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江無眠垂眸不敢看她,因……
前世今生, 滾滾愛恨在她胸腔中翻湧。
藍霓裳定在原地,仰頭望着江無眠,肩頭難以抑制得微微顫抖。
江無眠見她情狀有異, 一愣之下, 有些無措,縱有萬般不舍, 仍是放了她的手, 低聲黯然道:“是我唐突……”
他總是這般!
一次又一次放開她的手!
一遍又一遍推開湊上去的她!
藍霓裳瞪着他, 眼睛裏含了淚,卻也含了情。
她別過頭去,一時心亂如麻。
上一世, 江無眠分明愛她,卻不敢要她。
這一世, 他怎得态度大變, 六年前便忙不疊跑來北鬥宮要讨要她。
藍霓裳一時理不清頭緒,心中愛恨過于激烈,因前世太過慘烈的下場, 更沒做好與他相認的準備,便只低頭不語, 決定先靜觀其變。
兩個人靜默地對面而立。
江無眠嘆了一聲,道:“都是我的過錯。如今還是先修複北鬥真君給你留下的禁制最重要。姑娘且随我來。”
聽聽!
稱呼都退回去成了“姑娘”。
藍霓裳氣不打一處來,冷笑道:“你這人好生奇怪, 方才我們人還沒入清風谷,你就叫谷中弟子早早等候,當着衆人的面喚我為谷主夫人,怎得此刻四下無人,只對着我一人之時, 卻又叫成了姑娘。我到底是姑娘,還是谷主夫人吶?”她開口時雖然氣惱,說到最末一問,卻有些出乎自己意料的羞澀,尾音也低落下去,沒了最初咄咄逼人的氣勢。
她噼裏啪啦一大通責問甩過來,江無眠只安靜聽着,俊顏微紅,眼神閃躲,竟有些不敢看她。
“喂!”藍霓裳見他這樣,習慣性又代入了上一世的相處模式,逼上前一步,叉腰擡頭,嬌俏又妩媚,“問你話呢,倒是說呀!我到底是姑娘,還是谷主夫人?”
江無眠避無可避,目光深斂而又溫柔,落在女孩面上,想到上一世的下場,心中一痛,抵過了那些羞澀難為情,凝視着她,認真道:“只要你願意,”他頓了頓,嗓子發緊,睫毛輕顫,俊顏紅透,卻仍是堅持說完,“此生便是我的夫人。”
他這一句說完,裸|露在外的肌膚,連手腕指尖都紅透了。
藍霓裳愣住。
她忽然想起上一世最後一次見他。
那時候,已為魔尊的墨孤煙撞見她勾|引江無眠。
墨孤煙大約是覺得受了侮|辱,氣得要死,百般折磨她。
可是藍霓裳覺得無所謂。
她的心有自己的主意,任千萬折辱,仍是只愛江無眠一人。
墨孤煙也覺出奈何不得她來,轉而把江無眠捉來,毀了江無眠的修為,又在江無眠身上種下淫|蛇之|毒。
“睜大眼睛好好看看。”魔宮之中,墨孤煙捉着她的肩膀,叫她不能回避,“你不是愛他高潔麽?不是愛他不近女色麽?今日就叫你看看,天下男人都一般!睜開眼睛!看着!”
階下,江無眠身上只餘一襲雪白中衣,斜靠着殿中紅柱,滿目潮紅,喘息壓抑,偏過頭去,低聲求肯,“別看……”
他輕輕同她說。
魔族的女侍列隊上殿來,照着墨孤煙的吩咐,将白衣如雪的江無眠圍在中間。
墨孤煙對事情的發展很滿意,嘲諷的在她耳邊道:“你再看,他還高潔麽?還叫你歡喜麽?”
她忍淚倔強道:“我越瞧他,便越歡喜。”
“別看……”江無眠在階下低低道,他咬破舌尖,守着最後一絲清明,轉身背對階上紅衣麗人,忽而拔去了自己發上銀簪,手臂揮下,落于兩腿之間。
滿殿愕然。
“無眠!”她大驚,起身欲撲,卻被墨孤煙死死按住。
“死不足惜的狗修士!”墨孤煙森冷道。
階下江無眠倒在地上,兩腿之間血跡蜿蜒,他在情|潮與痛楚的兩面夾擊之下,将死未死,含血的唇瓣輕啓,仍是那兩個字,“別看……”
“別看,霓裳……”
他第一次如此親密喚她名字,卻也是最後一次。
從回憶中醒過神來,藍霓裳望着對面那紅成煮熟蝦子的清風谷谷主,心軟如水,嘆道:“你怎麽這樣傻?”
