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君入夢夜闌珊

第4章 ☆、【昭然若揭】

都說在這皇城腳下嚼不得舌根，可老百姓們總也會竊竊私語。悠悠衆口，如何堵得嚴實？許多話自是一傳十十傳百，甚至越來越離譜。人心惶惶。每家每戶晚上都把門窗關得嚴嚴實實，卻抵不過心驚膽戰一夜無眠。

顧塵夢雖也憂心忡忡，但總算能好好睡上一覺了，還因此做了夢。而魔教教主自從傷好後就被趕去睡了地上。

地上當真比不得床榻柔軟，但好在顧塵夢也不欺人，給鋪上厚實的被褥，也叫人睡得安穩。

君好逑是越發不肯離開了。

顧塵夢這次做的夢就和這人有關。也似乎和自己有關。

這個人前世倒不是個大魔頭，反而是天界位高權重的上仙，叫君磬，博古通今。仙人修到這份兒上，便開始雲游四海。正逢中元鬼節，一只虎斑貓妖被興風作浪的惡鬼鉗住，千年的修為即将付之一炬，性命也危在旦夕。千鈞一發之際，這位君磬上仙施以援手，救了貓妖的命。

虎斑貓妖為報答君磬上仙，自此留在其身邊，與他同行。

時間過得愈久，君磬上仙愈發感覺到貓妖的體貼入微。他覺得自己好像越來越離不開貓妖了。

虎斑貓妖心中藏着一個秘密。他深深地喜歡着上仙。可是上仙是仙，不會動情，也沒有欲念，自己是妖，被收留下來已經算是不錯了，難道還能求得三世姻緣這般？貓妖甚是苦惱，夜不能寐。

這天，君磬的老友來找他，和他說了幾句悄悄話，君磬的臉色立馬沉了下來。“我不回去。”老友又嘀咕了幾句，君磬驚得把手中的茶杯都打翻了：“不可能！”

貓耳最尖了，即使貓妖不想聽二人的談話內容，這些話也原封不動傳進了貓妖的耳朵裏。果不其然，君磬上仙立刻讓貓妖收拾東西，和自己一起回天上。時間緊迫，他們同老友一起，連夜動身。

虎斑貓妖擔心地看着君磬上仙的背影。

原來上仙是天帝的嫡子之一，平日最得天帝喜愛，而天帝卻把他召回去，封了他個閑職。他的哥哥們便從未把他當回事。

過二日，天界終于有人開始蠢蠢欲動了。

君磬的二哥最先按捺不住，和他的三哥聯手起來，夜襲了天宮。君磬的大哥早得到了消息，在他二人率兵前來時，已先一步把他倆的軍隊包圍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君磬沒想到的是，他最弱小的五弟早已買通了大哥的将領。大哥以為自己笑到了最後，然而将領們的臨陣倒戈讓大哥死不瞑目。腥風血雨。原來天界也是這樣殺機四伏的。

五弟雖然勝了，可他并沒有篡位的打算。他找到天帝，向他請罪。“你要什麽？”天帝看着最年幼的孩子，問道。這個孩子的雙手沾滿了哥哥們的鮮血，但他不是屠夫，他懇求道：“我想和阿滿在一起。我不想做神仙。”天帝只問他一句：“你可考慮清楚？”他堅毅地回答：“是。”天帝即使不舍也無法，“這孩子是留不住的。”天帝在他出生之日便得知。

五弟被剔去仙骨，仙冊再無他的名字。他同君磬告別之後，便帶着愛人隐居了。

在這場奪位風波中，君磬卻絲毫未受牽連。原因無他，他只落了個一官半職，沒人會以為這樣的人能得到天帝賞識。其實不然。天帝早也預知這場風波，甚至連結局都了然于心。他雖然貴為天帝，卻也有自己的命格，萬事萬物，都有其規則。

“如今你的哥哥們已不在，你的五弟也離去，你的六弟尚且年幼，不能委以重任。我将重點培養你。你伸出手，我現在把這預知吉兇，勘破前緣的能力交于你，你千萬慎用。”天帝仿佛一夜之間蒼老許多。早就窺破天機的天帝，多年以來就在等這一天，他承受的痛苦超越了亘古。知道有這樣的一天卻只能當做不知道而活着。

“是。”

不久，天帝猝然長逝。

仙人們并不能真的長生不老，他們大多能活很久很久，可是他們最終會化作天界的一粒塵埃。神仙只是活得比一般人久得多得多。只有傻瓜才會想着一直修仙。貓妖想，活那麽久能幹嗎？但他還沒有放棄，如果成為神仙，那他就會有很長的時間陪着君磬上仙，他就可以再喜歡他一千年一萬年，好多好多個一千年一萬年。

可他忘了，仙人是不該有七情六欲的。五弟就是個例子——他有了□□，就不能做神仙，誰都不例外；即使他不主動要求離去，被發現了的話，也得被迫除名的。

虎斑貓妖順理成章地陪着君磬從上仙走到了天帝的位置。

距離好像更加遙遠，但他的內心是驕傲的。