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承受力
方水笙覺得在天朝這片土地，不管什麽時候都有個毛病，就是明明不受人歡迎的場合，非得要弄得很有人氣的模樣，人數不夠，就找人來湊。譬如說，院裏弄的什麽學術報告會，不管學生聽得懂聽不懂，只要報告的人有點分量，才不管學生專業怎樣，沒課的人統統都去出席充數，以顯示報告者的人氣爆棚；又譬如說，這老師的朗誦比賽，主角是老師不錯，但是領導說，歡迎同學們也來觀賞，于是，就有了心不甘情不願，但是臉上卻虛僞地挂着“哇！節目真精彩！”這樣表情的學生們。
老師們的座位是論資排輩安排的，學生的座位是按導師分的，方水笙和喬南風分在禮堂左邊的位置，有同學愛的師兄師姐們毫不猶豫地将他們倆推在了第一排的位置，渾身不自在。
在禮堂裏，方水笙見到了葉蘇蘇，她幾乎可以從對方的眼神中感覺到殺氣。
喬南風看着臺上正在彈鋼琴的葉蘇蘇，忍不住笑，“水笙，要是眼神可以殺人，你不知道死了多少遍了。”
方水笙不痛不癢，“專心看節目。”
“啧啧，這種節目怎麽看得下去！”喬南風吐槽。
現在正在進行的，就是李平副教授的朗誦啊，與其說朗誦還不如說是演講稿，手裏拿着幾張打印的a4紙，抑揚頓挫，語調不錯，就是……內容聽得讓人發笑。都是在說楊老一生如何兢兢業業，字裏行間，無不是崇拜是敬重更是吹捧，臺下的人聽的想發笑，臺上的人卻感覺良好。
顯然，楊老不太喜歡這樣的節目。他跟旁邊的副院長不知道說起了什麽事兒，然後在跟左寒說了幾句話，然後左寒就給方水笙發了條短信。
“禮堂旁邊的工作間裏有一罐茶葉，黑色盒子包裝，是楊老帶來的猴魁，你去泡幾杯茶過來。”
聽說副院長好茶，楊老也喜歡茶，這兩人湊在一起年紀都過百好多了，居然也堂而皇之地當着學生面開小差。方水笙将手機放好，跟喬南風說：“我出去一下。”
喬南風一愣：“要幹什麽？”
方水笙說：“幫楊老泡茶。”
拿出紙杯，将上好的茶葉放進去，再加入熱水。原本幹癟的茶葉舒展開，如果是用玻璃杯泡，會很好看。這麽好的茶葉，用紙杯泡真是浪費了。方水笙笑了笑，将幾杯茶放在托盤上端進去，将楊老那一排老師桌上的茶全換掉，換到最後一個的時候，是丁陌。
“丁教授，我給您換杯熱茶。”
此時，臺上的李平和葉蘇蘇正在謝幕。丁陌點了點頭，忽然說：“聽說李老師原本是叫你去幫他伴奏的？”
方水笙愣了一下，“是的，但是因為我最近考試比較多，而且當時李老師不曉得葉同學會彈鋼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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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陌的語調帶着幾分笑意，“比起古筝，确實是鋼琴伴奏會比較合适。”
方水笙抿了抿嘴，沒有搭腔，趕緊将他桌面上的那杯已經涼了的茶換下來，然後回了自己的位置。
喬南風問：“我剛剛看到你和丁教授說話，在說什麽呢？”
“沒，我就說幫他換一下那杯茶，他跟我說謝謝呢。”
“是嗎？可我怎麽覺得你當時的表情有點不自在。”喬南風咕哝。
“他是老師我是學生，我當然不自在，換了你，你自在嗎？”方水笙無語。
“可我瞧你在左教授跟前就挺自在的。”
方水笙沒好氣，“左師兄和丁教授怎麽一樣，你吵到我看節目了，給我閉嘴。”
喬南風啧啧了兩聲，“你會專心看節目？騙鬼呢吧。”
方水笙扭頭，眼眸微眯，明顯的表現出她的不悅之情，喬南風做了個投降的手勢，“我錯了我錯了，我不吵你。”
方水笙輕哼一聲，靠在椅背上，專心看節目？當然不是，她只是在專心發呆。
以前其實想過研究生的日子是怎樣的，現在是研究生了，覺得所謂研究生也就是這麽一回事兒。上上課然後參與一下課題，再幫導師打打雜這樣，有時候也會覺得真是平淡而乏味。
