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旁邊那間就是老師的休息室,裏面有插座可以充電。”校長提醒說。
“那行你們先玩,我去順便給充電寶也補個電。”
項歡離開教室。有了校長的加入,大家也不好瘋得特別厲害,又把新學會的歌曲唱了兩遍,由此過渡到美術課。
“要是尤奇也在這兒就好了。”祁燃自認想象力不太出衆,也沒什麽繪畫功底。大家都不太會畫畫,便組織着小朋友們一起以自己的生活為主題自由發揮。
“随便來呗。”林秋名捏着蠟筆咔咔一頓整,“畫個房子畫朵花,畫個爸媽是一家。”
岑意挑了一支喜歡的黑色蠟筆,稍加思索:“那我再畫個沈聞霁。”
“……”
等小朋友們完成了作品,他們一幅幅欣賞稱贊,借着這個繪畫主題聊起來,也能夠對他們每個人的生活有更多的了解。
但有一個孩子,從剛才跳舞開始就一直不願意加入他們。
他的畫紙上只有一些簡單的草地和花朵,左上角用鉛筆勾出了一只小太陽,卻連顏色都沒有塗。
或許是很怕生吧。岑意拿起蠟筆盒,低聲哄他,問他喜歡什麽顏色,卻被推開了。
岑意愣了一下。旁邊的孩子看到已經先嚷嚷起來,“李向文你幹什麽呀!”
李向文小朋友臉蛋陰沉着,飛快地看他一眼,癟了癟嘴委屈又倔強道,“是你們太笨了!他們只是假裝陪我們玩而已,馬上就會走了。他們根本就不是真的關心我們!”
旁邊祁燃和林秋名對視一眼,也都有些意外。還沒來得及再多說什麽,校長立刻調停,訓了他兩句沒禮貌。
李向文不情不願地道了個歉,氣鼓鼓地別過臉去什麽話都不肯再說了。
光顧着玩,時間都過了飯點,校長招呼大家跟他們一起去食堂吃午飯。項歡提醒岑意手機還在隔壁充電。
岑意看了看電量,“還沒有充滿,先放着吧。等下吃完飯我再回來拿。”
反正山裏信號差,帶着也沒什麽用,還增加負重。
也行。項歡又從包裏拿出一只小藥盒遞給他,“那抑制劑片可別忘了吃。”
成為岑意的助理後她做了不少功課。尤其當藝人是omega,發情期必須格外注意。
易池他們都是直接打抑制劑針,起效很快也不會很疼。但岑意有點怕針頭,從小用的都是口服劑,每次發情期都會嚴格地按時吃抑制劑片,效果溫和些,也并沒有出過什麽問題。
眼下也乖巧地接過藥片,吞掉之後他順便跟祁燃唠嗑,“我一直都是提前吃的,好像還沒有體驗過真正的發情期,不知道是什麽感覺。像發燒一樣嗎?”
“嗯……就是,大家都差不多嘛。”
祁燃避開他好奇的目光,沒有正面回答。
岑意一樂,以為他是有點害羞,不好意思在外面讨論這個話題,便也沒有再纏着他交流發情期的感受。
“好想知道中午吃什麽!”
祁燃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
山裏的條件比不上外面是一定的,但午飯菜色出乎意料的不錯,每個人兩葷一素還有一小碗雞湯。孩子們仿佛都餓極了,一坐下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岑意日常給餐盤裏的食物排隊,先挑喜歡的吃。校長看到笑着說,“小帥哥,多吃點肉啊,不用給我們省。”
“沒有啦,是我自己本來就喜歡吃素。”
大家都在埋頭吃飯。校長離開後才又漸漸聊起天,“唉,樂樂今天沒有來,他最喜歡吃土豆燒雞塊了。”
祁燃看了看圍坐在桌子邊的一群小朋友,印象裏剛才自我介紹環節好像沒有叫樂樂的,“他也是你們的同學嗎?那今天怎麽沒來學校呢,是身體不舒服嗎?”
