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江無眠”啞聲道:“可……
墨孤煙一路暢通無阻拿到《天崩圖》。
《天崩圖》被取出後, 北山立時傾塌,塌陷處噴出岩漿來,原本的山林都化為灰煙。
墨孤煙渾不在意, 只将《天崩圖》中鎮壓的屬于他的部分軀殼剝離出來, 重新為他所掌控。
先有《天破圖》,又有《天崩圖》。
墨孤煙重獲了魔尊三分之二的軀殼, 當今之世, 已無人能與他匹敵。
上一世, 當他重獲魔尊軀殼之後,便立時攪亂三界,破開廢墟之境, 将魔族被鎮壓了三百載的魔物盡數放了出來,讓餓了整整三百年的魔物們在世間橫行, 吸收天地間的靈氣。
等到他手下的魔兵魔将漸成規模, 墨孤煙原是要打上仙界,一血三百年前被毀神鎮體之仇的。
可是沒料到身邊多了個藍霓裳。
籌劃十三載,反攻仙界只日可待, 誰知藍霓裳卻自化金丹騙他服下。
自她別後,魔尊不問蒼生、亦不問仙魔, 只問虛無缥缈之道。
後來,他找到了這樣一個機會,重新回到了有藍霓裳的世間。
墨孤煙緩緩睜開眼睛, 感受着體內放肆霸道的力量,明知廢墟之境下有千萬魔物等待他去釋放,明知有生死之仇等着他去報複,可他早已錯過一世,這一次, 他最想的,便是彌補曾經的錯誤。
絕對,絕對不會再行差踏錯。
絕對不會再讓她逃走。
墨孤煙将靈力在軀殼之中運轉,卻覺稍有滞塞之感。
他只當是剛恢複的緣故,靈力與軀殼還未能完全相合,所以沒有在意。
只有當施法人的靈力高過別人之時,所施展的幻術,才能以假亂真。
這,就是墨孤煙半日來想出的絕佳主意。
墨孤煙苦笑,回憶着江無眠的模樣,施咒在自己身上。
這便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而清風谷中,衆人半夜驚醒,見北方火光沖天,地動山搖,都驚駭不已。
天樞道長第一個道:“瑤光師妹!”
“正是!”玉衡道長也道,“我去藥房瞧一眼!”
瑤光道長雖然剛被救過來,卻還口不能言,眼不能睜,宛如活死人。若是房屋動搖坍塌,瑤光道長可沒有自保之力。
于是北鬥宮衆弟子都跟着師長匆匆趕往藥房。
藥房之外,菡萏正在搬到院中的床邊守着昏迷的師父,見掌門師伯與衆人趕來,起身道:“我守着師父,沒事的。”
天樞道長親自探看了兩眼,才放下心來。
藥房中也是一片混亂。
因地動的緣故,藥房中櫥櫃裏存放的藥物都傾倒出來。
谷中弟子手忙腳亂,又要保護藥材,又要去救助受傷的同門,還有人要照料原本在藥房之中的別的病人。
一時間忙亂不堪。
菡萏守了一夜,也有些困倦了。
李吉光道:“師姐你稍微休息一會兒吧。這裏還有我和溫宴師兄呢,我們替一替你。”
菡萏看向溫宴,見他微笑點頭,又見掌門師伯等人俱在,自己也着實支撐不住了,便坐在地上,靠牆稍微睡了一會。
藍霓裳見瑤光師叔無恙,忙又趕去見江無眠。
見火光地動的一剎那,藍霓裳便想到了江無眠,雖知他是谷主,地形熟悉,又法力高強,當是無虞,卻總要親自看一眼,才能放心。
江無眠也在趕來見藍霓裳的路上。
兩人半途相逢,因心中擔憂急切,竟都是愣了一愣,才認出彼此。
“我正要去找你!”藍霓裳叫道。
江無眠停下來,看了她一眼。
藍霓裳撲過去,攥住他的袖口,關切道:“你沒傷到吧?”
江無眠反應卻有些遲緩,頓了一頓,才緩緩搖頭。
藍霓裳見他衣衫整潔,人也完好無損,隔着袖口感觸到他的脈搏與體溫,才覺放心了些。她心中卻閃過一個念頭,江無眠的脈搏跳動從來就這麽急麽?