江無眠紅着臉不敢看她,輕輕道:“是啊,我好像是有些傻……”他怎麽可以跟她說這種話。在她看來,他恐怕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這下恐怕要弄巧成拙。
他一顆心揪了起來,可是卻不知為何,不想收回說出的話。
微風自竹林間穿過,帶來陣陣涼意。
藍霓裳不輕不重打了個噴嚏。
江無眠一愣,擡手為她施了個暖身咒。
藍霓裳只覺周身的空氣都溫暖起來,像是被松軟的毯子整個裹了起來,又像是被心愛的人抱在了懷裏。
藍霓裳上一世戲弄江無眠之時,恣意大膽,因知道他一定會躲。
此刻江無眠不再掩飾他的愛意,她反倒生澀起來,既不能調笑,又不舍拒絕,只好低頭,在心中悄悄甜蜜。
兩人低頭并肩而行。
“你跟幾個人說過,要人家做谷主夫人呀?”藍霓裳走出兩步,語氣随意,眼睛裏含了點促狹。
江無眠一愣,忙道:“只你一個。”
“哦……”藍霓裳早知道答案,此刻卻拖長了音,從他口中得到答案,仍是感到又酸又甜,一顆心緊得發痛,瞥他一眼,想起他上一世的萬般推拒,輕聲道:“那若是我不願意呢?”
江無眠最怕的情況發生了。
他側頭望向藍霓裳,卻又不敢看真她臉上的神色,怕看到上面的拒絕之色。
“我、我……”江無眠本就沒有哄女孩子的經驗,此刻又慌亂,“我”了半天,最後只道,“你若是不願意,那我就不要夫人了。我本是修道之人。”
藍霓裳最恨他這一句“我本是修道之人”,聞言哼了一聲,停下腳步,要跟他拉開距離。
江無眠卻好似還陷在她的問題裏,也停下腳步,望着虛空之中,一貫清和的眉目間染上焦灼之色,他輕輕道:“可是,你怎麽能不願意呢……”像是在問自己。
藍霓裳又哼了一聲,道:“你是修道之人,還不許我不歡喜你了麽?”
江無眠渾身一震,轉頭望入她眸中,震驚而又委屈,柔聲低語,道:“你……怎能……不歡喜我了呢?”聲音漸低,幾不可聞。
藍霓裳演戲就演全套,眉毛一揚,道:“我才第二次見你,為什麽要歡喜你?”
江無眠又是一震,仿佛是第一次想到這個問題。
他就僵立在那裏,眉目間漸漸露出了凄苦之色。
藍霓裳看在眼裏,不忍心再叫他難過,開口道:“你就不問問我喜歡什麽樣的麽?”
江無眠愣愣望着她,依樣問道:“你喜歡什麽樣子的人呢?”
藍霓裳想到上一世被拒絕的諸多要求,從中挑了最簡單的一則,笑道:“我喜歡你穿白色衣裳。”
她說的不是“我喜歡穿白衣裳的人”,而是“我喜歡你穿白色衣裳”。
可是江無眠此刻被她弄得無措又慌亂,哪裏能察覺這細微之處透露的情意,只想到上一世她也是這般要求,只是他從不敢答應。
江無眠伸手向自己腰間,就在藍霓裳眼前解了衣帶,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扯開衣襟。
藍霓裳驚了。
江無眠重活一世,竟然這樣奔放了麽?
誰知江無眠寬去外面的青色道袍,裏面竟仍是一件外袍。
只不過那是一件白色的外袍。
白如雪,柔似雲。
江無眠含笑,望着眼前的女孩,有幾分忐忑,低低問道:“這件白袍,你喜歡麽?”他雖然問的是衣服,卻又像是在問人。
此刻眼前這個為你換上白袍的人,可讨你喜歡麽?
江無眠垂眸不敢看她,因為羞澀,連眼角都泛着潮紅,好似櫻花落下了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