李向文突然擡起頭,朝那說話的孩子瞪了一眼。
那孩子便也想起今早被叮囑過的事,搖頭小聲道,“校長不讓我們亂說話。”
祁燃覺得不太對勁,但也沒有強行詢問,轉移了話題誇她的上衣好看。
“這是我過年才穿的新衣服。”她說,“校長說我們可能會上電視,所以今天都要把臉洗幹淨,穿最好的衣服來學校。”
祁燃聞言沉默了一下,“那你們平時……吃這麽好的飯菜嗎?”
她搖了搖頭。
“校長說你們好不容易進山。從很遠的地方過來,要好好招待你們。”
大家面面相觑,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麽好。
恰在這時校長回來,聽到這幫心性單純的孩子把實情都說了個透,那張樸實的臉瞬間便被窘迫燒成了紅色。
節目導演也問他,是不是有什麽困難的地方。
“哎……沒有的,我們這也吃得飽穿得暖,孩子們有學上有書讀,沒什麽缺的了。總是勞動你們幫助,也很不好的。”他連忙說。
從學校翻新之後,他們陸續收到了許多好心人的捐贈,已經覺得足夠恩惠,也不好意思再收更多的救濟了。
祁燃又問,“那黃樂樂同學怎麽沒來學校呢?我們能不能去看看他?”
下午離開前還有點時間。意料之外的事态發展或許會成為難得的素材,節目組也幫忙跟校長溝通,希望能到黃樂樂家裏看一看。
校長顯出些猶豫,為難地說,“哎呀……這有什麽好拍的呢。也不是什麽漂亮地方,不值得參觀的。”
“如果不希望播出的話,我們也可以不開設備。”
節目導演尊重他的意願,商量道,“只是去探望一下,可以嗎?”
岑意幾人也跟着點頭,很有些擔憂。
校長無奈地答應了。
“我知道他家在哪。”
李向文這時才轉變了态度,看着他們的眼神不再像先前那樣戒備,主動道,“我帶你們去。”
事已至此,也沒了隐瞞的必要。去黃樂樂家裏的路上,校長把這一家人的情況大致說了些。
近些年村裏日子普遍好過些了,但還有個別戶掙紮在溫飽線以下。村裏的小學實行義務教育免費讀書,課本費也是由地方撥款統一發放,就是為了讓每個孩子都有受教育的機會。
“但樂樂家情況還要困難些。父親在外面打工,去年遭了意外人沒了。他媽媽又生着病,長年累月地卧床需要照顧,身邊離不開人。”
村長無奈道,“他才上了兩年小學,三年級就沒再來讀書了,回去地裏幹活幫着顧家。我們校老師上門勸了好幾回,他就是不肯回來讀書。”
說話間走到黃家附近,剛好遇上了從地裏回來的黃樂樂。
他兩手提着飯盒和水壺,背上的竹筐跟他個頭差不多大,裏頭裝着蔬果和許多認不出的枝葉。
經祁燃小聲解釋岑意才知道,那是剁碎了用來喂家畜的。
見到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出現在自家門口,黃樂樂也吓一跳,愣在原地看着一群陌生人不知道說什麽好,便只朝着熟悉的小夥伴招呼了一聲,又轉向校長說,“校長好。”
李向文走上前去,幫他卸下竹筐,偷偷耳語,“他們是山外面來的,到學校作客,又過來看你。”
校長也為他們介紹。黃樂樂拘謹地抹了把臉,低聲說你們好。
他小臉髒髒的,被汗水沖出了許多道痕跡,再抹上一把就更花哨了。一雙眼睛卻格外有神,黝黑晶亮。
岑意嘴角一撇,看着不知怎麽突然鼻酸起來。
“先進來吧,不過我媽媽在休息,我們只能在院子裏。”他懂事道,“我給你們倒水喝。”
祁燃上前兩步接過了竹筐,幫他提着進屋。
院子小,一群人進來站着就占了多半。黃樂樂進了造訪,連杯帶碗的湊夠了數,給他們分發涼白開。剛忙活完,裏屋傳來一陣咳嗽聲。
“我媽醒了。”他連忙跑進屋查看情況。
“樂啊?我從窗戶看,院子裏怎麽有好多人?”
“媽,是山外面來的客人。”
“你這孩子,怎麽不讓人家進堂屋坐呢?”