這只是一個閃念。
藍霓裳見他無恙,松了口氣,笑道:“你沒事就好。我方才去藥房看了一眼瑤光師叔,她也沒事。”她望着北方天空的火光灰煙,忽然嘆了口氣,看向江無眠,輕聲道:“我會不會有點壞呀?大火地動,我卻只見關心的人無恙,便覺心滿意足。”
江無眠定定凝視着她,又再度搖頭。
藍霓裳又道:“怎麽突然又噴火又地動,你們清風谷經常這樣麽?對啦,你師尊靈虛真人不是說在北山閉關修行麽?他不會有事吧?”她一連串話抛出去,都落在火光沖天的夜裏。
她這才覺出不對來。
自見面以來,江無眠始終不曾開口說話過。
藍霓裳仰頭望着他,問道:“你怎麽都不說話?”
江無眠卻在她看來的剎那挪開了視線,輕聲道:“你想聽我說什麽?”音色清越,恍如佛音清磐之聲。
藍霓裳愛極了他的音色,笑靥如花,道:“你說什麽我都愛聽。”
江無眠一愣,聽了她的情話,卻仿佛被人當胸掄了一記重錘,望着她露出痛苦之色來。
藍霓裳原還在笑,見狀一驚,忙扶住他,驚慌道:“你這是怎麽了?”
江無眠緩緩坐倒在地,垂眸輕聲道:“無妨。”
藍霓裳想了一想,歉疚道:“果然還是之前救我師叔太累了吧?我知道救人對你損耗一定很大……”她不知能做什麽減輕他的痛苦疲憊,頓了一頓,握住他的手,将靈力汩汩輸送過去。
“江無眠”低頭,看着那只握住自己的柔荑,只覺一顆心也被握住了。
那樣的輕柔溫暖,是他上一世從不曾有過的體驗。
“怎麽樣?”藍霓裳仰臉沖他笑,又像是逗趣又像是邀功,“我們北鬥宮的療傷之法,也很不錯吧?”
“江無眠”啞聲道:“可曾為他人療傷?”
藍霓裳一愣,先還認真回憶了一番,道:“好像沒有吧,就算有人受傷了,也不會找我來救呀。我們北鬥宮都是玉衡師叔門下……”她說到這裏,看清江無眠神色,才會意過來,賊兮兮的笑了,原來他是吃醋了呀。
藍霓裳咳嗽一聲,眼珠一轉,道:“啊,我想起來了。此前善道受傷,是我這麽給他治的。溫宴受傷,也是我也這麽給他治的……”她每報一個名字,就見眼前的男人面色陰郁下去一層,眼見對方面黑如鐵、已在爆發邊緣,藍霓裳再忍不住,噗嗤一樂,柔聲道:“騙你的啦!”
“江無眠”的死亡名單裏已記得密密麻麻,忽然聽她這樣說,竟一時未反應過來。
藍霓裳正色道:“我只給你療過傷。就是現在,就是此刻。”她微笑着,有些甜蜜得勾起他的手指,柔聲道:“我真不知道你還會吃醋。我答應你,以後只給你一個人這麽療傷,好不好?”
她勾起他的手指,輕輕晃了一晃。
“江無眠”的心也跟着晃了一晃。
“好。”他着魔般望着她,為了遏制那渴望,喉頭咽了幾次,才穩住聲線,道:“你對我許下的諾言,你可要認啊。”
藍霓裳一笑道:“這是自然。我像是不認賬的那種人麽?”
“江無眠”見她對着自己笑意甜蜜、毫不設防,目光落在她嫣紅唇瓣上,想到上一世種種親密,如被蠱惑般,一寸一寸低下頭去。
藍霓裳愣住,沒想到江無眠突然成了行動派,心中湧出羞澀之意來,卻不舍得躲開。
“江無眠”勾下頭來,近到已能嗅到她唇間香氣,然而見到她眼中的意亂情迷,與她眼中的倒影。
他忽然起身拉開了距離。
他痛恨這具皮囊,更憎惡要借着這具皮囊去親近愛人的自己。
藍霓裳有些不知所措。
“江無眠”背對着她,不敢再看她,只道:“今夜不太平。你快些回去吧。”
說完,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藍霓裳呆了半響,忽然一笑,所以最後他還是害羞了麽?
他逃得過今夜,能逃過明日麽?
待明日見到江無眠,定要好好捉弄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