元旦節過去，寒假将至。研三的師兄在放寒假前得把大論文的初稿趕出來，一邊趕一邊在所裏吐槽——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于明知道自己寫的是垃圾，還要繼續寫。更加痛苦的是就算是垃圾，也寫不出來！我|操！”
方水笙和喬南風無語，裝乖孩子在複習最後一門專業課的考試。至于江玥盈，今天左寒丁陌在和國安證劵的老總在開會，她被逮去會議室去做會議記錄了。
好不容易将考試的重點看完，喬南風開始琢磨着晚餐要吃什麽。
喬南風：“水笙，晚上想吃什麽？我們一起喊外賣吧？我發現有一家小吃店的肉末茄子特別好吃。”
方水笙：“我不喜歡吃茄子。”
喬南風：“那藕夾好不好？”
方水笙：“我還不餓，所以想不到要吃什麽。”
大師兄：“你們兩個這樣無視我真的好嗎？我的論文數據還沒整理好，你們來幫下忙吧。”
方水笙和喬南風對視一眼，馬上輕咳一聲。
“那個，水笙，老師給的這個分析結論，我不太明白，你來看看。”
“我看看，這個啊……我也不太明白，不然我們讨論讨論？”
大師兄一臉悲憤：“你們也太過分了吧！”
方水笙忍不住笑，喬南風一臉的同情，“大師兄，不是我們不幫你，而是你的論文大框架都沒出來，左教授還沒同意你設定的指标呢，找數據也是白費功夫。”
大師兄臉上有些尴尬，但還是努力維持自己身為大師兄該有的尊嚴：“誰說大框架沒出來，我昨天已經給左教授看過了。”
方水笙眨了眨眼，一臉無辜：“可我聽到左師兄說你那個不成系統的框架是垃圾。”
方水笙補刀成功，大師兄忍無可忍，悲憤地摔門而出，“我去廁所冷靜一下。”
喬南風有些擔心：“大師兄會不會哭暈在廁所？”要是真哭暈在廁所，牛高馬大的，誰搬得動他？
方水笙黑線，“這點承受能力，大師兄應該還是有的。”
兩個人正在對大師兄的承受能力如何産生分歧的時候，左寒忽然推門進來，“那個，水笙，你過來一下。”
“啊？我嗎？”方水笙有些意外。
“對，就是你。快點快點。”
原來正在做會議記錄的江玥盈忽然肚子疼，楊旭已經送她去醫院，至于後面的會議記錄，當然是由方水笙代勞。方水笙對國安證劵的這個項目不懂，她不是證劵所的學生也不是這些學富五車的教授，能懂就太奇怪了。所以會議結束之後，左寒和丁陌要的會議記錄，她還要整理好讓左寒或者是丁陌确認後才能走人。
拿着筆記本回到辦公室，感覺腦袋已經有點不夠用了，再看到葉蘇蘇坐在她的位置上和喬南風有說有笑，有些怔愣。
葉蘇蘇見到方水笙，笑着說：“方水笙，我導師學生的屋子裏還有位置，我現在也進所了呢。以後可以常來找你們玩。”
方水笙忍住翻眼的沖動，是來找喬南風玩吧？看到喬南風對着葉蘇蘇笑得一臉燦爛的樣子，心裏莫名地就是一陣郁悶，但她目前又趕着要整理會議記錄，沒時間郁悶。
她瞥了葉蘇蘇一眼，聲音冷淡：“葉同學，我還有事情要忙，能勞煩你從我的位置上離開嗎？”
葉蘇蘇笑着站了起來，還不忘給她一個挑釁的目光。“我以後，一定會常來你們屋裏的。”
方水笙坐下，将筆記本打開，再打開文檔，懶得睬她。
葉蘇蘇也不在意，跟喬南風說：“南風啊，我先走了啊。有時間你也過來我們這邊竄門。”
喬南風應得爽快：“好啊！”
葉蘇蘇走了，喬南風跟方水笙說：“水笙啊，難道你見到葉蘇蘇同學，沒有覺得愧疚？”
“嗯？”方水笙看向他。
喬南風笑着說：“因為你說她會彈鋼琴，所以她就幫李老師伴奏了啊，她剛才說她在臺上的時候覺得囧死了。”
“出醜的又不是她，她囧什麽。”
“但那個是她導師，導師不覺得糗，她也會覺得糗啊。”
方水笙盯着屏幕，手指在鍵盤上飛舞，發出清脆的噼裏啪啦的敲字聲，“如果不是她，那就會是我。而且那個是她導師，她多擔待些就是了。”
喬南風還想說些什麽，但是被方水笙岔開了話題。“江師姐肚子疼送去了醫院，你打個電話去問一下現在好些了沒有。”
“啊？江師姐送去醫院了？”喬南風趕緊打了個電話去給江玥盈，但是接聽電話的是楊旭，說是江玥盈得了急性闌尾炎，要做手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