“怕吵着你啊。再說堂屋他們也坐不下。”
“……”
對話聲隐約傳來。校長對衆人說,“我去裏屋看看。你們就別進去了,免得過了病氣。”
岑意站在院中,四下裏打量陳舊的瓦房,越看越覺得心酸。
他沒有在這樣的環境裏生活過,也想象不到在這裏的生活會是什麽樣。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可以選擇,他絕對不想在這樣的地方度過童年。
不僅是他,dts基地裏選入的大多都是家境很好的孩子。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這裏的貧困攝去了言語,局促地站着。
祁燃看得很不忍心,“要是能幫一幫他們就好了。”
岑意無聲地點頭。
要是能做點什麽就好了。
校長很快出來,同時出來的還有這座小院的女主人,被他和黃樂樂一左一右地攙扶着。
她大概只有三十歲出頭,精神上卻顯現出人近半百的疲敗,面色黃瘦,聲音也很虛弱。說自己躺着不像話,堅持要出來招呼客人。
衆人寒暄了幾句,說起黃樂樂的學業問題,她也顯得很頭疼,“我也勸他回學校去讀書,讀了書才有出路的。可這孩子不聽話。”
“我好多活要忙呢,哪有時間去讀書。”
在媽媽面前,他有意粗聲粗氣的像個小大人一樣說話,“客人都看過了,快點回去躺着,別在外面吹風了。”
來之前還以為是家裏人不讓他讀書,現在才知道,是他自己不願去學校。
校長無奈道,“這是個有主意的孩子,懂事也倔強。我跟他談過話,沒勸動他。”
“那就先不說這個了。免得他覺得被逼着上學,對學校有抵觸情緒。”
祁燃環顧院子,“這還有什麽活要幹嗎?我們不着急走,正好現在幫着做了吧。”
他們一片好心,校長也不好拒絕,指點着把院子裏有的活都撿起來。黃樂樂安頓好母親出來時看到一院子的哥哥在幹活,都看傻了。
岑意沒有分到活幹,便被發配去看孩子,跟他們聊天,在院子旁的小路上邊走邊找野果子。
既不會幹活也不認識野果,岑意覺得這倆孩子根本就不用自己看,比他懂得還要多。
黃樂樂把自己找到的野果用溪水洗幹淨了,遞給他一個。一口咬下去咔嚓作響,酸酸甜甜,含糊不清地閑聊,“你們長得好像電視機裏的人啊。”
岑意看起來年紀不大,容易玩到一起,跟他說話時也能放松許多。
岑意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其實我們就是從電視裏蹦出來的。”
“……”
“我今年八歲了。”黃樂樂也一本正經地嫌棄道。
不能待太久,他們沒有走遠,只在附近的小路上轉了個來回。再回院子旁時,裏面的農活已經在收尾了。
人太多進院子裏也轉不開身。三個人在門檻前的石階上并排坐着,看看眼前的景象再想想這一天,黃樂樂依舊覺得很神奇,“他們好像田螺姑娘。”
岑意笑起來:“你連田螺姑娘都知道啊。”
“這算什麽,我還知道好多典故呢。我可喜歡看故事書了。”
他興沖沖地說着,突然語氣一頓,低落下去又補了句,“……以前在學校的時候。”
岑意想了想,嘆氣道,“唉,其實我也沒有去過學校。”
“怎麽可能呢。”
黃樂樂和李向文都望着他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你是從大城市來的,家裏應該很有錢啊。”
“我家條件還行吧,不過生活的困難總是體現在方方面面嘛。”
他煞有其事道,“反正因為一些原因我就沒去成學校,一直在家裏待着。”
黃樂樂說,“那你想上學嗎?”
“當然想了。”岑意不假思索道,“你也想,對嗎?”
“……”
他低着頭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還要幹活養家,我家太窮了。”
“那要是,我可以幫你一起養家呢?”
“……我不能要你的錢。”
“那我就不給你錢。”岑意說,“我可以給你寄吃的,還有新衣服。你當成禮物收下就好啦,禮物又不是錢。”
“不過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這樣吧,等到過年我再給你發紅包,你知道紅包嗎?”
