僅在枝葉繁茂的參天大樹上知了知了的叫不停，還飛到初溫窗前貼着玻璃聒噪地叫嚣。
初溫睡不着從床上爬起來，驅散蟬蟲打開窗戶坐在書桌前吹風。
溫熱的暖風吹進房間跟冰冷的涼風相融合，灑在初溫白淨的臉頰，清爽地讓人身心舒暢。
別墅區的別墅隔的不算遠，初溫一眼望過去都能看清對面別墅房間的擺置。
很簡單，東西不多整理得也很幹淨。
幹淨到像是沒人住。
恍然間，她看見房間裏有人走來，進入半透明的玻璃隔間，動作優雅地抽出香煙咬在嘴裏點燃輕吸。
淡淡的薄霧升起，模糊了他的輪廓，使得他白皙的臉頰更加透明，像是随時都會消失不見。
初溫吹着柔風趴在書桌上，疲憊的雙眼慢慢閉合，原來漂亮哥哥也會抽煙啊。
“咚咚咚。“
初溫被敲門聲驚醒時，趴在書桌上睡得深沉，她擡頭的第一瞬間就是尋找對面房間的身影。
可惜已經消失不見。
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
她站起身開門，看見程成站在門外，思緒瞬間清醒，心裏做好要去見唐姝的準備。
是冷眼嘲諷還是視而不見她都能接受。
令人意外的是，唐姝并沒有為難她，客套地詢問她近況之後忙碌的接起電話，回了三樓的房間。
反倒是放學回家的程穎汁靠在門框前卻沒有輕易放過她。
她眼神輕蔑地打量身穿劣質校服的初溫，說出的話也令人難堪地恨不得拔腿逃離。
“長得确實有股狐貍妖媚，怪不得你媽能做出這種事，你媽沒熬出頭你是不是要接替她的位置繼續熬？”
初溫溫柔地笑着，清澈的雙眼卻沒有一絲笑意。
“你要不要去問問我媽媽的意見？”
所有人都知道初溫的母親早逝，她們家能接納初溫也是因為家人死絕無處可去。
初溫讓她去問她媽媽跟咒她去死沒區別。
程穎汁臉色鐵青地将門甩上，結束兩人的初次見面。
初溫維持着笑沒有放松。
她媽媽也是受害者，是程成年輕愛玩騙了她媽媽，這不是她媽媽的錯，她容不得成程穎汁這麽侮辱她媽媽。
“剛才在爸面前怎麽沒看見你這麽伶牙俐齒？”
忽然響起的聲音讓初溫心跳有瞬間的停滞，她還沒有想好回答的話，程祁川快速結束這次的談話。
“我們家不歡迎你，只是因為迫不得已才會收留你，記得認清自己的身份。”
冰冷的話在初溫耳邊響起，穿透她豎起的防備到達她空蕩的心髒。
她認得清，一直認得清。
她是個外來者，能飛的時候她會立刻遠離再也不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