黃樂樂怔怔地點頭,“紅包就是……壓歲錢。”
“啧,紅包就是紅包。”
岑意鄭重其事道,“你可以拿紅包去換自己想要的東西。”
“……”
“總而言之呢,我以前沒有機會和朋友一起去學校,現在上了年紀,也沒法重頭去上學了。”
他笑着摸摸黃樂樂的腦袋,又拍了拍李向文的背。輕聲說,“就當是幫哥哥完成心願吧?希望你可以幫我彌補這個缺憾。”
黃樂樂抿緊嘴唇,忽然哭了。
這天聽到他親口說自己想回學校讀書時,校長都覺得難以置信。
祁燃引以為傲地攬住岑意的肩膀,在他發頂rua了兩下,“真有你的意意,是怎麽做到的?”
岑意謙虛地擺擺手,“哎呀,正常發揮。”
“厲害厲害。”
剩下五個人都圍過來每人rua他兩下以示表揚。
黃樂樂跟校長确定了返校的意願,轉身看向他若有所思,又說,“岑意哥哥,其實你沒有缺憾。”
“你現在身邊也有很多,朋友的啊。”
岑意愣了愣,釋懷地展開笑容,“對啊。”
“你的朋友們也在等着你。”
回學校時,他們特意帶上了黃樂樂一起。
剩下的孩子都聚集在校門口迎接,看到熟悉的小夥伴回到校園都歡呼起來,圍着他開心地笑鬧。
這一趟來得很有意義,但天色稍晚就到了要離別的時候。
岑意一行人坐上車,打開車窗跟底下依依不舍的孩子們道別。
直到大巴啓動他們仍舊跟着,出了學校門口的那片空地,到外面的路上追在車後頭跑,有一個聲音格外響亮清晰。
“岑意哥哥再見!岑意哥哥加油!你一定要出道掙大錢!”
岑意扒在車窗邊不舍地往後看,大聲地說,“我還會回來看你的!”
“岑意哥哥!等我長大了!一定會好好報答你!”
終于跑不動了,看着汽車漸行漸遠,他站在原地哭着喊,“我以後去外面上學……我一定去找你!”
“加油!我等着你!”
岑意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直到車子轉彎再也看不到後面的人影,才好好坐下來調整呼吸,抽噎着問項歡有沒有把地址記下來,回基地以後要馬上給他寄好多好吃的。
“記下來了。”
項歡看得又心軟又好笑,“回頭你列個零食單子,我去幫你買回來打包寄給他。”
岑意抽抽搭搭地點頭。心情平複下來想,自己今天有段了不得的奇遇,回去一定要跟沈聞霁好好講一講。
他也差不多是這個年齡遇到的沈聞霁。不知道今天遇見黃樂樂想要做些什麽的心情,是不是就像當初的沈聞霁看到自己。
沈聞霁……嗯?
沈聞霁?
岑意忽然意識到什麽,把身上摸了個遍,“啊我手機!忘在學校裏了!”
“……”
項歡一聽也愣了神,手忙腳亂地在車上一頓找,确實是沒有帶。
已經駛出一段距離,盤山路上大巴也不好掉頭。導演了解情況後安排說,“你們晚上還有行程,現再回去時間也來不及。先去參加晚會,我派人取了再給你送過去。”
岑意心急地“那那那”了幾聲,卻也不願意因為自己拖累了大家的進度,只得向工作妥協,“那……好吧。”
“怪我,都沒好好檢查完随身物品就上車。”第一次帶藝人就犯了這麽基本的錯誤,項歡很有些自責,“是我太疏忽了。”
“你都提醒過我了。”岑意搖頭,“是我自己忘記拿的,不能怪你。”
“沒事的。”祁燃安慰,“肯定能給你拿回來。你找手機是想跟誰聯絡嗎?要不先用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來唠!
沈老師緩緩上線
每天都有新狀況發生的八月份終于過去了
新九月新氣象!
早睡早起多碼字
大家今天也晚安
mua!
*感謝在2020-08-3100:10:43~2020-09-0100:08: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推盞、随緣10瓶;Qcumber5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